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勇者大冒险（十二）
原本我以为上一个副本的污秽地道是这世上最阴暗的角落，如今对比一下， 才发现这海底的城堡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海底强烈的水压和接近0c的水温之下，人类的身体总是会感到一些不适应的。再加上没有阳光，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下，独自一人比那沧海中的一粟更为渺小，我几乎要融化在这阴暗中。
我很能理解，为什么会有魔神把这里当做是葬墓之地了。
毕竟，海洋中一切腐朽的东西，最后都会沉入底部，不断堆积，哪怕是在这样一座本应富丽堂皇的宫殿里。
我深呼吸，让自己的神情保持冷静，随后趁着魔神擘内睡觉的功夫，走到宫殿大厅处。
“这里，应该就是死亡汇聚的地方了吧。”夜鬼在我的脑海里假装扫视了周身一圈，不断点头与啧啧，似乎是很满意。
但我确实很不舒服，在这种静谧到死机，除了那条龙的呼噜声和周围水流的“簌簌”声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总是容易激发人内心最黑暗的那一面。而我叶羽又不是他疯子夜鬼，他享受这种黑暗，但我畏惧，哪怕我曾经向往并给予很多人这种黑暗。
“喂喂，小可爱，又走神了？”夜鬼这家伙，总是在奇怪的地方给予我奇怪的关心。
我好的很，夜鬼大少爷，不劳您的关心。
不管他的叽叽喳喳了，我定神站稳，随即用尽全力捏碎了永恒护符。一瞬间，黑色席卷而来，如同一股漩涡，将整座城堡所有的阴暗全部聚集。这种感觉，几乎要把我撕碎。
可恶，审判之焰！
我在心里大喊着，火焰如同一条小蛇，顺着我的手臂而上，用它细小的身躯缠绕我的全身。那是一种火热的感觉，但仅仅只是热而已，没有真正火焰的灼烧感。打一个不是很准确的比喻，它就像是人心中暖暖的那种感觉，不会带给人们刺痛。
在这种温暖下，我终于可以正常呼吸。
但似乎放松是不被允许的，龙，已然站在我的身后。
“人类……”腥臭味伴着海水飘过来。
我知道，我被发现了。
而永生护符也悄然复原躺在我的手心，眼前一行“审判护符 1/3”的提示语，一切都在证明我的成功。
那么，逃吧，我的任务完成了，不是吗？
“小可爱，为什么不听听他想说些什么吗？”夜鬼这家伙竟说些风凉话。
有种你去直面魔神好了，我先撤了。
“你，不许走。”魔神一声令下，土里竟是爬出好几只骷髅怪把我牢牢抓住。
可恶，但我有技能，你们可抓不住我。“遁”“背刺”！
一时间，我已经出现在擘内身后，然后撒腿就跑。
“等等啊。”那家伙怎么还在我的后面追！你们这些魔神，怎么都喜欢缠上我？这该死的水压，极大地降低了我奔跑的速度。但为什么这些骷髅和那条龙没有被阻碍呀。这不公平！该死的设计者啊啊啊啊！！！
我终于还是被堵住了，距离获得光明，只差将近几百米。
“呼呼，人类，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擘内竟是像个人类一样开始大口喘气。
等等，人类？
我终于是第一次看清这个魔神的模样——他有着三个头，中间的是人头，另外狗头和狮鹫头却像是装饰品，在黑暗中，我竟是把它们当作是翅膀了！
“哈哈哈哈哈，小可爱，你这眼神，绝了。”
闭嘴！这只是我的一个小失误！话说这家伙虽说是龙，但除了背后两只小到可以忽略的翅膀外，哪里有龙的样子了？就你说说，哪有龙不长龙头的？
“哎呀，小可爱，你总要尊重生物多样性的嘛。”夜鬼一个劲的偷笑，眼睛都快弯成一条缝了。
好吧好吧，起码不是人类多样性╮(╯-╰)╭。
思绪回来，面对这长成一坨的魔神擘内，我也只能从角落里挤出一丝微笑道：“毕竟在下侵扰了魔神大人的梦，而我虽不是个懂得明哲保身的小人，也是个怕死的普通人。”
“哈？你以为我要杀了你？”擘内却是一脸的惊恐，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的大消息。
“是这么个理，难道不是吗？”而我也被他的反应给整不会了。这些魔神，总觉得是哪家二次元厨cosplay的，毕竟阿宅们虽然有些中二，但都很温柔的，而这些魔神对待我，温柔的不像话，除了那个五角星魔神，叫什么来着……
“笑死，单卡拉比表示非常无语。”哦对，谢谢你的提醒，夜鬼先生。
“咳咳，人类，本座只是想夸奖你的勇气。”擘内昂起自己的三个头，让自己显得高大一些，试图找回一些威严。
但他难道不知道，他根本就不适合装严肃。果然，这种模样，还是沙雕风比较适合他。
“哦哦，对的对的，比如和骷髅头一起在墓地里蹦迪什么的。”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在我的脑海里蹦迪呀！
“人类？你怎么了？是刚才跑得太累，哪里不舒服吗？”擘内看我半天不说话，几个头耷拉下来，看起来又是满脸的担心，又有些愧疚。
“啊哈哈，魔神大人，在下只是有些受宠若惊，不是身体不舒服……”总觉得这么回答他的我，也要变成一个沙雕了。
“真的吗？呼，那就好。”擘内长舒一口气，总感觉他比我自己还担心我的安危。
“话说魔神大人，我能问一下，您是为什么盘踞在这海底城堡里的吗？”我真的很好奇，这么一个好说话的魔神，咋就搞得其他三个魔神要来求助我一个小小人类了？
“啊？我只是觉得这里光线暗，又凉快，在这里睡觉而已。”擘内摆摆手，表示不是很理解我在说什么，“不过，人类，我确实得谢谢你，是你把本座从噩梦中唤醒。”
“噩梦？您能不能仔细说说？”
“唔，怎么说呢，我在海里游泳，毕竟这天太热了，热得龙都要脱层皮，然后发现这么一座漂亮的城堡。我本来只是想进来坐坐，却突然很困，就在这里睡下了。但之后就更怪了，我连做了好几十个噩梦，每次醒过来又觉得巨困无比，就又接着睡。直到你把我叫醒。”
“突然很困并且做噩梦……”夜鬼沉思了片刻，“果然是魔气吗？”
可他是魔神哎，怎么可能像我一样被魔气影响？而且他只是困和做噩梦而已，我可是快被整疯了。
“生物多样性……好吧，这个算是个体差别吧。”夜鬼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作罢。
怎么可以这样？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咋每个人都不一样，每次的叫法也不一样啊？
这太奇怪了！
“总要叫一个符合副本世界观的名字嘛。”
我竟是无言以对……好吧好吧，就这样吧，要是让我从这破系统出去，回到现实，我必定先找设计者好好交流交流（咬牙切齿）。
（此时外部的“设计者”：阿嚏，是谁在念叨我？）
好吧，思绪赶紧拉回来，别又飞到天外去了。
“这样吗？原来如此，在下明白了。”我也只能假装明白，总要给人家解释一下的嘛，不然他要是以为我有些什么奇怪的神通可就不好了。
“哇哦，人类你真是厉害。”擘内用他厚实的双掌鼓掌，扰动了一片水流，“所以，人类究竟做了什么呢？这可是让本魔神都中招的东西呀。”
“是魔气，您被魔气侵扰了，而在下原本以为您是将这个城堡当作墓地，试图消除死亡气息的，却误打误撞把魔气给消除了。”我可就如实作答了，这种事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魔气！哪来的魔气！这世间的魔气，不都应该被魔王大人给封印了吗？话说人类，你知道原因吗？”
what？魔气被魔王给封印了？这什么魔幻现实主义？？？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
“这，在下也不知道呀？”我确实不知道呀，我还想疯狂吐槽，这什么玩意！
“啊，人类你似乎很惊讶的样子呢，难道你不知道魔神是不能接触魔气的吗？”
？？？？？？？？？？？？？
魔神不能接触魔气？这什么地狱笑话？我真的不理解好吧。
“总感觉那个魔王，是个重要人物呀。”夜鬼，你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废话的？
“不，我的意思是，魔王，或许不是你们要找的最终大boss，反而有可能是帮手。”
这，帮手？夜鬼，你给我认真一点，这不是开玩笑！
“小可爱，你难道不允许设计者反套路吗？”夜鬼摆出了他标准的无语摆手姿势。
反套路在玩游戏的时候固然好，但咱们这是副本，是关乎生死的副本！谁都不喜欢意外真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哪怕这很有趣很刺激！
“但副本，不就是游戏吗？”
……
副本，就是游戏吗？
……
他果然是个疯子，居然把这种会死人的副本当作是游戏！
真是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怜了，
真是，
太可悲了。
他的疯狂超乎我的想象，而我，居然要靠这种疯子保护，不是更可悲吗？
我究竟哪里来的优越感觉得我自己会比一个疯子强？
就因为我自己是个轻度疯子，而他已经重度晚期了？？？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为什么？
夜鬼，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
“这似乎不是你现在应该考虑的事吧，叶羽。”
他，居然不叫我“小可爱”？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变换称谓，为什么……
“停！这种事之后再说，你先把注意力放到魔神身上去。”
……
对，这不是现在该思考的问题，我应该集中精神在通关副本上。
好像哪里不对？好吧，现在的注意力，应该在隐藏任务上。
“人类怎么又傻掉了？”
卧槽，吓我一跳，擘内的三个头怼在我的脸上。咱也没说他丑的意思，就是说，有点点唬人。
“咳咳，不好意思，在下只是对您说的话有些不敢置信罢了。”我笑了笑，尽量把内心的阴暗面压下去。该死，我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思维太活跃也是一种罪过呀！
“啊嘞，这不是常识吗？”擘内挠挠人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我的惊讶。
“那请问为什么魔神无法接触魔气？还有，魔气究竟是什么？”
“唔，这是魔王大人的命令呢，说是为了防止我们被魔气感染。”擘内的三个头面面相觑，似乎是想找出一个“魔气”的定义，却终究是不知道，只能摇摇头。别误会，人头摇的。
“那你们的魔王大人，究竟是个怎样的家伙？居然让魔神远离魔气吗……”
“不好意思，我不是很聪明，我也不知道魔王大人是个怎么样的魔。我只知道，魔王大人是个很好的魔。”三个脑袋虽然看起来都很委屈，但一说到魔王，眼睛都亮了。
可还是蛮离谱的，擘内可是有三个头哎，看来智慧与大脑的多少并没有直接关系。
“那好吧，擘内大人，我不问了，到时候找其他人为在下解答吧。”
“对不起，我可真是个没用的魔神。”
看着他这么失落的模样，我笑了笑，踮起脚摸了摸他的人头。于是其他两个头仿佛是吃醋了一般，争先恐后蹭我的手。
这魔神擘内，不像是可怕的魔龙，反倒更像是一只小狗狗。
“擘内，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愿意跟我说这么多？你明明是第一次见我这个人类，不是吗？”这一点我一直在思考，却始终是缺少一个答案。
“因为人类你，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冷冷的，却很温暖，我很喜欢。”擘内俯身抱住我，“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一睁开眼就是魔神擘内，但你让我觉得很安心，就像见到魔王大人一样。”
虽然这个画面很奇怪，但我也就随便他了，毕竟都聊了这么久的天，他从来没有伤害我，反倒是一直真诚，还时不时很关心我。不过，像魔王吗？这可真是一个奇怪的回答。对吧，夜鬼？
“或许只有见到魔王本人，咱们才能知道真相了。”
也是哈，但现在，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于是我带着擘内离开了海底城堡，当光线再次打在我的脸上，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