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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龚绍汪的相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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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五年前别后,山水相遥,无处眺望。唯有思念无涯,心中各自牵挂,时而翻云搅海,时而暗自神伤,其中百般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君卿参商各一垠,芳草尚连茵。思君未曾见鸿麟,思卿唯有十二时。两地相思何以梦?鸿雁在渊鱼在尘。”

    龚绍汪念着他曾在法国时写下的诗句,奈何从未寄出过。此刻心中悲愤不已,他在夜幕中狂躁,奔跑,大喊……

    绍汪觉得自己有病,而且病入膏肓,若不是龚绍淳的一激,他还不会发现。

    这场病他害了好多年,原来的他为了梦想而强压自己的情绪,今日他才知道自己不过凡人一枚,若不是直接戳中他的要害,他还会一直佯装下去,如今他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倒不如卸下伪装,直面自己的相思病。

    待他发泄一通,立刻恢复神志,收拾好心情便悄然回家。

    龚夫人只身在后门口等待多时,现已过了午夜,绍汪才怏怏而归。

    龚夫人叹了口气才算放下心来,又止不住的埋怨道:“绍汪,你当真糊涂,怎与龚绍淳那厮执着,他是个为非作歹的狡诈之徒,这厮的话你莫要往心里去。”

    龚绍汪无言以对,他似把龚夫人的话当做耳旁风。

    龚夫人见绍汪与龚正则全似自己为空气,悻动道:“自古男子以事业为大,儿女情长只是绊脚石,娶妻当娶贤 ,你自当放心,为娘定会为你觅得佳妇配之。”

    “母亲,绮月究竟在哪儿?”龚绍汪开门见山道,“我先前去过宁海了,你莫要诓我。”

    龚夫人一时语塞,实在找不到理由来搪塞绍汪,直言道:“她……她被龚绍淳那厮带走了,我确实不知她去向。”

    “那为何你们要瞒着父亲和我?”绍汪有意打破砂锅问到底。

    “此事说来话长,你知道多少都改变不了事实结局不是吗?”

    绍汪颇为激动道,“母亲,你可知上月十五那夜,绮月房中之人却是我。”

    龚夫人面不露怯,她早已安晓。但见绍汪被人捷足先登,抢了心头所爱,失去了绮月心中也是痛惜。

    “绍汪,我只知道你对她早有属意,可却从不知道绮月的心思。你莫要怪罪为娘可好?虽是为娘错怪绮月在先,但她早已生了二心,这样的人我岂能容忍?”

    “大哥为何要泼绮月脏水?”

    “那……那可能是他们早有私情,许是绮月做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那厮定不会出卖相好的。”

    绍汪绝绝不信绮月是这等寒酸女人,他直言道:“母亲言辞闪烁,可还有何事隐瞒?”

    “你刚做了官,竟学会审问起母亲来了?孝道仁义却是这般用意吗?”龚夫人不敢再言,只有故作威严拿孝义作借口想蒙混过关。

    “母亲,您休息吧。绍汪之事不劳您牵挂,只是从今起,请母亲再莫提起‘结亲’二字。”

    绍汪说罢便扭头回了房间。

    绍汪夜不能寐,他打开窗户任清凉的晚风吹进屋来,吹乱书桌吹倒笔墨。

    询梅奉夫人命令来为二少爷送一碗桂圆红枣羹,得此殊荣她分外高兴,只是龚绍汪一脸弗悦,她见了有些颤颤发怵。

    “等等。”

    询梅刚欲离开便被绍汪叫住,自打她从宁海望城湖畔回来,时常回想绮月的话,也就更加惧惮夫人了,对绍汪的热情也就被抑制了下来。

    “上月十六,宁海家中发生何事?你可清楚?”

    询梅便是那个首当其冲向绮月发难之人,她见绍汪如此维护绮月,心中更是担心自己前途。

    “回二少爷,这件事情夫人已命家中上下三缄其口。”

    “你且回我便是,母亲哪里你只管放心,不会向你追究。”

    “回二少爷,那日前夜绮月与大少爷交媾之事被夫人发现。”询梅见龚绍汪面上无任何波澜,心头稍感放松,便将所有责任都推给旁人,“她还想烧毁大少爷留下的衣物毁灭证据。却让秋姑姑找出她自己的衣裳上面确有其处血印,她依旧不依不饶抵死不认。”

    绍汪听的询梅之描述,与龚绍淳拿出的一角薄衣确实相违背,便感绮月十足是被冤枉的。

    “夫人气火攻心,便下令查抄浣花堂,搜出了她们的定情信物。”

    “是何信物?”

    “一支新毛笔,听夫人说是湘妃竹做的,上面还有‘墨香斋’的印记。都说是女子为情郎准备的信物。那浣花堂里尚无一物,唯有这支笔是拿锦盒包裹的,肯定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龚绍汪自然知道墨香斋,那是他和绮月常去的地方,他心中泫然:“那支笔原是你为我准备的吧?反而被污蔑成了你的罪证。”

    绍汪曾留意龚绍淳的西装衣袋里别着一支派克金笔,再依着他的性格自然会对便捷有效的西方产物更感兴趣,绮月自然不会送他一支毛笔定情。

    想到此处,绍汪不免动容,又示意让询梅继续。

    “她口出狂言中伤夫人,夫人一气之下对她施了拶刑。”

    龚绍汪有些坐不住了,他自然知道绮月一双手的重要,他忍着心中的疼痛没让询梅察觉到。

    “她威胁夫人说她会化作厉鬼来报复,夫人被她激怒,便想将她沉塘。后来大少爷就开着车闯过来了,连人带车跳下了望城湖,将她救起。”询梅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她不敢抬头注视绍汪,只能偷偷看他的脚下动作,生怕自己惹恼了他。

    绍汪只听到“沉塘”二字,心中犹如滔滔江水狂奔不休,眼睛一时成了染红的核桃,泪滴轻轻掉落。

    “后来的事,我就不清楚了,只记得大少爷带绮月走的时候,他已经承认了自己与绮月之事。想必大少爷也不会不顾自己的清誉只为救一个女婢吧。”

    询梅虽说的客观,却又加上了自己的理解,她虽然不知道为何夫人对此事讳莫如深,但她心中依然认定绮月是不洁之人,这恐怕也是全龚府上下的一致看法。

    龚绍汪拭去眼角泪滴,依旧是面无表情,瞬间换成一副冷颜阎罗的架势,“夫人是几时又在何处发现绮月烧的衣物?”

    询梅像是被提审的小鬼,她颤颤巍巍地说道:“破晓刚过,在后院的厨房里。”

    “破晓刚过?”绍汪诧异道:“夫人这么早去厨房做什么?”

    “奴婢不知,兴许是做羹汤吧。”

    绍汪见她言辞闪烁,神情慌张,猜到她自然也对绮月下了手段。

    “母亲自己下厨做羹汤倒也是新鲜。”又道:“听说陈婉婥来过我的屋里,将我带的东西悉数打破?”

    “是,当时奴婢在场,陈小姐发起疯来,就是一头母老虎。”

    绍汪走近询梅,询梅只感心速加快,一时脸红耳赤,却又见绍汪盯着自己一双白嫩的手指看了起来,立即将手收于袖中。

    “陈婉婥为何会跑进我的房间?又哪里来的透视眼要去翻看我的衣橱?”

    “奴婢不知,许是她原本就有失心疯。”

    “失心疯?”绍汪直勾勾地盯着询梅道,“就这么不偏不倚的砸了东西,刚巧还给你留下一瓶?”

    询梅立刻跪在绍汪脚边,自己的小聪明在他面前却施展不开,只道:“奴婢是心疼那些洋膏子,与其丢掉不如奴婢自己留下,也好过浪费。”

    绍汪英眉皱起,说道:“从今起没有我的吩咐,不允许任何人进我的屋子,打扫整理也由我亲自动手不劳你们。还有什么这粥那羹也不必送来,我这里不要任何人伺候,你可听见?”

    “奴婢听见了。”询梅颇感失望。

    “我房间亦会上锁,门上嵌的琉璃镜也会糊上。听墙根,窥门角的小伎俩也莫再使,若让我发现直接赶走。”绍汪虽然面上平静,但语调抑扬顿挫,似是警告,“如今龚家多了不少新人,妖魔鬼怪也多了,清白的人反而少了,小鬼造次才会多生事端,该是肃清杀鬼以正门户的时候了。”

    龚绍汪恶狠狠地盯着询梅说道,眼中似有柄钢刀,立刻想要杀鬼砍头一般。

    询梅怕了,她收起狐狸尾巴,再不敢看绍汪一眼,落荒而逃。

    无间的霜夜与霜晨,似乎是上天为多情人而设的惩罚。有人踌躇,有人痴狂,有人乱叠诗书放一边,又有人挑灯思念读红豆。古往今来,最悔情痴,回首断肠处,泪偷零,心劳劳,最废思妄……

    龚绍汪辗转一夜,天蒙蒙亮时他便起床,骑着自行车跑去了永城邮电局,以故障为由要查看龚绍淳办公室和龚家新设的惠发公司这一个月以来的电话记录。

    绍汪默记下来诸多号码和电话位置,再一一试探。

    他将可疑的渔船码头跑遍,又去寻花房鸟市,才在苗圃园子里得知龚绍淳这一个月来,日日往莱姆医院送各种花草,收花人却是他的亲随来恩。

    绍汪记得龚绍淳经常联系的号码里却有此人,心中猜测绮月可能便在莱姆医院。

    他查询完成已到了下午,医院的病人退去大半,他便以手臂上的烫伤为由挂了皮肤外科的医生门诊,接待他的法国医生正是玛莎。

    绍汪用流利的法语与之交谈,“医生,我有位朋友手指受伤了,伤得很厉害。”

    “怎么伤的?是外伤还是内伤?”

    “是用竹签子夹破的。”

    玛莎一愣,“怎么你们中国人都喜欢夹人家的手指头?你的朋友现在在哪儿?”

    “玛莎小姐还遇见过同样的病例吗?这种伤还能治得好吗?”

    “当然,我会尽力的。之前我刚治愈了一位中国姑娘,我们做过几次小手术,天天要换几次药,不过她很坚强,我很佩服她。”

    “那她在哪里?我想问她几个问题?”

    “我不才是医生吗?你应该带你的朋友来问我。何况你的法语说的这么流利。”

    绍汪微笑道:“我想她可能和我那位朋友认识。”

    玛莎当然没有中国人的那些心眼儿,她随口道:“那可真是不巧,她今天上午刚刚出院了。”

    “去哪儿了?”绍汪急切问道。

    “我们不会打听病人的去向。”

    “可是被一位姓龚的先生带走的?”

    玛莎摇了摇头,眼里只有绍汪的伤口,“不,是位漂亮的小姐。”

    “小姐?”绍汪好奇道,“她怎么会认识什么小姐?”

    “是的,我没有记错,那位小姐和先生你一样,也说着一口流利的法语。我们交流起来十分顺畅。”

    绍汪满心疑问,暗暗想到,“莫非是陈婉婥?”

    当然就是那位热心肠的陈小姐,今天上午她刚穿戴整齐正欲出门便接到了龚绍淳的电话。

    电话一头的绍淳情真意切恳请陈婉婥出手帮助,婉婥一听朋友有难自然是马上配合。

    绍淳将他与绮月有情却被龚夫人发现,绮月再遭迫害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了陈小姐,陈婉婥立马拍起桌子要去龚家找龚夫人理论。

    而后又念在她是绍汪的母亲,为了今后能与之相处融洽,才全当作罢。

    “绮月、听竹你们安心在我家住着,我爹爹不常在家,家里也没有旁人,你们来了刚好能陪陪我。”

    “陈小姐,不怕我和听竹来给你添麻烦就好。”

    “怎么是麻烦,何况咱们上次打电话里也说了,等你回永城就来我家小住的嘛。”陈婉婥乐开了花,她是阳春的三月天,是严冬的一杯暖可可。

    今天这位“粉芍药”放下龚绍淳的电话就火速来到莱姆医院,绮月一听是龚绍淳安排的,便没来得及多想也就悉听尊便提前出院了。

    坐上了陈婉婥的车她才细想,其中定有古怪,大少爷明明让自己安心养病为何又突然让陈婉婥跑来,绮月一时还被蒙在鼓里,想不明白。

    粉芍药安排婉婥与听竹住进了自家的大别墅,半山而顷,立于永城之巅,一座西式殿堂拔地而起,竟现豪奢。

    二人被这富丽堂皇的别墅看花了眼,虽然见过龚家的大富大贵,却被陈家的大宅子震惊住了,“这哪里是人住的房子,分明比一整条搓衣巷都大。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陈婉婥嬉笑道:“听竹,你的白日梦没白做。”

    半山别墅打开厚厚的一道大门,门前的仆人出门相迎,整齐划一向“陈小姐”问好。

    婉婥只要一抬手,女仆便会主动为她拿去皮包、帽子、墨镜又为她准备好了一双丝绒拖鞋。

    三人回来正好是午餐时间,婉婥马上带二人入席,绮月与听竹从来都没有吃过西餐,就连西餐桌上那些精致的碗盘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二人就像是刘姥姥逛大观园一样,在陈婉婥这里开了眼界。

    婉婥饮水用的是镶着金边的玫瑰花状的杯子,配套的餐碗、盘子也都是玫瑰造型。吃饭用的刀叉从里到外大小不一,就连喝不同酒水也要用不同体积、大小、形状的杯子。

    今天的菜是海盐烤猪蹄膀,配着法兰西的红葡萄酒,还有开胃小菜和法式甜点。

    “绮月绮月,中国人不是说‘象形补益’,你手指头受伤了,我就叫厨房做了烤猪蹄,你多补补。”

    “噗嗤,”听竹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陈小姐,你是嫌绮月姑娘的手还不够肿吗?”

    “我的意思是吃哪儿补哪儿。”

    “蹄膀不应该是脚吗?”

    “我选的是前蹄,那不就是猪的手了吗?”陈婉婥被听竹戏谑,她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却丝毫没有架子和普通人家的闺秀一般,“那我明天让厨房做凤爪,是不是就对喽?”

    “陈小姐有心了,绮月感激不尽,吃什么都觉得香。”

    绮月现在的手指上还带的厚厚绑带很是不方便,但她要强又不肯麻烦他人,就勉强用勺子吃饭。

    每日换药需要将纱布摘下,手在药水里浸泡,每次浸泡都是蚀骨之痛,拭干之后在上一层酒精那也是刺肉之疼。

    每每玛莎为其换药之时听竹都躲在一旁,一来她害怕那血水二来她每每见到绮月的手都会想到那日她遭受的非人待遇,更是心头久散不去的梦魇。

    若是换作自己,醒来之后即便活着也是会自怨自艾。可绮月确无颓废之色,她依旧心怀希望,再疼的手术她也没喊一句,即便是玛莎医生这种见惯不惊的大夫也为她竖起大拇指而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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