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冲冠一怒
第二天一早，张心和揉了揉僵硬的脸，晃了晃仿佛装满了浆糊的脑瓜子，试图将那些混乱的思绪甩出去。
随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迈出电梯。
“唉，早啊，昨晚老陈好像突发心梗走了，听说你也在场？”
门口前台的女子朝左右看了看，低声接着问道：
“公司里面大家都在传这事呢？真的假的？”
“怎么你们就都知道了？”
张心和在感叹没有不透风的墙的同时，也在纳闷这消息传的怎么那么快。算了，管他呢，反正迟早要知道的。
“你操这份心干嘛，好好干活，不管将来怎么变动，总是不错的。”
说罢，走进了公司。
“切，这张心和，啥都好，就是嘴咋那么严实，这不会老陈的死跟他有关系吧？”
说着，还拍了拍规模不小的胸脯。
张心和心不在焉地走进办公室，看到二组的同事早已难得的全部到齐，这才好奇地道：
“什么情况？平时找人得靠电话，今天怎么那么整齐？”
“你不知道？”
一个青年男子接着说道：
“昨晚夜里11点多，公司通知了所有人，今早9点必须到场开会，估计跟新老总有关吧？这老陈不是昨晚走了么？又搞那么大阵仗，除了这个事，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可能了。”
说话间还看了看表，8点50。
“这不，还有10分钟，老大你来了就一起过去呗？”
而后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拿起差不多泡好的茶杯，跟其他几位同样起身的同事，三三两两的朝会议室走去。
张心和仔细回忆了下，想起昨晚确实隐约有手机声响，但那会自己正意识模模糊糊地躺在床上，只记得响了几声就停了，大概是媳妇帮自己接了，估计是想着今早反正要来公司，也想让自己踏实睡会，这才没跟自己说。
当他看到外面办公区的同事已经都走的差不多了，张心和这才拿起杯子，喝了两口隔了数夜的茶，也没拿，辨别了一下人群的方向，径直往大会议室走了过去。
待到进门看到主位上那个丰神俊朗，温文尔雅，气质出众，任谁都觉得是一代青年表率之人时，一阵心悸猛地传来，莫名其妙的冲动灌满全身，就想什么都不管不顾，冲上台把那怎么看怎么恶心，带着和煦微笑的脸撕烂！
此人正是江川市水务局王局长家公子，王禄。
张心和深深地吸了两口气，用尽了全身力气方才压住了这股莫名其妙的火气和冲动，来到二组同事身边坐下。
王禄看见张心和在门口僵住了几秒钟，以及那比之杀父仇人也不遑多让的眼神，略微沉吟。
但片刻后，门口不再有人来，他抬头打眼看了看挂钟，9点零3分。
“咳咳，能来的也都来了，不耽误大家时间，咱们就进入今天会议的正题：自公司成立至今已有5年有余，咱们多年的老领导老上司，公司总经理陈继根先生于昨晚在家中突发心肌梗死，与世长辞。”
接着，也不管众人的小动作，抬起了桌上一直放着的抽杆夹，翻开第一页，读了起来：
“因原总经理陈继根病逝，根据公司内部管理规定，经董事会研究决定，兹任命原生产营销部主任王禄先生为江川市新能源发展有限公司临时总经理。”
说罢，举起了手中的文件，将盖了总公司印章的那一页翻开，面朝众人晃了晃。
“对于我们敬爱的陈总去世的消息，我到现在依然震惊不已，并且附以沉痛的哀悼，作为后生晚辈，对于老陈总的事迹是从进公司以来听到现在的，公司创立初期，老陈总呕心沥血总算让公司站住了脚跟，但那是从前，现在的时代不是守成的时代，而是锐意进取的时代，相信这也是总公司让我来当这个临时总经理的意愿所在。”
刚刚说完，只听得下面逐渐的有阵阵窃窃私语传来：
“我去，这老陈刚走，就这么诋毁的我也是活久见啊！”
“牛x，这新老总果然够年轻，这话都能说？”
“这前半截还好好的，怎么到后面就这么劲爆了？天变的也忒快了吧？”
“怎么了怎么了？我怎么没听出啥不对的来？”
也有听不懂其中关窍的人，急忙询问旁边的人这话是啥意思。
“就你那脑仁小的跟米粒似的，能听出来才有鬼呢！”
“唉，这孙子，够贱的，哪有人刚走就要改天换地的？这还不是离职，这特么是人死了！死者为大都不懂，亏我还以为这嘴上没毛的小白脸有点城府来着，你说是吧？老大？”
同为二组的小梁，低声对着旁边的张心和说道。
本来张心和就一直这压着火气，此时却是再也压抑不住，腾地站了起来，大声呵斥道：
“你放你娘的屁！知道你奶奶个腿！特么老子要是你爹，早把你冲下水道去了，怎么生出你这种混蛋玩意！你娘没教你什么叫仁义道德，什么叫礼义廉耻么？有爹生没娘养的垃圾！”
王禄在听到台下众人不算太过刻薄的言语时尚能保持微笑，但出生至今却是没听过如此这般的国骂，瞬间脸色数变，已然保持不住那已经成为身体本能的微笑和涵养了，但微一思量，还是重新挂上习惯性的微笑说道：
“听说老陈总昨晚死的时候你在现场，而据说他是被气死的，你敢说这事与你没有关系么？”
“我……”
张心和刚准备反击，但我了半天却没办法反驳这话，而王禄似乎并不想放过他，接着这柴火上浇上了一桶滚烫的汽油：
“我是听说本来今天总公司董事会那边准备开会要任命新的副总的，难道你是去找老陈送礼扒关系，龃龉这副总的位置，但老陈不愿帮你，你就痛下杀手？”
轰的一声，张心和只觉得一股子热气从胸腹中直奔天灵盖，以势不可挡之势冲出了脑门。
“我艹尼玛！”
他抄起桌子上的烟灰缸就朝前冲去，周围同事一脸懵逼，只觉得是正常的会议，虽然换总经理说小不小，但谁也想不到看了这么一出大戏！
等大家反应过来时，张心和已经被王禄按在了地上，但却依旧在不断叫嚣，各种国骂不绝于口，一边说，鼻子眼泪一边往外流，不知道是悲，还是气的。
众人这才上前拉开了两人，而张心和死死盯着王禄，知道今天脸是丢大发了，场子也找不回来了。
僵持了一会，张心和逐渐冷静了下来，这口气一松，那股子厌恶也迅速减退了不少。
“放开我吧……王禄，我正式申请辞职，等会我会把辞职信交给人事部。陈叔他殚精竭虑五个寒暑，公司能发展到现在，他功不可没，还请嘴上留德！”
说罢，也不管别人，兀自挣开了依然拉在自己身上的手，转身走了。
王禄整理了下弄皱的西服，高声道：
“行了，大家戏也看够了，该干嘛干嘛去，各部门主任及胡副总留下，咱们对下一步的人事任免以及公司规划重新开个会。”
王禄看了眼张心和离去的方向，露出了鄙夷的笑容。
走出公司大门，张心和驻足良久。
“唉，这下回去不被剥皮抽筋也差不多了吧？丢了工作不说，还丢那么大的人。得亏昨天找到一份兼职，还想给媳妇炫耀下，现在兼职变主业，不被骂成孙子就算烧高香了！”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将纸箱放进车中。
“哟，这是另谋高就了啊？”
司机师傅看着张心和，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关你屁事！开你的车！你这搭讪的水平，是怎么到现在还没被打死的？居然敢开出租车？”
张心和本就对回家如何面对妻子惴惴不安中，怎么可能对他人有好脸色。
“得，又碰了个钉子！我这嘴真特么欠，怎么就管不住呢？！”
司机师傅讪讪地笑道：
“那您到哪？”
“东莱南路景湖小区。”
“好嘞！不过您那边我得绕个路，昨天有个人喝醉把隔离护栏给撞塌了，这会正修着呢，往那边去可能会比较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心和突然想起来，昨天救护车晚点，就是因为这茬，虽然说这事已经过了，但不知怎的，他心中无比肯定，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与陈叔之死必然有所关联！
“不用了，师傅，就走那边，我正好过去看看，你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么？”
司机看他不在纠结刚刚嘴瓢了说出的话，也就打开了话匣子：
“这事啊，说也神奇，昨天晚上8点钟左右，一辆私家车在那边猛撞护栏，第一次没撞塌，却也就撞歪了，结果那家伙是不管不顾，倒车再撞了一次，终于给撞塌了，本来那护栏就是钉地里的，结果硬是把地皮都拔起来了，车也废了，在那直冒烟，人也没出来，醉倒在驾驶室里。
一直等到交警来到现场，把玻璃敲碎了，才把人给拽了出来，那会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据说现在还在拘留所里呢，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昨天我也正好这那条路上，给我堵得走都走不掉，硬生生让我在这黄金时间段浪费了两小时的青春！这孙子！”
“那你看到一辆救护车了么？”
“救护车？啊，对，就在发生事故的地点附近，有辆救护车，一直在响，怕是出急诊，最后还是交警费了半天劲，指挥着一帮人开上了马路牙子，才给让出来了路。你说这孙子好死不死的，专门挑这时候发什么酒疯，堵了我们还没啥，顶多少赚点，但人家那救护车是救命的，万一去晚了，那不就是一条人命了嘛！”
本准备不再说话的张心和，听到这里不禁腻歪至极。
“你这嘴还真是……”
“哎呦，咱几个跑车的哥们都是觉得我挺能说，还给我取了个绰号：小喇叭！”
“……真是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啊！”
张心和出了电梯，看着家门，他鼓足了勇气，想好了腹稿，以英勇就义般的姿态开门进了屋。
“老婆！”
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唤，但不见回应，他转了一圈发现，妻子并不在家，看样子是去陈叔家帮忙去了，顿时蔫了吧唧的躺在了沙发上。
想想正好现在也算是闲散人员，就算丢了工作，如果马上找到一份的话，多多少少能从孙子变儿子吧？于是换了身合适的衣服，往快递站去了。
张心和来在快递站旁，老板娘从门口的小凳上站了起来，迎上前说道：
“来了？合同在这，身份证给我，你的车在那。”
说着，一只手递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用工合同，一只手指了指旁边停放的一辆蓝色8成新的改装电动三轮车。
“外套和帽子在车里。”
接着把合同塞到张心和手中，同时接过了身份证，清脆的声音带着娇嗔：
“愣着干嘛？赶紧签，签完干活去，快递都给你准备好了！”
张心和这才从懵逼状态恢复，带着疑惑道：
“老板娘，您会算命？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准备的那么齐全？！”
看着没理自个的美娇娘，摇摇头，将合同垫在小凳上，也没看具体细节，刷刷两笔就把名签了，走进快递站把合同递给了正在复印身份证的老板娘，再次问道：
“话说还不知道您贵姓呢？也不能总是叫你老板娘吧？我感觉神仙姐姐更适合你。”
不知道是美色在前，还是因为其算准了自己今天会到，这声神仙姐姐是当真叫的问心无愧，绝不是在撩妹！张心和对老陈发誓！
“神仙你妹哟！”
老板娘听到称呼笑的花枝乱颤，接着说道：
“我姓赵，名清雅，你叫我……赵姐便是。而且，我不是老板，老板另有其人，要不要我给你再算上一卦？”
赵清雅略带调笑的问道。
“真的？你这算卦是真的准！”
张心和不知为何，虽然这两天经历了那么多的糟心事，但见到赵清雅的那一刻，感觉心灵都被治愈了，轻松惬意了许多。
“这老板呢，你还认识，甚至，可以说相当的熟！这不，他要寄个包裹，你等会去送快递的时候，顺便给拿过来。”
赵清雅也不再逗他，当下便指了指地上的一堆快递。
“喏，就是这堆，基本都在城南几个小区，估计你能在晚饭前送完。”
张心和瞅着地上齐腰搞的一摞快递，大大小小的怕不是得一两百件，忙推诿道：
“这么多？！”
赵清雅微笑着说道：
“我相信你！”
说着还拍了拍张心和的肩膀，继续说道：
“赶紧去，别墨迹，滚滚滚！”
说罢，将已经复印完的身份证塞回张心和手中，转身洒下一路香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