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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逃不掉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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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秋姑姑见到了那个“挨千刀”的庞飞,又勾起她的回忆,只不过那些回忆越是甜蜜今日回味时就越是伤痛。

    一纸潦草的笔迹,让秋姑姑十分害怕,她像是做了贼的小偷,獐头鼠目地凝视着四面八方,见旁下无人才敢将信纸展开。

    “秋凤,好久不见,甚念。若你肯相见,今日傍晚‘阳关楼’一叙。”

    信上没有署名,恐怕笔者也是害怕被别人看见姓名再做文章。

    秋姑姑很是明白,因为笔者的字迹二十多年没有改变,依旧是龙飞凤舞。

    还记得他年少家贫,只靠几亩地过活,父母兄弟被瘟疫害命后,他辞别家乡,二十啷当岁才从村子里跑到宁海打工谋生,一打工便打到了龚正则的作坊里了。

    新来的学徒工属他年龄最大,却大字不识,工友们有意刁难,他也不卑不亢。

    秋姑姑见他老实忠厚便心软教他握笔写字,一来二去便生了情愫。

    ……

    阳关楼

    取自王维的诗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酒楼似乎便是为即将分别的离人们做宴准备的,当然也包括久别重逢的故人们。

    庞飞选了一个最寂静的角落里等着秋姑姑,他平时节俭除非是陈老板慷慨宴请,他是从来不肯上酒楼的。自己平时挣得银钱也都悉数上交给管家娘子。

    这一次他是破例,破例违逆他“忠厚老实”的模样。

    秋姑姑本应拒绝,她拿到信看完就撕碎了,想来这个男人不可靠,她也不想违背龚夫人。

    只是她终究是解不开自己的心结,这些年里他过的如何?于是后悔,便又将那信纸捡起来仔细贴好,便收了起来。

    “秋凤丫头,你可还好?”庞飞憨憨地笑着说,又为秋姑姑斟了一杯酒,“我记得你爱喝老酒,这个酒不错,你且尝尝。”

    秋姑姑闻了闻酒,刚放的嘴边便将酒杯放下。

    “别秋凤丫头,秋凤丫头的乱叫,好像我们很熟一样。” 秋姑姑怨怼道,“我能出来的时间不多,你有何事便说吧。喝酒的习惯我就改了,你也不用破费了。”

    “你还是老样子,一生气就会脸红,有些习惯还是不好改。”

    “怎么茶馆老板家的茶水不好喝,酒才好喝咯?”

    “你都知道了。”他又憨憨地笑了,右手还去摸了脖子,“那你呢?我看你还在龚家住着呢?”

    “果然,还是一副穷酸样。”秋姑姑心中暗想着。

    “怎么,是来看我笑话还是让我恭贺你新婚啊。”

    “那倒没有,当年我知道我是配不上你,龚夫人说得对,我就是再飞也飞不上天,就是哪天会飞了也只是只土山鸡。”

    “哼”,秋姑姑冷哼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你没成亲吗?”

    “怎么,你可别以为我是在等你,你个挨千刀的负心汉,我呸!”

    庞飞触到了秋姑姑的霉头,惹她一顿怒骂。

    “冤枉,明明是你说我没本事没出息,你跟着我回老家只会吃苦还把定亲的银钱退给了我,我才死的心。”

    “胡说八道的臭鳜鱼,明明是你不守信用不告而别,害得我托关系白花钱去寻你。你倒好,娶了亲生了崽,如今还来看我笑话!”

    “秋凤丫头,我庞飞对天发誓,我对你没半点欺瞒,是你家夫人亲自找的我,亲口告诉我的,还叫我永远滚出宁海,我才来的永城遇到了陈老爷。”

    “你这个搞七捻三的棺材鬼,我才不信哩。”

    “唉,你若不信,我也没法子。”庞飞满是失望道,“前几天我开车载老爷他们再回宁海龚家,见着绮月姑娘,我就想如果当年咱俩成了亲,生的孩子也与她差不多般大吧,要是老家收成不好,可能也会留孩子继续在龚家干活。”

    “你可将咱俩的事情都与绮月说了?”

    “我就问她认不认识‘秋凤’,她说她年纪小不认识。”

    “糊涂虫子,多亏我没跟了你这个缺心眼子的家伙。”秋姑姑一脸愠色,埋汰了几句庞飞,“你以后莫要再将旧事告诉他人知晓,也莫要再寻我,我懒得见你。”

    秋姑姑直径离开了酒楼,心里憋屈又想着,绮月玲珑剔透,什么事都瞒不过,她已然知道自己这些最窝囊的往事了。自己在龚家本就矮绮月一头,如今更是落了下风,遂对绮月的埋怨又多了一层。

    ……

    转眼间夏天已过去了大半,中元节将至,离龚夫人回宁海祭祖的时间也快到了。

    中元节,也称盂兰节,是传统祭祖大节。每年七月十五,家家户户放河灯、焚纸锭、做面茄,还要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完成祭拜仪式,太阳落山之后则不得再出门了。

    崇拜祖灵,祭祀祷祝皆是龚夫人眼里最重要的事情,当然这一天龚正则也必须回乡。

    绮月原本要与听竹归家,奈何几天之后就是中元节,夫人命其留乡安排,准备祭祀事物。绮月不得回家,便又与龚绍汪失之交臂。

    绍汪这些日子很是忙碌,他寻了一辆自行车,每日一早就骑着车子出门。

    夫人想,虽然他回了家却天天不见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怎奈儿子大了,与她分别的时间久了,能与他说上的话也少之又少了。

    清晨

    阳光抚恤大地,轻薄的温暖亦是一只香甜的吻,醒着的人自会感受到它的魅力。

    龚夫人今日早起就为见儿子一面,她也不顾穿戴,拾了一件胭脂红色的大氅就出了房门。

    “绍汪,这两日你都在忙些什么?”龚夫人迎面碰上了正欲出门的龚绍汪,一脸欣喜道,“你每日披星戴月早出晚归,都是去了哪里?”

    “回母亲,我去了太平巷的‘海纳书馆’看书,书馆不大位置少,不早去怕没有好的座位坐。”

    “这是何苦,你且把喜欢的书买回家里来看便是。”龚夫人心疼绍汪,亦如小时候想抚摸抚摸他的额头,怎奈儿子长高了,母亲变矮了,她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必了,有些书不值得珍藏,看过即可。”

    “马上要过中元节了,今日咱们就要启程回宁海了,你父亲也从南京折回去,你回家数日了咱们一家人还没团圆呢。”

    “我……我怕是今日去不了。”

    “怎么,你的书竟比祭祖的事情还大。你父亲尚且知道归家,你出门几年便也忘了,难道法国人不祭祖的吗?”

    “原是我与老师约定好今日见面,实在是不好驳老师的面子。母亲你们先行归家,我随后就到,必赶在中元节至宁海。”

    “你是去见老师还是去见那个陈婉婥?”

    绍汪奇怪母亲怎么会知道婉婥此人,笑言道,“怎会?”

    “绍汪,我今日把话说清楚了。这个女子是万万不能娶进咱们家门的,她不知礼数,蒙昧未开,说话办事全无大家闺秀的样子,我是讨厌极的。”

    “母亲息怒,回来后我与婉婥尚未逢面,她也只是我在异国他乡时的同乡,何谈娶进家门?或许她是个随性之人,但本性善良,与母亲可能多有误会吧,还请母亲海涵。”

    “她天天开了一辆花花绿绿的车在街口停着,还不是为了找你,若不是你骑车子从旁门出去,早就被她堵住了。”

    “她堵我做何?”

    “我的傻儿子,自然是找你约会想与你相好。”

    “那我去告诉她我的心意便是。”

    “你的心意?”

    “是,我已决定终身不娶,叫她切莫纠缠。”

    荒缪,简直荒缪至极!龚夫人顿时吃惊万分,她谂知绍汪的性格,说出来的话定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绝对不是与她玩笑说闹。

    “胡闹,自古男大须婚,哪有男人不娶亲生子的!”

    “母亲,我一向愚笨顽固不通人情爱恋,婚姻于我绝无好处,就让我孑然一身做个孤家寡人完成心中的理想吧。”

    “你不通?你对绮月那份心意呢?我原是看破不说破,你万里归家,带了一箱子洋膏子,却只送了我一捧花,那么些洋膏子是给谁准备的?”

    “那雪花膏何处?”龚绍汪瞬间阴沉下来了脸,好比一块老榆木,颜色深沉。

    “都叫那疯疯癫癫的陈小姐砸了稀巴烂,询梅收拾好了就都扔了,你也不必再寻。”

    龚绍汪此刻心中已是身落万丈深渊之感,送不出去的礼物,说不出去的话便成他头的枷锁,郁郁不欢。

    他眉头皱起,冷冷道:“母亲慎言,那些雪花膏本是我欲与朋友交易所用,并非私夹礼物。”

    说罢,他便起身骑着自行车跑了出去。

    龚绍汪骑行一路,心中默念着“我即已下定决心要为理想奉献终身,娶妻生子便会给她带来不幸,不如不见,她尚可太平,我知她安好,心中便也能太平。”

    他故意饶了远路,果然街口停放了一辆“开满花”的小轿车,绍汪扭过头去便当做没看见,骑的更快了……

    ……

    清和暄妍,天舒澄廓

    宁海

    龚府

    绮月虽说是大病初愈不能操劳,但她清楚龚夫人对待“过节”的态度,还是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过节时的流程环节她早已了然于胸,现下都已布置妥当,焚祭用具皆已购置安稳,只等主家安来,主持仪式即可。

    午后

    “绮月姑娘蕙质兰心,夫人不在家也能把龚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果然是位持家有道的好手。”

    是这个声音?

    不错,他回来了。

    “大少爷安康。”绮月熟练地行了万福礼。

    虽然她对龚绍淳早已习惯了不用行礼,但此刻在龚府前堂前,正式的礼节还是必不可少的。

    万福礼是女子向贵人、前辈、客人行的日常礼节,右腿后撤,双膝弯曲,双手自然端于腰间,颔首低眉,不得直视前人。

    很美,正堂前的房檐下有雕栏画,新勾画的颜色很美。

    午后的暖阳披在她的身上,橘色的逆光散在她的脸上,清雅的面容更加温柔,进献了朦胧之美。

    龚绍淳这次好好的欣赏了一遍绮月行的万福礼,她穿着合体的玉色衣衫,领子上有简约的菡萏纹路,显得她娇媚含姿而不妖俗。

    “你都不抬头看看我,怎知我是谁?”

    龚绍淳还没走进,绮月便已闻到了那个清冽甘醇的兰草香,她心中不禁颤动,“他回来?”

    绮月微微抬起头,见到一脸痴笑的龚绍淳望着自己,竟也被他的表情逗笑了。

    她不经意的笑,露出来浅浅的梨涡,粉容玉面,笑靥如花。

    绮月见龚绍淳一身笔挺的藏蓝色西装,棕红色的皮鞋,手边还拄着一只银白色拐杖。

    “大少爷,你的腿可……”

    龚绍淳显然明白绮月是看到自己拄拐,马上回道:“多谢姑娘关心,我还在恢复中,很快就会好的。到时候我亲自掌舵,请姑娘出来游船可好?”

    “大少爷无忧无恙便是极好的了。”

    “你若是不答应,我又要抱恙了,到时候我只管说是你害我得了病。”

    绮月见龚绍淳又恢复了往昔耍赖扯皮的本色模样来惹她笑,也算是告慰了这几天为他食不下咽的担忧了。

    “姑娘,那日连累你受罪,都是我的不是。”龚绍淳一改嬉皮嘴脸,一脸愧疚,“当时我心疼的厉害,想来姑娘身娇体弱,哪曾受过此等对待。”

    “身娇体弱的是贵人小姐,绮月是当差丫头,这点苦不算什么,大少爷切莫挂怀了。”

    龚绍淳越是热情,绮月便越是冷漠,她亦如往昔,又成了“冰美人”。

    “你越是这么说,越惹我心疼不是。你说的让我不可失约,我便也做到了。今天就是来找你‘复命’的。”

    龚绍淳自是记得绮月的好,时时挂怀,不忘于胸。

    说罢,还没等绮月回答便将一个冰蓝色的玻璃瓶放到了绮月手中。

    “这是日本来的‘玉映散’,外面买不到的,里面有珍珠粉、月见油,可使姑娘皮肤细腻,昳丽生光。”

    绮月见状马上推脱,“不行的,大少爷的东西,绮月是万万不能收的。”

    “怎么不能?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全当我感激你还不成吗?”

    “不成不成,我万万不能收。”

    二人推来推去,竟一时没有注意到龚正则与龚夫人已站到了院内,他们正注视着二人。

    “绮月何时与这厮熟络了起来,想他从不敢踏入我南苑的门槛,今日怎可调戏我的人!”龚夫人怒而不语。

    秋姑姑凑到夫人耳边细语道:“夫人,听小厮说大少爷与绮月一同被匪人劫持,绮月先行逃脱回来,衣衫不整还披着大少爷的衣服。”

    龚夫人眼神犀利,她吃惊看向秋姑姑,心想:“绮月莫不是年纪大了,与男人待久了,生了异心?”

    绮月见夫人面露愠色,登时行礼,已然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受罚了。

    龚绍淳也面露尴尬之色,想来龚夫人一向以守贞奉节为女子纲纪,今日见他们拉扯,不免对二人疑心。

    绮月跪下道:“老爷夫人至家,绮月未曾远迎,请夫人责罚。”

    龚绍淳见绮月如此方知自己害她闯了大祸。

    “老爷、夫人,绍淳见绮月姑娘将祭祖用物准备妥帖,很是佩服,适才夸奖她几句,也未曾远迎双亲,请老爷夫人责罚。”

    说着,他欲跪下,奈何腿上伤势未愈,竟一时没有扶稳便摔倒了,重重地压在了绮月的身上。

    这是龚绍淳离绮月最近的一次,可以清楚的闻到她的鼻息,瞬时酥香萦怀,只感软糯无骨,自己竟也心速加快……

    绮月被大少爷的举动吓得六神无主,心弦怦怦,自感羞怯。

    夫人锵然不快,见有男子在其眼皮下触及绮月身体,更是怒火中烧。

    “对不起,对不起,失礼了,失礼了!”

    “快来人,扶大少爷起来,给大少爷看座。”龚正则高喊来人,“自家人,不必讲究这些繁文缛节,没有什么责罚不责罚的,绮月也起来吧。”

    秋姑姑看着夫人的脸色,心中很是开心,见其目光寒露,略带凶相,绮月自然逃不掉一顿惩罚了。

    “老爷,我自己的人还需我自己来管教,什么时候老爷也开始操心我们南苑女人家的事情了。”

    龚正则见她执拗,也不欲争执。

    “龚府明日行中元节大礼,府中迎来不少亲眷,厨房那边肯定忙不开来,绮月周到细致,甚得人心,从今日起就到后厨帮忙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踏入前厅一步。”

    “夫人明褒暗罚,果然为人心狠手辣。”龚绍淳心中暗想,“今日决不能再为绮月开脱,我若再说一句只怕龚夫人还要再罚绮月一分。”

    “绮月谢夫人责罚。”绮月已了然,自然马上答应。

    龚绍淳见绮月受罚心头本是一紧,随后便又想到,“若此便是一桩逃不掉的惩罚,绮月既能离夫人远了一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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