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去找他
话到此处,气氛直接僵住。
安立国无法接受这场面,气的脸都绿了,他冲动,手抬起来就要去打沈司斐。
“混小子!”
场面不对,安一忙制止,她拉住自己的父亲,挡在两个男生之间。
她个子低,气势上就低了半截,站在他们俩中间跟“凹”字一样,周围空气都稀薄几分。
“爸爸,他乱讲的,你别听他的。”
她话说完,背后的人从喉咙里溢出点笑,安一身体一僵,沈司斐后面的话接着就说出来。
“我乱讲的吗?”
他质问她。
安立国胳膊都是紧绷的,场面就快要控制不住,沈司斐依旧不收敛。
安一扭过头看他,声音有些冷,“沈司斐。”
女孩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就非得把有些话当着她父亲的面说出来。
她瞪他,沈司斐接着她的视线,痞里痞气咬着牙,嘴角扯着笑。
他本来就不打算留情面。
安一眼睛里起了雾气,她收回视线,不看他,女孩推着自己的父亲往里面走。
“爸,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安立国被女儿推着,他想训斥几句,但对上女儿已经有些红的眼眶,心一软,话又停在口中。
他点了下头,安一开了单元门推着自己的父亲进去,落在后背上近乎灼烧的视线没偏移半分。
她知道沈司斐在看她。
安一没停,她没转身,手伸到后面锁上门,往里面走,进电梯。
她没回头。
电梯门打开,那抹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外面的声控灯因为没有感应到声响而灭掉。
整张脸隐在黑暗里的人也安静下来,呼吸都静到近乎察觉不到。
热闹消散,理智归复原位。
脑海里,一直在盘旋安一最后那双起了水汽的眼眸。
少年一直低着脑袋,视线落在空荡荡的手心。
周身都静的令人窒息,春天,连风声都是温和的。
心里的一点点期待的火苗忽明忽灭,微弱坚持不了多久。
楼道里,那个身影就真的没再下来。
他做了错事,被不要了。
电梯上去,家里的门打开进去,父女俩一直都是彼此无言。
玄关处,安一蹲下身子换鞋,安立国立在一旁看明显情绪不对的女儿,又想起楼底下那个混小子,眼眸暗了又暗,最后还是开了口。
“安安,你跟那小子,你”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讲才对,本应该不插手,但还是忍不住。
“他是你赵阿姨的儿子。亲儿子。”
安一有多忌惮赵冉燕,他心知肚明,她曾经因为赵冉燕的事跟他闹了很大的矛盾,父女俩关系一度僵到冰点。
但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毛头小子在跟自己女儿谈恋爱,最要命的还是那孩子是赵冉燕儿子。
安立国看着自己的女儿,很怕她接受不了这消息。
但很奇怪的,安一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很平静,换好鞋,替他拿出拖鞋,起身。
安立国蹙眉,“安安?”
安一抿着唇,静了两秒,抬起头,她强硬的扯出一点笑容,很别扭,牵强又奇怪。
她说,“我知道爸爸,很早就知道了。”
她自己找机会接近的人,处尽心机追到的人,她当然知道沈司斐的家人都包括谁。
只是,今天来得有点太突然。
她现在已经强迫自己快速接受了。
季清浅在客厅看电视,听到他们回来的声音,欢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
安一应了她一声,却重新去看自己的父亲。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步,也没必要再装什么都不懂。
她问他,“所以爸爸,你既然知道了我和沈司斐在谈恋爱,我跟赵阿姨的儿子在谈恋爱,所以,你会娶赵阿姨进门吗?”
话终于讲了出来。
安立国一直都没有正面回答过的问题,他模糊的态度,现在,安一主动开了口。
她逼他给个回答。
她已经在退让了。
她说的是会不会娶赵冉燕进这个家门。
她并没有要求他们之间断了联系。
安立国看着面前的女儿,干净明媚不染一点尘埃的少女,此刻,却让他感到陌生。
她的话,深意太多。
安立国察觉到了什么,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却去细问她前面一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你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他是赵冉燕儿子,你和他谈恋爱?你不是很讨厌你赵阿姨吗?”
他父亲很聪明,这么多年事业越干越大也不只是在吃白饭,他有城府。
她是他女儿,自然有样学样,也不单纯。
安一浅浅笑了下,唇边酒窝明显,遗传的安一妈妈的酒窝弯弯,无害的样。
“爸,你心里应该有答案的吧。”
她手撑在鞋柜上,支撑身体的力量,看他,“我承认,我确实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
“我不想让你娶别的女人进门,我自私,所以我故意的。”
为的就是恶心你。
灯很亮,空气里的细小灰尘都无处可躲藏,一切都扑在明面,无处可躲。
安立国沉默,盯着自己的女儿看,才发觉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她有在好好长大。
只是,他缺席了好几年,到现在,竟然有些不太认识面前的女儿。
她是孩子,也有城府。
玄关处一直安静,季清浅关了电视过来,看到站着的两人,有些疑惑。
“你们站门口干嘛啊?”
大人的世界很复杂,人越长大,就会被世俗多多少少浸染,人性本就禁不起推敲。
她安一,也不是个好人。
安一转身离开,不再跟自己的父亲周旋,没关系了,她已经觉得没意思了。
安立国不会在往后活着的几十年里,一直都保持单身,他还年轻,他有钱有事业,风光无限,没有必要为一个死去的女人守寡洁身。
社会新闻很多,妻子死后,丈夫第二天就可以领进来新欢,安立国起码还是忍了五六年的。
他起码,还有良心。
只是她这个女儿太认死理,只觉得夫妻感情就是一辈子的一对一。
她太天真。
气氛不对,季清浅心思很细,她察觉出来,轻轻挽住走过来的安一,“姐姐。你和爸爸吵架了吗?”
声音压得很低,两个人能听得清的悄悄话音量。
安一淡淡笑了下,摸摸她的发顶,“没有啊,我跟爸爸去超市买了好多食材,我们待会儿有好吃的了。”
她哄孩子一样对季清浅,有些事还是不打算让她掺和进来跟着苦恼。
周六的一整晚,都不那么平静。
一顿晚饭,各怀心事,但饭桌上又都不约而同的保持着和睦气氛。
安立国扮演者好父亲的角色,跟女儿说说笑笑,聊聊学习,饭也吃的不那么沉静。
时间过去半个多小时,安立国简单问了下安一的学习状况,去看自己的二女儿,季清浅强撑着吃了一碗饭,饭筷放下,她犹豫看了眼父亲,手不自觉去摸心口的位置。
欲言又止,安立国察觉到,看过来,季清浅没再遮掩,她说了出来。
“爸,我就是最近心脏又有点小疼,嗯可能药效不太管用了。”
安一手里的筷子没拿稳,吧嗒落在桌面,她抬头去看季清浅。
女孩半垂着眼眸,温柔恬静,浅浅笑着。
安立国眉心皱起来,拉开季清浅旁边的椅子坐下,“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你怎么不跟爸爸说?”
季清浅只是扯了下唇,手指无意识攥紧着衣服,她以为可以忍的,但最近心脏的情况她自己都可以感觉得到,她不太好了已经。
“医生叔叔催我回去复查好几次了,只是我觉得没必要再跑那么远的路我就给推辞过去了,但我,爸爸我想我还是得回去京去医院一趟。”
她没到十八岁,不能做心脏手术,但随年龄增长,心脏病一直都在变严重,治疗好像只能缓解,药物都纾解不了疼。
“好,我订机票,明早我们就过去。”
安立国急的去订机票,去打给一直都在关注季清浅病情的医生询问事项,父亲有些急迫不冷静的声音在客厅回响。
餐桌又冷清下来。
安一后靠在椅背上,对面的季清浅捂着心口,胳膊撑在桌子上,小脸已经有些苍白。
她摇摇欲坠,人瘦了很多。
像是枯萎的玫瑰,虚弱无力,花瓣就快要凋零。
她们姐妹俩,很亲密的关系,之间又总瞒着一些彼此不愿意告诉对方的事。
青春期的心事都可以慷慨告诉对方,但有关于自己的病情,季清浅却不想说出来。
安一咬着一块黄瓜,在嘴里清脆响,她淡淡看着季清浅。
黄瓜嚼完,安立国的一通电话还没打完,季清浅也不主动开口交代。
安一轻啧了声,引来她的注视。
起了身,安一站在餐桌边,手指弯折轻轻扣了下桌面,“你的逞强就一直这样胡乱用好了。”
“季清浅,别让我小瞧你,既然这么能忍的话,就好好一直忍到十八岁,心脏手术一做,然后像正常人一样一直活下去。”
“你半道退出的话,真的对不起你跟我说的跟真的一样的那些谎话。”
安一离开,不想跟她久待,进了卧室。
季清浅慢慢抬起脑袋,额头已经渗出层薄薄的汗,因为刚才她逞能强塞下去的一碗饭,胃不舒服到极点,已经想吐了。
她有些委屈,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安一刚才的话又很凶。
她也不是故意要骗她的,她想像个健康的人一样好好上学,生活,至少,这一整个高一,她是要坚持下来的。
心脏又是一阵密密麻麻蚂蚁吞噬一样的疼,季清浅不太能受疼的一个人,一个人的餐桌,她压抑的疼的呜咽出声。
真的,活着好难,季清浅捂着心脏,眼神迷离的那一刻,突然有点想早点死。
她悲观的想用最狠的方式终结这疼痛,视线里进入一个身影,刚刚撂完话离开的人又折返回来。
一个热水袋覆盖到她心口的位置,安一弯着腰,药瓶抵着手心倒出一颗止疼药,抬起来喂到她唇边停下。
季清浅还在发愣,呆呆地看着安一。
她觉得自己刚才也没露馅啊,她表现的挺克制的。
都没在她面前喊疼。
安一掀起眼皮看她,眼里没笑意,冷冰冰的。
“嘴张开。”
话音落下,季清浅迫于这血缘气势的压迫张开了嘴,药片被塞进嘴巴,没水,药片在舌尖化开,苦涩瞬间蔓延整个口腔。
仅一秒时间,季清浅精巧的眉心就皱起来。
“好苦啊。”
身前传来安一的一声轻笑,她不怜香惜玉,很无情开口,“苦死你得了。”
狠话是这样说,无情的人最后还是将水杯还是递了过去。
药片被水顺着进去喉咙咽下去,口中的苦因为安一给的糖果慢慢消淡。
季清浅扯了下安一的袖子轻轻摇晃,额头贴着她的胳膊撒娇,“姐姐,别生气好吗,我会听你的话好好忍住活下去的,我不会有事的啦,好不好嘛?”
安一手指抵着她的额头摁了下讨好的小姑娘,轻哼了声,“你最好说到做到。”
“嗯嗯我会的。”
安立国怕季清浅的疼再严重,怕像上次一样女儿半夜又疼的晕过去,一刻也不等,订了连夜的机票就要离开。
时间太赶,行李都来不及收拾。
急着赶晚上的最后一班航班,两个人匆匆就离开。
电梯门关上,安一回了家,门关上,房间里的灯都开着,很亮堂,却又因为安静而有些冷清。
她不喜欢这种没什么声音的感觉,进了房间去放音乐,手机拿起来,终于看到自己手机上显示的好几通未接来电。
指纹输入,界面开锁,未接收的消息全部弹出来。
全部,都来自一个人。
安一抿着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手机一直关的静音,也不时时把手机带身上。
她回消息接电话都是随心所欲的状态。
某个人不知道这一点。
怪不得,她晚上回来在楼下看到沈司斐后,他会是那一副要吃人的凶狠样。
沈少爷四通电话,十几条消息,她都没看见,没回复。
到最后,气的某人直接开始一连串无语的问号打了过来。
此刻,已经十一点多了。
她刚才真的被沈司斐那一副什么混蛋话都赶当着安立国面的样子气到了,所以她就没再管他。
但现在,夜深人静,感伤的情绪汹涌,她又觉得他被她丢下,跟被丢弃的小狗一样,有点可怜。
家里也没人,冷冷清清的,安一也不用再顾忌什么。
她打了电话过去,响铃两秒,就被按掉。
安一眉心一挑,自然不打算放弃,又拨了过去,一秒就被挂了。
他手速倒挺快。
轻笑了声,电话再打过去,就直接是关机的状态。
“”
毫无疑问,沈司斐生气了,或者说,被她冷落丢在楼下没管,伤心难过了。
安一舒口气,有些无奈的扶额。
几秒后,她出了门,兴致突然来了就决定去找沈司斐。
反正,他一个人,她去陪他一起悲伤好了。
莫约半个多小时后,居民院紧闭的小院子大门被一个女孩连续不间断的敲门声给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