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试验品
魏以铭来到林氏医馆的时候，陆嘉昱正在给一个当红女星制定整容方案，那个女星魏以铭眼熟，但他不怎么看电视，所以不知道叫什么。
见他突然闯进，陪同女星一起来的女人非常愤怒，暴躁如雷要打他，魏以铭不想把事情弄大，只说了一声：“陆医生，我在外面等你。”
陆嘉昱虽然没见过他，但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所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神色泰然。
约摸十分钟后，一个小护士带着另一位医生走进办公室，看他的名牌，魏以铭知道这就是裴娅琪说的文胜远医生。
陆医生很快走出来，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说：“警察同志，让你久等了。”
“你知道我是警察？”魏以铭有些吃惊。
“也是半猜的，”他微微一笑，“最近总有警察来找我，当然，我知道你们迟早会发现。”
魏以铭一愣：“发现什么？”他莫非是在承认自己的杀人罪行？
“发现我是个骗子。”他淡淡地说，“那天那个小警察在走廊上又吵又闹，我就知道你们开始怀疑我了。确实，这个医馆是靠文医生支撑起来的，他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医生，在整形方面没人比得过他，也是因此我才把他请来。”
“哦。”原来他说的是这件事，魏以铭放下心，顺着他的话问道，“所以你知道你的医术不行？”
“呵呵，我当然知道，其实每一个医生都知道自己的水平如何，医生不同于其他职业，稍不留心就会成为杀人犯。”
“那我想知道，你既然知道自己水平不行，又为什么敢动手做手术？”
陆嘉昱愣了一下，垂下眼躲离魏以铭的眼神。许久才回道：“我也想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医生，文医生曾经骂过我，说我手术刀还没拿稳就敢上手术台。可是不上手术台，我又怎么能拿稳手术刀呢？”
“所以……那些病人只是你的试验品？”
他微微歪着脑袋想了想，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吧。”
在陆嘉昱的眼里，所有慕名而来的女人都是他练手的娃娃，练坏了，就丢给文医生修补。据他说，很多次，就在手术台上，他就已经不知所措了，不得不喊文胜远来救场。
魏以铭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医生敢做出这种事来！
“跟文老师比起来，我就是个人渣。”陆嘉昱自己说道。
魏以铭没有忍住，附和道：“你也知道自己是人渣。”
“呵呵，我刚刚说了，医生是最能认清自己的。我是个不在乎别人感受的人，用你们警察的话来说，就是潜在的反社会人格。而文医生跟我截然相反，在他的眼里，没有任何东西比的过他的病人。他全心全意对待她们，有时候连钱都不要，我不能理解。”
“我想他也不能理解你。”魏以铭说。
“我知道，我知道他很讨厌我，他对我说过，我不适合做医生，也说过他留在这里只是为了我的那些可怜的顾客。他讨厌我，但我不讨厌他，我敬佩他，我视他为自己的老师。”他的话是真诚不虚的。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是无法不叫人敬佩的。
不远处，文胜远从陆嘉昱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相比陆嘉昱，文胜远看起来疲惫许多，身上的白大褂也皱巴巴的，头发不知多久没理了，乱蓬蓬像鸟窝。
文胜远感受到二人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往他们这里看了一眼，没什么表示，继续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不一会儿手里捧着一沓子医学书回到陆嘉昱的办公室。
陆嘉昱淡淡笑道：“又要给病人讲医学知识了。文老师是个好医生，可惜做不了生意人。”
“医生怎么能是生意人！”魏以铭沉声呵斥道，“你把人当做商品，你永远做不成一个好的医生！”
陆嘉昱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深邃看向他，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为了钱才这么不顾病人死活吗？”
“你难道不是吗！”
良久，他淡淡回道：“不是，我是为了恕罪。”
陆嘉昱被带到警局，坐在审讯室里，他仍穿着白大褂。
隔壁，裴娅琪叹了口气问道：“所以你没能问出他在恕什么罪？”
魏以铭耸耸肩说：“他不肯说，我也没办法。而且我们主要的任务不是查他诈骗，是胡桥案。”
“话虽这么说，可是……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裴娅琪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些用脑过度。
“哪里奇怪了？”
“就是感觉……他出现的有些突兀，像你之前说的那样，总觉得是有谁把他推到我们面前的。”
温云ktv案的嫌疑人郭同阳远逃东南亚还没有抓回来，也就是说一时半会儿没法结案。虽然感觉跟胡桥案没有太大关系，但是重案组的时间搭进去了。
然后紧接着就是何云舟隐私案，她同时也被人造谣是胡桥案的凶手。为了调查她的嫌疑，重案组也花了好几天去调查。
之后就牵扯出林氏医馆。
林氏医馆再然后是圣查理养老院。
现在重案组在调查陆嘉昱，之后还要去搜查养老院。
“总觉得，有人在借用胡桥案引导我们。”裴娅琪说，她说不清楚，只是觉得重案组像一个提线木偶，每一步的走向都出人意料。
魏以铭严肃地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就包括陆嘉昱，我甚至觉得调查他也是在浪费时间。我想我们应该回到起点，从最开始的线索开始调查。”
裴娅琪听出他的沮丧，换以笑容道：“可是周老师在胡桥尸体上找到了陆嘉昱的dna，说不定这一次真的抓到真凶了！”
“嗯，我也只是说说，审肯定是要审的。”
审问从陆嘉昱编造的不在场证明开始。
“6月7日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我去了第一医院做帮手。”
“你既然技术不行，为什么第一医院会请你去？”
“只是一个噱头罢了。每个医院都要有名医坐镇，但名医并不是非要上手，换言之我就像他们的吉祥物。”
魏以铭没有就此追问下去，他们已经去第一医院调查过，查明在6月7日下午九点前，陆嘉昱确实在他们医院。
“有医生证实，九点后你就急匆匆的走了，之后你去了哪里？”
“回家。”
“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魏以铭拿出裴娅琪的笔记本，照着读道，“那两天我一直在这里，这间办公室里。医馆没有开门，让大家都回去休息了，所以这里只有我在……这是你的原话吧。”
“……”
“可是事实上，6月7日晚到8日早上，文胜远和护士赵沐沐也在医院，他们在给何云舟做修复手术，这与你提供的证词相反。”
陆嘉昱抽了抽嘴角，说：“他们既然在手术，就应该一直呆在手术室里，我到底在不在办公室他们也不知道吧。我也不会知道他们在不在，手术室的隔音效果很好。”
“他们并非一直在手术室里，文胜远曾经三次经过你的办公室，你不知道？”
“我睡着了。”
这下轮到魏以铭哑言了。
陆嘉昱绝对是早就做好了应付谎言的准备，魏以铭的每一个质疑，他都不假思索地回答了，连一秒钟都没有停顿。
魏以铭愣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问：“你九点钟，从第一医院急匆匆地出来，连例行会议都不开，就是为了赶回办公室睡觉？”
“不，我是为了去找我的女朋友。那天香城大酒店失火了。”他的声音轻柔，没有一丝波澜，表情更是淡若秋水，叫人看不明白。
“香城大酒店？”
“嗯，从第一医院的手术室里出来，就看见手机上关于香城大酒店失火的新闻。女朋友前一天跟我说她6月7日要跟闺蜜去香城大酒店吃饭，所以我很担心，打她电话她也没接，所以就赶紧赶到香城大酒店。”
“几点？”
“九点四十几的样子，我记不清了。”
“然后呢？”
“我那时候很疯，想要冲进大楼去找我女朋友，身上的衣服全都被烧了，最后还是一个过路的学生把校服脱给了我。”他说着，低头笑了一下，“还好是虚惊一场，我后来联系上了我女朋友，她那天临时变了计划，那天没有去香城大酒店。”
“校服？”
“嗯，那件校服我没有扔，在我办公室里……办公桌后面的书橱，靠墙的最下面的抽屉里。”
魏以铭立刻叫裴娅琪去找。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出现在监控里的人很有可能真的是陆嘉昱。
“离开香城大酒店之后，你去了哪里？”
“我回医馆了，我太累了，就在办公室里睡了。文医生他们给何云舟做手术，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
“何云舟说你知道。”
“因为文医生不敢以自己的名字给她手术，他怕损坏我的名声。”
他说着，抬起头与魏以铭对视着，目光平静。
魏以铭那一瞬间，奇怪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不合理，一定有不合理之处！
“我想知道你女朋友的名字。”
“李晨诗。木子李，清晨的晨，诗歌的诗。”他不假思索地说。魏以铭把这个名字记下。
“我还想再问一遍，离开香城大酒店之后，你去了哪里。”
“我回了医馆。”
“不对，你去了十一巷。”
“我没有去十一巷！”他的情绪似乎被点燃，双手紧握成拳头，眼神也变得颤动，“我知道你们在怀疑我，可是胡桥不是我杀的！”
“但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你的dna，这是无法改变的证据。”
陆嘉昱一愣，刚刚骤起的愤怒忽然一扫而空。他靠在椅背上，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警察同志，你难道不知道，dna也是可以复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