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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龚氏兄弟的团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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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莎医生巡房的时候,总是会带着一台小小的照相机,她告诉绮月里面有胶卷,把你印在胶卷里面再用药水浣洗后,就可以变成相片,照出你的模样。

    她为绮月拍下了生平第一张照片,黑白的颜色里显着她格外清秀。那时的她正端坐在病床前,穿着一身病号服,只有头发梳拢合适。一双手还缠绕着白纱布,下意识的放进棉被中藏起来。

    听竹对相机莫名恐惧,尤其是黑白色的相片,她看后只觉得黑白色阴冷,让人作呕。所以她只在相片中露出半张侧脸,还是玛莎无意识时拍到的。

    “姑娘,玛莎医生说咱们屋里头的花草太多,会跟着呼吸跟咱们争抢氧气,对你的身体不好。”

    “嗯,咱们听玛莎医生的吧,何况花草尚且有命,无故折取确实不该。”

    “这话我告诉来恩了,姑娘你猜猜他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又是什么俏皮话?”

    听竹也只有在绮月面前才能敞开话匣子,她清了清嗓子道:“这些花花草草能被绮月姑娘看着那是它们的造化,姑娘让它们滚蛋也是它们的福源已尽,姑娘喜欢便多看几眼,厌弃了就丢掉,全做随心所欲。”

    绮月笑道:“你瞧瞧这来恩和大少爷果然是如出一辙。”

    “大少爷尽讨姑娘欢心。”

    “是啊,他是费了不少心思。”

    “那姑娘应允大少爷了吗?”听竹迫不及待地问道。

    绮月知道听竹自龚绍汪施救自己以后便对他多了几分敬重,尤其还夸奖过他是自己的保命菩萨。再加上来恩这些日子里的照拂,听竹就更偏向他们了。

    绮月收起笑容摇了摇头。

    听竹很是纳闷,她自觉得大少爷这么好的人选在此,姑娘为何还要犹豫?

    “听竹,我有好的家世没有?”

    “姑娘自小养在龚家,如今便要离开,自然是连个娘家都没有了。”

    “我有钱帛没有?”

    “姑娘连月银都被苛刻,我从新家取回来的东西,唯有姑娘一箱子书信还有几件衣服。”

    “我一无背景靠山二无金银良田,大少爷为何要娶我呢?”

    “自然是钟意姑娘端庄品行和姣好的面容呀!”

    “大少爷见过女子无数,我不信她们品貌皆是不好,其中或美艳或娇婉或绰约的大有人在,他怎会钟意于我这个严肃又朴素的无趣丫头”

    绮月长叹一口气,又哀愁道:“何况自古以来以色示人的美人没有几个是好下场。唐有梅妃江采萍,美艳不可方物,与唐明皇恩爱一场,后来李隆基拥有了杨玉环,也只赐她一斛珍珠慰寂寥。还有那个名垂天下的杨玉环,也有羞花之貌,风光一时之后还不是成了男人们的牺牲品。”

    “那是无情的帝王家,可能大少爷这次是浪子回头,转了性”

    “不是我妄自菲薄,而是大少爷出身商贾之家,他对权势金钱本就看中。你可还记得咱们一同回宁海时,他一心关照陈家小姐,不也是有意图之。”

    “那许是原来?”

    “大少爷若是成婚,依着他与龚家的约定必须净身离开,自立门户。他为龚家效力十余载,悉数作废,再白手起家,谈何容易?到不如觅得有力泰岳,也好东山再起,岂不简单?”

    “原来还有这事儿,所以大少爷才说,姑娘嫁给他也算是活脱脱的离开龚家。”

    “傻姑娘,大少爷虽然看上去放荡不羁,实则是有心机之人,咱们切不能轻看他。”

    “姑娘,听竹知道,姑娘放心,即便咱们没有靠山,就是咱们姐妹相依也能续命,咱们还可以去卖柚皮茶,谁都不指望。”

    绮月欣慰的看着听竹,又指着那盆被龚绍淳翻转过的蒲桃盆景道:“大少爷远比我想的通透。”

    明月几时有?

    宁海没有,永城的家里也没有。

    龚绍汪在八月十五前赶回了回来,他起先回了宁海,先进的后院小侧门,只见厨房北厢房里屋去人空,又周折去琳琅苑,才得知龚夫人已带着秋姑姑等人回了永城新家,便马不停提地要往永城赶。

    永城

    龚家

    龚正则这一个月来很是奇怪,他本应劳碌奔波,如今却像个甩手大掌柜每日留于永城的新家里,白日遛鸟斗蛐蛐,晚上饮酒画画,过上了清闲安逸的隐退生活。

    生意上的事情他也悉数交给龚绍淳打理,若不是门面事情他也不会出门半步。只是他只喜欢待在自己的卧房或者书房里,龚夫人那边却甚少踏足,甚至吃饭也是有意避开。

    龚夫人还是老样子,只是比原来话少了很多,每日寅时起床,未时睡觉。衣衫还是鲜艳华贵半日一换,三餐赏花弄草,佛堂静坐,或是弹一首古琴曲,总之安之若素,亦如往昔。

    新家府邸里那些不明就里的人问秋姑姑,绮月怎么没随夫人归家?秋姑姑只能应衬,她留在宁海看院子主持事务,没有夫人吩咐便不会回来。

    绍汪不动声色的回到了永城,今天晚上是龚家人员最齐整的一天。

    龚正则白天与绍淳一同入席永城商会代表推举,不出意外新一代的代表将会有龚绍淳的名字。

    龚夫人已经快一个月没有笑过,今晚的家宴上她很是用心,绍汪与龚正则归家,她心心念念一家团聚的愿望总算是达成了。

    只是龚绍淳这个“不速之客”被龚正则硬拉着入席,龚夫人的眼睛里向他投来无数支寒箭,高绍淳只做没看见,他陪龚正则喝酒谈天,也没将龚夫人放在眼里。

    龚绍汪还是一副面无表情,龚夫人问他事情,他也只管回答,询梅为其添酒夹菜,绍汪一筷未动,他目光冷冷,却好似这场热闹的家宴与他无关。

    龚正则酒过三巡,微醺即止,他与龚夫人各怀心事却又佯作开心,“今日全家齐聚 ,甚是开心。绍淳绍汪很是争气,老三老四也是乖巧聪慧,吾心甚慰。”又斜眼看着天色已暗,便道:“我喝多了,先去上楼歇息了,你们慢用。”

    龚夫人一听便知他心有鬼胎,嗔怒道:“老爷,这点酒量还不及你平时的十分之一,怎么说醉就醉?今夜皓月当空,全家团圆,您不该陪陪咱们一同赏赏初秋夜色吗?”

    龚正则摇了摇头道:“你愿看月亮便看吧,我是没有那番闲情逸致。”

    龚正则正欲起身,龚绍淳立马起身相扶,随即跪倒在地,俯身叩首。

    龚正则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拉他起身,“你这是做什么?无缘由的,何事而拜?”

    只见龚绍淳满脸桃花,眉目含情道:“老爷、夫人,绍淳确有心事,还请老爷、夫人做主成全。”

    龚夫人已经猜到十之八九,她一脸弗悦,自顾自的吞了一杯水酒,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所谓何事?你先起来回话,你且说来便是,何必行此大礼,若无特别,我们必当成全就是。”龚正则望着门外,似有焦急。

    只听龚夫人筷子一拍,登时吓坏旁人。

    “不,绍淳要听老爷夫人应允才行,如若不得,绍淳便不起来了。”

    龚正则急切道,“所谓何事?”

    “绍淳恳请老爷夫人恩准,让我迎娶新娘过门。”

    “好呀,这是好事呀!”龚正则喜出望外,他惊喜之余还不忘记看向门外,“恩准恩准,哪家的姑娘呀,怎么平时也没听你提起过。明天就去写帖子,我亲自去登门拜会。”

    龚夫人心中咯噔一下,她本以为龚绍淳要当面告她的状,却未想到他竟肯为了得到绮月,而甘愿冒着离开龚家的风险。

    绍淳一脸得意,连扣三记响头,“多谢老爷夫人成全,你们的大恩大德,绍淳没齿能忘。”

    “快说说到底是哪家府上的美娇娥?”

    “不偏不倚正是咱们龚家的人。”

    龚正则一脸震惊,心下狐疑,“咱们家人?咱们家人皆在此,何有美娇娥在?”

    龚绍汪一听,心中乍时惊起,眉头挤成“川”字,他似有预感绍淳钟意的人选正与他同一。

    他眉头一皱,还不等绍淳回话,也跪地叩首。

    “绍汪,你怎么也跪下了?”

    龚绍汪的拳头紧紧握着,只要他想,身旁瘦弱的龚绍淳就可被他一拳打飞出去。

    绍汪平静道:“儿子也有意中人,也想请父亲母亲成全。”

    龚夫人一听更是按耐不住,怒道:“绍汪,你不是说——”

    还未等龚夫人说完,绍汪直接回话道:“母亲说的——‘男大须婚’,绍汪想明白了,今生若不能娶她,才会抱憾终生,死不瞑目!”

    “我是让你同正经人家结亲,何时让你娶她了”龚夫人激动地跳了起来,“绍汪,大好前程莫要断送,你要三思。”

    “儿子深思熟虑过了,儿子不是要娶陈家小姐,母亲不必紧张。”

    龚夫人暗自叫苦,她自然得知龚绍汪心里装的人并非陈婉婥,长久以来便只有绮月一人。

    龚正则被他们母子说的云里雾里,见事情越闹越大,怒道:“本来结亲是好事,怎么一个个愁眉苦脸,究竟是喜事还是丧事!”

    “老爷”。

    “父亲”。

    绍字辈二子同声道。

    “好了,说话先来后到,绍淳你先说吧。”

    龚绍淳见二少爷一副怒目金刚的样式,心中还颇有些得意,他原本没想激怒绍汪,但眼下他必要为了绮月与他抗衡一二。

    “老爷,我所中意之人便是曾在夫人身边侍奉的绮月姑娘。”绍淳余光看向绍汪,见他一改平时冷漠神情,“绮月姑娘蕙质兰心,宜家宜室,又与儿子情真意切,两心相许,便是绍淳心中最钟意的妻子人选。”

    绍淳话音刚落,龚绍汪厉声道:“绮月常年侍奉于母亲身边,大哥久久不下南苑,何时与她‘情真意切,两心相许’”

    “二弟远走他乡多年,如今我与绮月朝暮相对,深情与共。”龚绍淳看了一眼龚夫人,又道:“夫人应该最是了解,如今能娶绮月之人必是我——龚绍淳。”

    绍汪看向龚夫人,见她脸上表情复杂,心中更是不解,心想:“五年前,我临走之时,母亲明明答应会将绮月留下,如今怎又同意将其与大哥?其中必有蹊跷!”

    “哦,原来是绮月呀,我好像很久没有看见过她了,她可在府中呀?”龚正则询问绮月去向,定是还不知道龚夫人做的那桩糊涂事。

    龚夫人显然怕了,她眼前一片漆黑,脚一软就坐了下去。

    秋姑姑见状,马上回禀:“回老爷,绮月姑娘因中元节侍奉不周,夫人留她在宁海管事,尚未一同归家。”

    绍汪自然知道秋姑姑有意说谎, 又见母亲其状,顿感此事不妙。

    “哦,我好像有印象,不过时间也有些久了。”

    龚正则又向绍汪问起:“绍汪,到你了,你中意的是哪家姑娘?”

    绍汪冷面冷语道,“回父亲,绍汪心中之人便是绮月。”

    龚正则一听,火冒三丈大斥:“又是绮月,怎么又是绮月,绮月只有一个,叫我如何分给你们兄弟二人?”随后抚腕叹息道:“自古兄弟阋墙,家族必衰,你们莫要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 ,置我龚家的脸面于不顾。”

    说罢他扬袖而去,凭龚夫人如何唤他也充耳不闻。

    龚绍汪的心中似翻江倒海,他满是疑问,见母亲与秋姑姑面面相觑,便知她们必有要事相瞒 。

    又见龚绍淳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心中便是打翻了醋坛子。

    那日他在火车上得知向老板与其夫人一同献身事业,心中很是羡慕,尤其是向夫人所言更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他才暗下决心这次回家便向绮月吐露心意,与她共结连理,一起完成理想大业。

    “大哥,为何说绮月必是你的人?”绍汪忽然问向龚绍淳,他冷面冷语,就连说话的口吻也像是数九寒天里的冷风。

    龚绍淳很是得意,他笑道:“二弟有所不知,上月十五月夜我留宿于绮月房中,却被夫人发现,害绮月受罚 ,我心中过意不去。那日浓雾遮月,四下无光,我们一时心潮澎湃——”

    还未等绍淳说完,二少爷龚绍汪便一拳相向。

    绍淳已然愣住,只见面前的一张雕花梨木桌子就被绍汪一拳打穿。

    “大哥休要胡言,绮月一向自贞自爱,绝不可能与人有私,还请大哥慎之又慎,莫要玷污她的名节。”

    龚绍汪一字一句咬着牙龈说道,心中已似滚烫的沸水,只差喷涌而出。

    绍汪自然不会忘记十五那晚,明明是自己留宿绮月的北厢房,那片温馨的旖旎时光仍是历历在目。

    尤其是那双眼眸,更是他魂牵梦绕的。凉薄世间也唯有她是真切的存在,这段感情岂可容旁人比拟亵渎?

    绍淳突然笑道:“二弟好身手,这一拳要是打偏了,落在我身上,大哥登时就要呜呼哀哉了。”

    “大哥,我既叫你一声大哥,便与你以兄长相敬。可是女子名节为大,你若再中伤绮月,就莫怪弟弟翻脸无情。”

    “我自然可以证实。”

    说罢龚绍淳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绫罗缎织就的小包,从里面翻出半截薄衣。

    而后在绍汪面前一抖,原来那正是女子内里穿的亵衣一角,上面还带着些许血迹,现已成了深褐色,想必时间已久。

    “这便是我与绮月相好的定情之物,信不信由你。”

    绍汪却见衣角处有一“月”字标记,只觉当头棒喝,又见绍淳得意非凡,不知他用了何种卑鄙手段,能取来绮月的私物。

    龚绍淳借着酒劲儿上头,凑到绍汪耳边细语道:“她肌肤胜雪,唯有心口处有一记朱砂痣,很是别致。”

    绍汪后牙紧咬,怒不可遏,一手折断一副竹筷。只不过他尚存理智,念在兄弟之义,便强忍心中雷霆怒火,愤然夺门而去。

    绍淳喜不自胜,他像是得到先生表扬的幼齿学子,满面春风。

    清风徐来,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龚绍淳独饮两杯水酒,唱了一首水调歌头,便乐乐陶陶地走出了院门。

    宴席散去,只留龚夫人在夜下踌躇,她又在意起那件薄衫,回想起来那个绣字确实出于绮月之手,登时猜忌:“莫非二人真有猫腻?”

    那薄衫原是绍淳被劫持时绮月帮其束缚伤口时留下的,上面的血迹也龚绍淳的,只是龚绍淳竟有意将此物留下,现在却成了他的“得意之作”,其中心思却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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