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停尸间
次日一早，省三医院给了魏以铭一个惊人的答案。
十四年前，为陆嘉昱提供造血干细胞的捐献者，名叫陈本熙！
魏以铭听见这个名字，半晌说不出话来，愣了许久才问道：“字怎么写？”他觉得也许是个同名同姓，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
“耳东陈，书本的本，康熙的熙。”
“年龄呢？”
“捐献的时候是两岁，算一算现在应该十六岁了。”
姓名年龄都相符合，基本就是文和高中的那个陈本熙了。
电话那头又说：“我们这边记录显示，陆嘉昱患病之后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捐献者，在他患病后两年曾有人给他捐献过，但是因为身体排异严重，手术没有进行下去，等了好久才等到陈本熙。”
魏以铭觉得这个消息没什么价值，谢过之后他挂断了电话。
现在，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就得出来了。
胡桥的尸体伤口上发现了陆嘉昱的dna，陆嘉昱不承认自己去过十一巷，那么一种可能是他在说谎，另一种可能就是，嫌疑人是陈本熙。
果然如他所说的，应该回到起点，从最开始的线索开始调查。
魏以铭把调查结果放在陆嘉昱面前，问：“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吧，造血干细胞移植，使得不同的两个人体内能查出相同的dna。这就是你所说的dna复制吧！”
“嗯，是的。你们竟然这么快就查出来了。”陆嘉昱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似乎他了了一个心愿。
魏以铭觉得他这话颇带讽刺意味，只要警方愿意，什么查不出来？
“陈本熙是谁？”他问。
“我的捐献者。”陆嘉昱淡淡回道。
“除此之外呢？”
陆嘉昱微微歪了一下脑袋，笑道：“除此之外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难道警察同志不知，捐献者与受捐者不能见面？”
“所以你们从不曾见过？”
“嗯，应该是没见过吧。”陆嘉昱微微一笑。
“什么意思，到底见没见过？”
“难说，就算法律规定不能见面的人，也会无意间罩面不是吗？就像曾经有一个民间传说一样，你以后结婚的对象，其实早在十八年前就跟你见过，就是这个意思吧。”
魏以铭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实则他是知道陆嘉昱又准备敷衍回答。
只要提到关于dna的事情，他就用沉默应对。
陆嘉昱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右手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疤，是十岁那年生病的时候，因为病痛难忍不慎滚下床，吊水瓶随之摔碎在地上，玻璃锋利所以划破了他的手。
这么多年过去了，手上的疤已经淡了，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一道如蜈蚣一样的疤从大拇指根部一直延伸到无名指。
“我们现在不谈陈本熙，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们一定会查出来。”
“那是最好不过的……其实我也想知道真相。”陆嘉昱意味深长地说。
“接下来我想问一问关于林旭娇的事情。”魏以铭说。
陆嘉昱缓缓抬起眼看着他，有些激动地问：“你们找到她了？”
魏以铭微微皱眉，问：“你知道她失踪这件事？”
“他是我妈，三年不见当然是失踪了。”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报警？”
“为什么要报警，那样的妈妈，活着有什么好的，消失了对谁都好吧。”陆嘉昱说着，扬起嘴角，像一个孩子似的好奇地问，“她是活着还是死了？如果还活着，可以让我见见她吗？有些事情我想弄明白一些。”
圣查理养老院对于警察的到来感到非常意外，站在闪着灯的警车旁，负责人桂女士非常谨慎地说：“我们这里住着的都是大人物，您可不能太无理。”
陈文音出示了一下警察证，义正言辞地回道：“我们按规矩办事，怎么就无理了？”
“老人家原本就休息不好，脾气也大，你们这吵吵闹闹的，他们肯定会不满意。”
陈文音皱眉看着他，问：“你们这里是不是做了什么不法之事，所以害怕我们来查？”
桂女士尴尬地笑了笑：“怎么可能，我们证件齐全，是合法经营，警察小姐可不能这样污蔑我们。”
“哦，我上次来，路过你们的会计室，里面的人看我都鬼鬼祟祟的，我想你们的财务是不是有点问题？”
“没有，没有的事！”桂女士把手摇得像电风扇，“你随便查，随便查！别说的我们好像做贼似的。”
其实陈文音才懒得管他们的财务，就算有问题也是税务局来查。她只是觉得这个人要是一直跟着自己，很多地方查起来就不顺利了。
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桂女士把老人们都聚在娱乐室里，把养老院的其他地方都空出来。她最害怕的就是财务，但是在看见警车的那一瞬间她已经让会计带着财务本离开了。
所以她坦荡荡，什么都不怕。
陈文音安排人手对每一层每一个房间都做了搜查，特别提醒他们要注意分寸，不要弄坏了老人们的东西。
“这里最冷的地方在哪里？”陈文音问。
“我们这儿是四季恒温，中央空调常年定在三十度，你也知道，老人家身体虚弱……”桂女士忙不迭卖弄起自己的养老院，让陈文音有些反感。
“哪里有冰柜。”她直接了当的问。
“厨房有。”旁边有人回道。
厨房，每日人来人往的，大概率不可能藏尸，但陈文音还是决定去看了一下。
几个人刚走进厨房，就看见有一个护工神色匆匆地跑了过来，一脸紧张地把桂女士拉到门外，附在她耳边小声说话。原本自若的桂女士神色也渐渐凝重。
陈文音轻咳了一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桂女士眼神飘忽：“没什么大事。”
“到底什么事。我们警察来查案，请你配合！”陈文音有些不耐烦了。
“额……哎！”桂女士豁出去了一般，“我说就是，支支吾吾的好像我犯法了似的！是傅婆婆没了。”
“傅婆婆？”
旁边的护工解释道：“傅婆婆已经九十八岁了，她家丈夫孩子都不在了，就剩她一个人，带着家产住我们这里。两天前摔了一跤就卧床不起了，刚刚没撑过去，人没了。”
“哦。”年老体弱，经不住摔，“你们养老院应该经常有这种事发生吧，毕竟这里都是老人。”
桂女士点点头：“可不是嘛，老年人都说不准的，可能上午还好好的下午人就没了。”
“一般你们怎么处理？”
“打电话找家属，还能怎么办。”
“那像傅婆婆这种没有家属的呢？”
“我们地下室有个停尸房，会暂时放在那里，然后跟医学院联系，会捐给他们做大体老师。”
陈文音沉默了一下，重复道：“停尸房？”
“嗯，这是高级养老院的标配，必须要有的，不过用的次数不多。虽然说起来很残忍，但是很多老人住进来就是等死的。如果遇见那种家属不管的，我们就会用到停尸房。”
护工补充道：“很久没用了，电都给断了，我等会儿还要去找电工检查一下。”
陈文音心里一个咯噔，问：“上一次用停尸房是什么时候？”
桂女士想了想，说：“三年前吧，三年前那个政委葛大爷死的时候，他家孩子都在国外，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但又不许我们随便处理尸体，所以我们就放到了停尸房里。”
护工说：“是的，三天后他女儿赶回国，把尸体领走了，之后就没有再用过。”
“没有再用过的意思是……”
“没人进去过，为了省电，把电闸都关了。”
周老师可能没有考虑到，停尸房才是最佳的藏尸之地。三年没有人进去过了，就算里面没有开冷气，常温之下尸体化作一摊脓水，在那样的密闭空间里也不会有人发现。
陈文音要求桂女士带她去停尸房，她的心里很紧张，她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样的一具尸体。
三年了，尸体应该早就成一具白骨了。
护工推开停尸房厚重的门，一阵热风夹带着灰尘铺面而来。几个人都下意识捂住了嘴鼻。
“没有灯？”陈文音看着黑漆漆的门洞问。
“没有，电闸三年没开了，可能没用了。”
“手电筒有吧。”
“有。”
陈文音走在最前头，护工跟着，桂女士胆子有些小，走在最后。
屋子不大，进门右手边有一面墙的停尸柜，陈文音数了一下，有九个格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们这里不是医院，所以停尸房不像医院的规模那么大。”护工说。
陈文音在屋子里绕了一圈，这里到处都是灰尘，但是显而易见没有血迹和打斗痕迹。既然屋子里没有可疑之处……她的目光缓缓移向了停尸柜。
“把柜子都打开。”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她不敢想象，一具在常温的密闭空间里放置了三年的尸体，当重见天日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