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兄弟
看着试管中的液体逐渐变蓝，张心和对一旁跟伸出乌龟壳的杜林涛说道：
“可以确定了，确实是氢氧化钠！也就是说，这帮混混的确在用烧碱泼你家墙根！”
杜林涛面色铁青，怒不可遏，愤愤地来了句国骂：
“那怎么找到他们？我当初找了半天没找见人影。”
“就你这智商，找得到得人家自己撞你脸上！找他们还不简单？当初他俩的对话里就有现成的线索。”
张心和看着喘着粗气的胖子，还是忍不住讥讽了两句。
“对话？”
杜林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及思索之中：
“网吧？！对！网吧！”
“还没算笨到家。走吧，去你发现他们的地方找网吧上网去！”
“开张临时卡！”
四海网吧中，张心和拍了十块钱在吧台上，收银员小姐姐，额，好吧，中年妇女头也不抬，依然盯着电脑屏幕，将手中的瓜子放下，拿了张卡，放在了吧台上，顺手将钱收紧抽屉，随便用鼠标点了几下，便继续拿起瓜子嗑了起来。
他收起卡片，边往里走，边仔细观察。
“哥们，来，抽根烟，能否借个火？”
张心和来到一名头发略长，其色根部为黑，外缘为黄，脸色略有腊色，皮肤极为油腻，眼圈凹陷，面上带着一丝青色的青年男子身边。
“啊？哦，行，给。”
男子接过烟，拿起桌上的火机，递了过去。在张心和将打火机送还时，急忙点燃自己手上的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眼中露出极为惬意的光芒。
“多谢！”
张心和道过谢，转身走出了网吧。
“找到了，402号机，旁边空着一个座，你就在他旁边上网，该打游戏打游戏，该看电影看电影，但千万注意了，他什么时候走，你就跟着，别跟丢了，注意隐蔽！”
说着，将上网卡丢给了一旁的杜林涛。
“好嘞！保证完成任务！”
胖子敬了一个礼，走进网吧。
“这帮人恐怕不简单，居然还有瘾君子在里面。”
张心和回忆着刚刚看到混混抽烟时的表情，以及手臂上极为突出的青色血管和针眼。接着，便走到了一旁的树下，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纸笔，坐在花圃旁，调整好了角度，保证自己的余光能看到网吧门口，开始了写写画画。
约莫1个多小时后，只见混混晃晃悠悠走出了网吧，在阳光照在其脸上时，不由得抬起了手，挡住了对普通人来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午后阳光。
接着略微低着头，眯着眼开始慢慢走进了附近一条胡同，而其身后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不是杜林涛又是谁？
张心和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上前拍了下这贼头贼脑的胖子。
“唔~”
他眼疾手快，还没等胖子叫出来，便按在了他嘴上：
“你这憨货，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跟踪是吧？还有，叫那么大声，别人以为我怎么你了？”
杜林涛冷汗都出来了，急忙道：
“不是你说的让我小心点？还有你这太吓人了！”
“我特么！”
张心和翻了翻白眼：
“算了，你跟着我，自然点！”
“好的老大！明白老大！”
杜林涛一副小弟嘴脸，跟着张心和也一起走进了胡同。
5分钟后，在居民区不远处，一间破败的厂房外，两人在胡同拐角处止住了身形。
“这里好像是一个倒闭废弃的工厂，他们的据点应该就在这了。”
张心和异常笃定的说道。
如这一类特殊的混混，甚至可以叫做帮派了，一般不会在居民区居住，肯定有窝点，而这一类破产倒闭，暂未重新开发的旧厂房，是绝佳的位置。
“既然找到了，那咱们报警吧？”
“报警？我建议你最好别干。”
“为啥？既然找到正主了，又发现了其藏身窝点，让警察来伸张正义，顺藤摸瓜，还我清白，得报大仇多好？”
杜林涛充满求知欲的眼神一个劲的在问为什么？
“想听真话假话？”
张心和也不回头，在默默观察对方的住所。
“你咋又来这套？不然这次我先听个假话？”
“假话就是，咱们俩是救世主，主角光环加身，伸张正义什么的靠我们自己就行了，警察只配等我们干翻所有黑恶势力之后来收拾残局！”
“我特么！还不如不听，能不能说人话！”
杜林涛心中有无数槽却又不敢吐，当真憋屈的难受。
“唉，算了，省的你以后做傻事，我就给你掰扯清楚。首先，你们家出事的时候，第一时间来的是谁？”
“我想想，好像是看热闹的邻居？”
“我特么！再然后呢？”
“警察！”
“之后呢？”
“消防员和医生！”
“请记住这些人。我们说下另外一件事。你也看到了，烧碱在腐蚀之后会形成一些黄褐色的痕迹，而且对方应该不是一次倾倒大量烧碱进行腐蚀，这样的话第一效果不好，第二容易造成反应时较大的变化，导致被发现，而这些痕迹哪怕在下雨日晒之后依然会有残留，而我们在废墟时发现了没？”
“没有！也就是说有人处理掉了？就是这三波人中的？警察里面有内鬼？！”
杜林涛震惊的说道。
“不错，居然会抢答了，但你错了，不是警察干的！而可能是消防员！”
“啊？怎么又扯到消防员身上了？不是说别报警么？”
“我问你再答，别特么打断我的话！”
张心和看着这二货，整个脑仁都是疼的，看着他比了一个闭嘴的手势，这才继续道：
“首先那些石头昨天我观察过，成不规则破坏，人的力气再大，也不可能徒手，或者使用建筑废墟的材料把那么一大片的石头敲下带走，只可能使用专业工具，如电镐一类，而能在废墟中明目张胆，众目睽睽之下使用电镐的只有消防员在救援的时候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得将证据清理掉并且带走。而我们碰到的那块石头，估计是距离太远，且恰好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有明显变色，才被遗漏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
杜林涛也听明白了，以为张心和已经说完，刚准备凸显下自己的存在感。
“闭嘴，还有呢！之所以说警察有问题，并不是这个原因。出现事故，死亡20人以上时，要出动省级事故调查组，而现场虽然很乱，但还是可以看出是经过细心清理过的，这个消防员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肯定没法做到将所有痕迹全部抹除，绝对有所遗留，所以还有其他人在严密的看护之下做过手脚，是谁那自然不言而喻了！而且，按照看门的大爷所说，调查组走了一波又来一波，如果是同一波人还好说，如果不是，那么这事可能就远比想象中的复杂了！
而至今这帮混杂着瘾君子的帮派团伙依旧能收到警告，暂时蛰伏，但并没有外逃，可以想象，绝对江川本地官场中有他们的保护伞，这个辖区的派出所绝对是其中一环！”
“我的妈呀！”
杜林涛听得都已经懵了，不由得大张其口，只知道发出这一声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惊叹！
不仅仅是感慨自家事情怎么那么复杂，还在惊叹这老大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特么怎么就看出来了？
“所以，咱们现在一共只有两条路，一条直上青云，一条直坠地狱！胖子，你可想好！”
“啊？什么青云，什么地狱？”
杜林涛一脸茫然。
“我错了，跟你打你妹的机锋！一条，上京告御状！但没足够的证据，能不能直达天听都说不一定！第二，用尽一切办法，自己报仇！”
张心和解释的明明白白。
胖子终于听懂了，咬着牙，沉默了许久，方才道：
“虽然我杜林涛还没活够，但父母养育之恩，不得不报，亲族家眷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不报此仇我死不瞑目！大哥，这事你就别掺和了，我自己会想办法！”
说罢，也不管张心和，甩着握紧的拳头就欲要独自离去。
“就你这猪脑子能想出什么办法，不就是明天提着菜刀上门让人给砍了，多添一条冤死的鬼么？我给你想办法！”
杜林涛转过身，颤抖着问道：
“大哥，您可想清楚了，这可能是要命的买卖！嫂子怎么办？我烂命一条，全家就剩我一个了，为他们报仇，哪怕死了，下得地府，我也有脸见我爹娘。”
杜林涛少有的在张心和面前如此正经。
“少卖惨了，谁让我就这么寸，茫茫人海中再次遇到你了呢？再说了，我对我自己还是蛮有自信的，不会出什么大事！”
“大哥！”
俩字一出口，杜林涛已经泣不成声，跪倒在张心和身前，紧紧抓着他的双手，一字一哭的说道：
“一世人，两兄弟！”
回到别墅，张心和在快递单上写写画画，杜林涛兀自还在那多愁善感：
“老大，你让我怎么报答你呢？要不我把我存在银行的钱都给你吧？或者我以身相许？但你估计得大耳刮子抽我。”
“成了，你刚刚说啥？”
张心和拿起快递，扭头看向杜林涛。
“没啥没啥，我说改明儿我去看看嫂子！”
他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赶紧一本正经的问起了正事：
“这都啥时候了，你还要去送快递？不是准备报仇的么？”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说人话！额，那啥，我的意思我没听懂……”
张心和盯着杜林涛，半晌才说道：
“靠这个，探查敌情！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赵清雅是不是真的能掐会算，知道我要干什么，准备的还是最合适的！对了，胖子，让小林帮忙弄点盐酸麻黄碱，不用多，多了你也弄不到，几十克就成！”
张心和埋下满心的疑惑，暗自打算晚上回到快递站再问问清楚，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阵变幻，一时痴一时傻，一时纠结，一时迷茫。
“大哥，你玩变脸呢？你刚刚说盐酸那啥？”
“盐酸…得，我写给你！我跟你说，哪天我被你气死球了，你赶紧下来给我陪葬！”
说着，拿起另外一张纸唰唰写完，递给了杜林涛，接着再次嘱咐道，只要几十克就行，除非他想仇还没报就把自己先给弄进去，这才出门骑上电动车，送快递去了。
看着张心和离开，杜林涛赶紧拿起了手机，办起了正事：
“喂，小林啊。”
“老板您好，怎么啦？是不是今早上送的货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太没问题了！我大哥都夸你是人才呢！”
“谬赞了，嘿嘿……”
“那啥，实验室还差一种材料，你能弄到不？”
“老板您说，只要能弄到，保证尽快给您送过去。”
小林虽然人脉挺广，但说话留点分寸还是有点必要的。
“你等等啊，我看看……哦，对，叫盐酸麻黄碱！”
杜林涛差点又忘了名字，这化学名，是真的难念还特么难记，的亏大哥有先见之明留了张字条。
“啊？这……”
听得小林犹豫，他才想起来刚刚嘱咐自己的话：
“哦，也不要多，几十克就行，也就做一次实验而已。”
“几十克，弄倒是能弄到，暂时这个管控还不是那么太严格，小份量的问题不大。但，老板，您可千万别走这条路，那可是要吃枪子的！”
小林斟酌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咱快递干的好好的，现在电商物流快递都欣欣向荣，别想不通搞那些快钱，这毒品咱可不能碰！”
“卧艹！毒品！这特么是毒品？还几十克，我特么！这可怎么办才好？”
杜林涛顿时慌了，这要啥不好，要毒品！那特么直接就是脑门上顶着杆枪还骂人家女性亲眷还带上八辈祖宗啊！
“也不能这么说，这东西只是制作冰毒的原材料，不算是毒品，现在的感冒药里大多也有这种成分，所以才说暂时管控不那么严格，只是超过100克要备案罢了。”
小林听着这意思不对，赶紧解释了下，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不是用来制毒的就好。
“原来如此，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那啥呢，哈哈哈……”
杜林涛自觉差点说漏嘴，赶紧干笑两声来掩饰尴尬。
“那您啥时候要？我给您亲自送过去。”
“尽快吧。”
“好嘞！我办事，您放心！那您忙！”
杜林涛这才挂了电话，拍了拍这两天受惊次数过多而导致逐渐往神经大条方面越去越远的小心脏，嘟囔道：
“我这特么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不行，我得去查查这个什么碱是个啥玩意？”
边说边往书房去了。
咚～咚～咚，陈旧的铁门传出几声闷响。
“有人在吗？送快递！”
张心和在混混们的据点前站定，高声喊道。
“快递？”
只看到铁门往外推了一点，门缝中一双苍老但却明亮的眼睛正在打量着自己。
“这啥地方啊？真难找！问了半天才知道江川国营酿酒厂原来在这里。喏，这是你的快递。对了，你是叫…”
说着，看了眼快递盒，接着道：
“我去，这名字太草了吧？就只能看出来是俩字。”
张心和将快递盒凑到了门缝处，能让对方看得更清楚些。
门里的人在看了半天无果之后，只得打开了小门。
“麻烦您在收件人这里签个字。”
张心和将快递递了过去，指了指，并把外套手巾袋中插着的碳素笔放到了快递盒上：
“另外寄件人说让我带两句话。”
他看着对面獐头鼠目，50岁上下，身形消瘦，但却格外精神的中年男子，接着说道：
“额，他说让我跟收件的人说。但这名字也太草了，您能看得出来么？”
张心和丝毫不见慌张，似乎他仅仅就是一个送快递的。
只见男子阴恻恻的笑了笑，说道：
“进来吧。”
说着，让开了门前的位置，并在张心和进来之后重新锁上了门。
“唉，你这锁了门我等会怎么出去啊？”
张心和不满地质问道。
“放心，等会如果你能出去的话，我会帮你开门的！”
男子故意将“能”字说得格外轻，让人不仔细听的话，会自动忽略了过去。
“嗷，那行，时间就是金钱，赶紧送完这单我还有其他件要派呢！”
张心和一边跟着男子，一边目不斜视，用余光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一直走到一栋只有一层的平房，看起来像是以前的食堂，男子打开门，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待得张心和前脚刚进门，自己也跟了进去，顺手便把门关上了。
来得厅中，只见中间靠门的方向有一台电视，放在一张颇有年头的桌子上，一个小茶几放在旁边，上面放着一台还算新的ps游戏机，两个孔武有力大汉正坐在沙发上，一人手中握着一副手柄，正在激烈的对战着，其中一位板寸看到来人，也没管张心和，朗声道：
“老刘，怎么回事，怎么把外人带进来了？”
老刘尚未说话，张心和接着话茬有些心虚道：
“这位大哥，我是送快递的，今天早上有位穿着一身西装，看着就是大老板的人，让我把这个快递送到这里来。就是这个。”
说着，便把手里的快递盒递了过去。
板寸男玩味的笑着，看了看老刘，再看看张心和。
“大哥，我啥也不知道，啥也没看见！早知道我就不来了，也就是那位老板说要我亲自带个话给收件人，但这潦草的我完全看不清啊！好吧，我坦白，这位老板还额外给了我一百块，我也不要了，也一起给您！”
张心和将一个陷入绝境的快递小哥表演的惟妙惟肖，将口袋中的一百块，和快递盒一起放在了地上，作势要走，但老刘一个横身，档在了张心和的面前。
“把快递打开！”
板寸男看着张心和淡淡的说道。
“我？好吧。”
张心和闻言也没磨叽，将快递单撕下，放在一边，唰唰两下就把快递拆开了，几人看着这熟练而又丝毫没有犹豫的动作，心中不免狐疑：难道真的是送快递的？定睛一看，快递盒里面居然是四条香烟！
板寸男皱眉，说道：
“继续拆！”
“啊？还拆啊？这拆开就不好送人了！”
张心和虽然话里说着不能拆，但手上动作丝毫不慢，三下五除二就把四条香烟拆成了四十包，问道：
“还拆么？”
“拆！”
这次，张心和刚把一盒香烟打开，却又听到板寸说道：
“抽一支。”
“这不好吧，这是人家老板送给你们的东西，那么好的烟我还没抽过呢！”
这次也是丝毫没有迟疑，看起来就像别人送你一包好烟，假意推辞却开心的收下了一样，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咂咂嘴道：
“好像也没尝出啥特别的，跟普通烟也没啥区别啊，就是不那么辣而已。”
说完，还自顾自的又抽了一口。
“对了，那位老板让我带的话是跟您说吧？”
张心和对着板寸说道。
“嗯，他让你带什么话？”
板寸话语间丝毫不见波动的问道。
“他说：最近有事，东西快递给你，明天还有你们要的小玩意。”
“没了？”
“没了。”
“行，我知道了，小兄弟慢走，老刘你送送他，钱你拿走，明天见。”
说罢，把已经开封的那盒烟，以及另外一包未开封的，一并丢给了张心和。
看到张心和捡起了地上的快递单，千恩万谢的走了，板寸才对一直坐在旁边专心玩着游戏的男人说道：
“虎哥，你为什么让我让他走？虽然他可能真是个送快递的，但毕竟万一出去乱说，也是麻烦事。”
“你白跟着我这么多年了，这小家伙一看就是贪财之人，更何况明天尚有东西要他来送，换个人岂不是更麻烦。而且，就那么一会，在这他能看到什么？再说，如果他所言不虚，那么恐怕上面已经被监控了，就看明天到的是什么东西，如果是车票船票一类，恐怕这里就不能再呆了。”
“原来如此，还是虎哥您深思熟虑，高瞻远瞩，深明大义！”
虎哥别扭的看着眼前的板寸男，无语得道：
“都让你多读点书，特么成语用成你这样的我也是服了！”
张心和骑上电动车，还不忘对老刘挥了挥手，这才一拐弯朝着来路疾驰而去，心中暗自想着：
“那一直坐着的才是正主，而且并不好惹，要怎么办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