第2章 自行车
许之夏拿着胸卡的手顿了一下，抬眉看向他，本来就有点冷的脸好像又冷了几个度，她垂下眼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卡，仿佛了然，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像是在嘲笑什么。然后她把胸卡又塞回了口袋
季以州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好像让眼前的女生不高兴了，她好像是误会了什么，但是季以州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顿时有点手足无措，：“那个，我是听人提起过你……”
季以州话还没说完，许之夏打断了他：“你去吃饭吧，再迟就没有了。”
说完，她从季以州手里接过另一半的书，双手抱起来，转身就走了。
季以州看着空了的双手和走远的许之夏，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想起去食堂。
她都没有问一下听谁提起过自己，或者说了自己什么事，好像习以为常的样子，没空搭理这些闲言碎语。
季以州看着许之夏消失在走廊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晚自习的时候，石海涛就来了十分钟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好像是学校临时要开一个会，石海涛警告了他们几句就离开了。
安静了大概二十多分钟，班里的人看见石海涛没有回来的迹象，开始窸窸窣窣的讲话。
贾斌和后面几个男生一起悄悄地从教室的后门溜了出去。
看到有人放肆，剩下的人像是得到了特赦令，顿时也放开了自己。教室里热闹的像大爷大妈疯狂涌进的超市促销日。
许之夏有点烦躁，从书包里拿出耳塞使劲的塞进耳朵里，继续做数学练习册。
这道函数题真的很烦，怎么解都解不开。
她有些泄气的往椅子上一瘫，顺手从口袋里拿出剩下的糖果碎块一股脑全倒进嘴巴里，把空了的包装皮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看着那片画着柠檬图案的包装皮，许之夏想起了晚上季以州看到她名字的时候那种吃惊的表情，心里有点莫名的不爽。
八成是李源源和她那些好朋友在外面说的话传到了外班人的耳朵里，让这位转校生听了一耳朵。
随便吧。许之夏默默的想，反正李源源虽然嘴欠，但说的都是事实，就是因为是事实，所以她才会恼羞成怒扇了李源源一巴掌。
许之夏深吸一口气，揉了揉有些涩的眼睛，继续做那道函数题。
快下晚自习的时候，许之夏终于解出了那道题，她把耳塞拿下来的时候，贾斌一行人正好从后门悄悄溜进来，班里的人以为石海涛回来了，都转过头看过去。
贾斌的手黑乎乎的，像是摸了什么东西的油，因为忙着掐点回教室，都没来得及洗。
他冲着许之夏阴恻恻的笑了一下，在下课铃响起的同时背起书包走了。
许之夏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飞快地收拾好书包，拿起自行车的钥匙去了车棚。
如她所料，自行车已经不能骑了，车闸的线被剪断了，其中一边的车链子松松垮垮的吊在脚蹬上。
许之夏狠狠地握紧拳头。
李源源正好走过来，看着许之夏的自行车，低低的笑了一声：“呦，车坏了呀，正好换辆新的，不过你妈知道了，你怕是少不了一顿……”
说到这里，李源源像是在斟酌用词，然后含笑说完了剩下的半句：“教育吧。”
说完，她把自己的自行车推了出来，从许之夏身边缓缓地走了。
许之夏仔细看了看自行车坏了的地方，闸线肯定没办法接了，但是车子总要推回去的，她蹲下来，伸出手准备把掉下来的车链弄回去。
以前车链也掉过好多次，都是她自己弄上去的，今天估计也可以。
许之夏埋头苦干起来。
季以州刚到车棚就看到了一个瘦瘦的人蹲在一辆旧自行车旁边一个劲儿的鼓捣，他有些好奇，居然有女孩会修自行车。
当他走近，发现这个人是许之夏的时候，许之夏已经把车链子成功的搭上去了，不过，她的手黑乎乎的，沾满了车链上的黑油。
许之夏正后悔“应该在修车子之前就把纸拿出来的，手上现在这个样子，哪里都不能摸”的时候，旁边的人适时的递过来一包纸，还贴心的把包装打开。
许之夏也没细看是谁，接过来边擦手边说：“谢谢你。”
抬头一看，是季以州。
“你这车子闸线也断了。”季以州一眼就看到了前闸线只剩下了半截：“这么骑着太危险了。”
“没事，我不骑。”许之夏把支架踢开，拎着车头把自行车转了半圈推出来：“我推着就好了。”
说完，她就推着车子朝着校门口走去。
季以州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八点五十了，他飞快地打开车锁，也推着车子跟了上去。
因为修自行车耽误了一些时间，许之夏出校门的时候跑校生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她看了眼手表已经快九点了，如果推回去的话估计得四十分钟，她妈一定会吼的整栋楼的人都知道她今天出去“鬼混”了。
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街上没有多少车了，准备还是骑回家。
许之夏刚坐上车座准备骑的时候，有人拉住了她的后座。
“许之夏，你不是说推着回家么，怎么还骑上了。”季以州声音沉沉的。
许之夏转过头，皱着眉头。
怎么又是这个家伙。今天看见他的次数也太多了吧。
“没事，没什么人了，我不能回家太晚。”许之夏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毕竟今天他帮了自己两次，她看着拉着后座的那只手说：“你把手放开。”
“没人也不能骑。”季以州没放手，表情很严肃。
许之夏又看了眼手表，已经九点了，今天真不是什么好日子，一堆不顺心的事，想到这里，她顿时失去了耐心，冷着声音说：“别多管闲事，放开。”
季以州没有因为她明显的迁怒发脾气，他说：“你下来，我们俩把车子换一下，不会迟的。”
许之夏愣住了。
“快点。”季以州把自己的书包摘下来，放进了许之夏的车筐里：“我也不能晚回家。”
许之夏看着出现在自己车筐里的黑色书包，男孩子的书包简简单单的，就是左边拉链上挂着一个挂饰，好像是一片塑封后的花瓣做成的链子。
许之夏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从自己的自行车上跳下来。
回家的路上很安静，他们谁也没有开口，其实许之夏很想问问；你家顺路吗，怎么能对第一天认识的人这么热情。
想归想，她也不是什么多嘴的人，就一直默默的骑着车子。
夜晚的风很凉爽，不像下午时那么闷热，街灯渐次亮起来，昏黄的街灯总是给人一种归途的温馨感，与此刻凉爽的秋风融合在一起，竟奇妙的和谐。
到了小区门口，许之夏停了下来，看着旁边的季以州：“我到了，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了。”
季以州也从车上下来，把自己的书包重新背起来：“没关系。”然后他跨上车子，像是想起了什么，挠了挠头：“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
“季以州。”许之夏接过自己的车子，看着他，眯起眼浅浅的笑了一下。
季以州愣了片刻，许之夏已经把车子转了个方向往巷子里推了。
看着许之夏高高瘦瘦的背影消失在巷子里，季以州才回过神来。
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她居然认识自己，她……还记得自己？
可是，不应该呀，很久以前遇到的那次，也就说了几句话，谁都不认识谁，就连今天自己遇到她，都没有认出来。
季以州骑着自行车到了楼下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他把自行车推到车棚里，边想边上楼。
回到家，黎静姝已经把夜宵准备好了，看到季以州回来，连忙过去把他的书包摘下来，问道：“儿子，今天在学校怎么样，上课能跟的上么？”
季以州把鞋放进鞋柜里：“妈，才上了一节课，能看出什么来啊。”说着，他朝着厨房走过去：“我饿死了，我要吃饭。”
黎静姝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好，吃饭，有你喜欢的玉米粥。”
吃完饭后，季以州回到卧室，拿出自己初三时存放资料的箱子，仔细翻了翻，很快找到了一本作文书。
书的封面有一点皱，季以州小心的抹平了折痕，把它放在了书桌上。
作文是初中时很火的范例作文杂志，每个季度出一本，封面上会有作文写最好的三个人的照片，大家笑称这是“封面小明星”。
封皮上站着三个女孩子，正中间的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她双手背后，头轻轻地偏向左边，梳着漂亮的公主头，头发顺着肩膀流泻而下，眼睛笑盈盈的弯着，人很瘦，比其他两个女孩子看起来矮很多。
女孩旁边写着：市五中 初三一班 许之夏
季以州回想起今天看到的许之夏，高高瘦瘦的，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在办公室里也是沉默的样子，听他们班主任的话，好像是因为打架才被训的。
和封面里的那个笑盈盈的许之夏相比，她变化的太大了，所以季以州一点都没认出来。
——
许之夏把自己的头发重新扎了一下，头皮还隐隐约约有点疼。
她把车子推到楼道的时候，她妈一眼就看到了只剩一半的闸线，还没等许之夏把车子停稳，她妈二话没说拽着她的辫子就把她拖进了屋里大骂：“你这么晚回来去哪了，是不是和人出去鬼混了，车都烂了，你个败家东西！”
许之夏沉默着没说话，这个时候要是再解释什么，只会更加激怒她妈，然后就会有比拽头发更厉害的事发生。
事实证明，许之夏的想法是正确的，朱萍骂了她几句就出去看自行车去了，也没问问她自行车坏成这个样子怎么回来的，在她妈的眼里，自行车的好坏远比自己女儿的安全重要的多。
许之夏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中午的剩饭，已经热过了，里面的绿菜已经泛黄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准备吃几口再看书。
还没吃几口，朱萍就回来了，一边洗手一边骂她，许之夏还想吃几口的，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吃下去了，拿着碗进了厨房。
“没那公主命就别每天那么矫情，吃个剩饭就委屈死你了，书也念不好，哪来那么多资本在这挑三拣四的！”
许之夏依然沉默。
走进卧室，她打开了台灯，翻开今天没做完的数学练习册开始算起来。
她妈现在不出声了，听动静应该是回房间睡了。
许之夏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那些不好听的话全部当作二氧化碳吐出来一样。
其实这样的对话对于她来说真的是家常便饭了，可是每次听到，还是会抑制不住的难过和愤怒。
这种愤怒没办法宣泄，只能一直一直压在心里，只能把自己当成一座死火山。
许之夏脑子里乱哄哄的，回荡着朱萍骂她的话，数学题一道都做不出来。
她把笔放在书上，然后从书包的偏兜里拿出一把小刀。
胳膊上的皮肤被划开的时候有轻微地痛感，看着一丝殷红的血从伤口处渗出来地时候，许之夏终于压下了心里涌出来一阵又一阵绵延不绝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