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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夜遁逃的“鳝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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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第一缕微弱的光芒射向平静的湖水上时,毫无波澜的湖面就像是一张安稳沉睡的美人脸,冷白调的脸颊透出了浅浅的蔷薇色,显着冰清玉洁,庄而不媚。

    天边不谙世事的云朵淘气地和晨光玩起了捉迷藏,光因此时隐时现,这可让居心叵测的人有了可乘之机。

    诡谲神秘的蓝色雾气似一张修长宽大的手掌,也被她的倾城容颜所吸引。

    他渴望已久,不禁想要抚摸一下这玲珑玉面,遂悄无声息的氤氲开来,霸占在整片湖面上,久久不散,若获至宝。

    酣睡的美人听到阵阵乌篷船驶过的摇橹声,她打着哈欠,却始终不想睁开朦胧睡眼。

    诡异的雾气越来越浓,竟丝毫没有要褪去的意思。

    他是要做君子,为保美人清梦不与俗人同享,还是要做宵小,再施筹谋共餐秀色,食味肤腴呢?

    小个子与哥哥一路逃荒,跌跌撞撞到了南方,过得是朝不保夕的日子,他急盼着拿下这笔“飞来横财”,以扭转他们兄弟的“命运多舛”。

    现下已到了他与荆生约定的时间,小个子纠结了一路,心里生了两股念头,相互绞杀。

    虽然在老家时,他做过一阵子杀鸡宰羊的庖厨,却始终没有杀过活人呀,更何况是柔如苏烟是娇小娘子,又想着她会做好吃的墨鱼,心中更是不忍。

    可是那荆生心狠手辣,手里还有杆乌亮亮“会杀人”的大火铳以此要挟他兄弟的性命。

    若此次不能成事,那快到手的白花花大银元岂不就飞走了,那可如何是好?

    自家兄弟搞不好还要被那荆生打死,命丧异乡。

    钱和命,他都想要。

    可是这世上之事,往往都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亦或是皆不可得。

    人之夙愿,谈何容易?

    小个子见乌篷船里很是安静,没有一丝异响,心下知道绮月终究是个弱小胆怯的小娘子,不似龚绍淳那般是个活脱脱的烦人精。

    “既然是个等着挨刀子的软柿子,那就好办了。谁让你是龚绍淳的女人,命该如此。”

    他心下一横,“无毒不丈夫,若作大丈夫做大事业,必先有所牺牲,牺牲个小娘子,也未尝不可。大不了每年今日,我多给你烧点纸钱。你在人间只能做个小娘子,我让你在阴间当王母娘娘,过得日子赛神仙可比这会子舒服多了便是,指不定你在下面还会感激我给你烧的香火钱呢。”

    小个子将船停于湖中芦苇丛处,雾气包裹着,四处芦苇招摇极为隐蔽,罕有人烟,趁着天没大亮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他刚想使坏,突感肚子一阵莫名的抽筋酸痛,当时他吃着绮月烤的墨鱼时就觉得肚子中有些奇怪,只念眼下实在是太饿了,根本就来不及考究食物是否有问题。这才过了两个时辰,肚子就频频作怪。

    他强撑着一路,杀人能等,但出恭可是等不得了,何况还是窜稀。

    小个子刚解开裤腰带在船边解手,半个屁股露在船外,就见绮月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和他正面而立,两人对视了一眼。

    只见她双眉皱紧,一脸忧愤,此时她眼上的罩巾,口中的白布皆已不见,双手也已被松绑。

    小个子大感不妙,心中狐疑:“这小娘子是如何解开双手的,难不成她听到我们谈话,早有准备。” 被绮月见到自己正出恭的样子很是不爽。

    “你,你,你怎么跑出来了?”

    他正懊恼怎么不提前杀了她,自己此刻窘迫的模样竟被一个小女子看了去,只是他现在实在是提不上裤子。

    “你,你,你快进去!” 绮月侧身而立,她确实也不想见到如此不雅之事在她面前发生,只是事急从权,为保全自己的性命也顾不得什么了。

    “小兄弟,你我素无恩怨,却被旁人牵扯进来。人道是‘福祸相依’,不如你放我走吧,我定会想办法去营救你的兄长。这也算是做了善事,多积福报了。”

    “呀呸,这些不当吃穿的说辞都是你们有钱人用来糊弄老子的,老子可听多了。老子才不要什么福报,老子只要银子和你的命。”

    “若是你执意如此,那我的命和银子只怕你是无福所取了。”

    “你别废话,我吃了你的墨鱼,现在闹了肚子,定是你下毒害的。就凭这个,我也该找你这婆娘报仇。”

    “我本无心,只为求自保。”

    “恶婆娘,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你说我‘恶’,那你们呢?你们为了银钱元宝就失了本心,现在还想杀人越货,这可是违背江湖道义啊!你们行走江湖的,拜的神仙可是关二爷?他一生戎马义薄云天,见你们如此行径定不会保佑你的。” “小婆娘,待老子方便完了就亲手送你去见阎王。”

    “阎王收不收我,尚未可知。倒是你自己,自身难保。”

    “你,你等着,嗨呀···” 小个子又是出恭又是出虚恭,污染了一片湖水。

    这时他气力全无,似一只虚弱颓废的丧家犬蹲在船边。

    绮月知道这糜烂海鲜刮肚窜肠之猛力,即便自己平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此时也不必再怕他各种叫嚣了。

    “妈的,你给老子喂的什么药?” “没有什么药,我被你们抓住,身边怎么还会带药。”

    “那你使了什么肮脏手段?”

    “湖中行驶的乌篷船里怎么可能有海边盛产的墨鱼?虽说宁海支流庞多,各个水路相连,但最近的海边离这里也要相差十几里,可见被你们截船的船主昨天一早就在海边和渔民做过买卖。这墨鱼在船舱里被放置了一整天便也不再新鲜了。”

    绮月见小个子脚软无力,满头大汗,似要撑不住了。

    “吃了不新鲜的海鲜,上吐下泻自然是少不了的。你还是存些力气吧,我怕你一会儿坚持不了多久。”

    “老子着了你的道,你个小烂蹄子骚烂货,老子后悔没早杀了你。”

    豆大的汗珠随着小个子的额头一直划过他焦黄的脸颊滴到船板上,一滴,两滴,三滴··· ···

    绮月任凭着他叫骂着,心中也不愿与他一般计较,也没有再正眼瞧他,只叹了一声便道:“阿弥陀佛,苍天怜见。你们油盐不进,胆大妄为,我不过是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说罢绮月挽起了袖子,将船桨拿在手中,气焰高涨。她熟练的将船桨摆弄起来,支船的样子犹如素日里在绣案上绣花一般灵巧。

    她本就是渔家女,从小就与父母在船上讨生活,虽说那时候她年龄尚小,但父母摇橹的样子她却记忆犹新。

    只见船身一个急转弯儿,一如鲤鱼摆尾一般,登时便把光着屁股蹲在船头上的小个子翻到了水中。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子让小个子已而傻掉了,他“噗通”落水,与自己的“黄汤”混在一起。

    他突然间落水,左右挣扎在水中胡乱扑腾,不知喝了多少自己的黄汤。

    绮月记得龚绍淳说过他们都是不会游水的北方人,见他在水中狼狈不堪,手足无措的样子实在解气。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绮月却又不忍心害人性命,便从船舱里拾了一只破木板丢给了小个子。

    “善恶终有报,害人终害己。阎王爷那里收不收你,全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说罢,头也不回,支船而去,留小个子独自在黄汤水里听天由命。

    小个子扒着木板,全身力气用尽,连救命二字也喊不出来了。他只抱怨自己作孽,听信了荆生的话,非将船行驶到这荒无人迹的之处,却害苦了自己。

    绮月的船离他越来越远,不知过了多久她与船成了湖中一点,再到没有了半分影迹消失在一片迷雾之中。

    绮月心下煎熬已久,她实在是担心龚绍淳的伤势,一想到他受了伤还要独自面对两名劫匪,更是忐忑不安。

    虽说此时她已困苦不安,只想趴在船头啕哭一大场,但现下她只能自行将眼泪抹去,心里念着龚绍淳能命长一些,不负所言。

    “临行前,大少爷要我做‘夜遁逃的鳝鱼’,又偷偷塞给了我一块锋利的瓦片,定是要我自保而逃。”绮月心中默默念着。 “我若是逃出来便是能救他一命吧。” 想到这儿,她愿拼尽了自己的性命也要闯出去。

    只是浓雾弥漫,分不清方向,湖水支流繁密,又错综复杂。 当时她送来时被蒙了一段眼睛,现下她已失去方向,迷失在这汪汪碧波之中。

    顷然,脸上一片温烫,原来饶有良心的云朵终于离开了。

    一抹朝晖映在她洁白似玉的冰魄脸上,这一簇耀辉霎时点醒了她。

    邪恶的浓雾悻悻而败,还是被今朝的光和热驱逐离开,他的魔爪刚被截断,美人面便苏醒了来。

    一段梦魇过后,绮月终于凭着曙光找到了方向,她一路顺水而流,划桨的速度又是极快的,一如一只敏捷的脱兔在林中疾奔。

    只可惜此刻龚绍淳不在船上,没有见到绮月手执摇橹摆脱恶人的模样,也没见到她果敢从容应对坏人时的风采,若是他瞧见了定能拍手称快,双手作揖,一改他往日里对绮月自卑守旧的刻板印象。

    只是,若是他在场只怕绮月也不会如此搏命了。

    阳光洒过,洒过古老朴拙的宁海河畔,洒过朱门红漆的锦绣龚府,洒过碧丽华庭的永城新家,洒在龚绍汪塑金雕琢般的脸面上。

    他被阳光唤醒,这是他这段日子里来睡的最安稳的一个觉了,许是龚家的床是软的,枕头是松的,被子是馨香的,家是暖的。

    他坐在床边仔细打量这陌生又熟悉的新家,陌生的环境,熟悉的装潢,好像原本复制了他在宁海院子里的家具陈设,就连味道都似那般熟悉。

    可是房间却少了好多以前的旧玩,比如他喜欢压在枕头下的剑南诗稿和藏在床头下的茶叶香囊。

    那茶叶香囊原是绮月想出来的主意,夫人一向钟情名贵的茶叶,一包茶只泡一盏茶,剩下的便要丢弃。

    可那茶叶还有久久悠长的茶香,绮月见不得夫人的铺张浪费,就偷偷的缝了各式各样的香囊包,里面灌满了夫人喝剩的茶叶了。

    茶叶安神立魂,放在床榻边还能驱虫除蚊,龚绍汪很是喜欢,便与绮月珍藏了许多茶包。

    尤其是绮月绣的华青色松叶纹是他最钟意的纹饰,里面包的上等的茉莉花混着些许肉桂,花香、木香相互交织,鲜灵悠久,芳馨缦缦,绕于鼻息,安于脑筋。

    龚绍汪翻遍了床上与床下皆不见茶包的踪迹,心绪寥落,思忖着,“难不成是她忘了?”

    又见桌上的纸墨笔砚皆与自己往日里摆的位置不同,心中一落千丈,“她怎么变了?” 她原是不该变的,到底是生分了。 龚绍汪万分落寞,明知自己归家,昨天也不见她踪影,她是故意躲着自己吗?

    龚绍汪穿戴好了衣衫,打开房门就见询梅杵在门外,她见了龚绍汪,低下头像极了一只受到惊吸的小鹿。

    “二少爷万安。”

    龚绍汪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眉眼如画,色若碧桃,但眼下乌黑一片,察觉到询梅定是一夜守在他的门外。

    “是夫人让你守在这儿的吗?”

    询梅听到龚绍汪向她问话,心中万分激动,张口道:“夫人说二少爷舟车劳顿,让奴婢仔细伺候着。奴婢想,奴婢守在这里,二少爷要是夜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叫人也是极方便了。”

    说着她抬起头平视着龚绍汪,见他眉剑目胆,眸如朗月,身长玉落,一副清俊模样,登时脸红了。

    “多谢姑娘,以后不必了。”他声音朗脆,似玉击连环。

    “奴婢询梅谢过二少爷。”询梅马上跪倒在龚绍汪的脚边,还特意强调了自己的名字。

    龚绍汪见她的一跪,立马俯身将她拉起。 询梅本就瘦削,一身朱磦色薄衣更显纤细,倒让龚绍汪觉得她名字没有起错,尤似一株红梅。

    “踏雪寻梅,是夫人给你取的名字吧?”

    “不是的二少爷,是询于刍荛的‘询’字,绮月姑娘取的。我没读过书,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绮月姑娘素来威严,我也没敢问过。”

    龚绍汪自然知道“询于刍荛”的意思,也就知道了到绮月有意在暗地了低贱了她的用意。

    只见龚绍汪眉头皱起似有不快,想绮月怎会变得如此腹黑,一个低眉顺目的小丫头怎教她有意使坏。

    一只狡猾狐狸将尾巴藏了起来,人前展示出她的弱小无辜,惹人怜爱,龚绍汪哪里知道询梅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是询梅哪里说错话了吗?还请二少爷恕罪呀!”

    “哪里是你的错,你去休息吧。” “夫人嘱托,让询梅服侍二少爷,询梅只跟着二少爷就是了,绝绝不会打扰到您的。”

    龚绍汪便也不再去管她,直径下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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