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弃婴塔
一问之下,果然平整土地时,工人们铲出了大量细小骨殖。
当时以为是什么小动物的,也不当回事,随便扒拉个地方埋了。
现实就是这样,被推平再利用的老坟地,大多数都盖成军营或者学校。
年轻人血气方刚、阳气旺盛,加之成百上千人聚集在一起,脏东西再凶,也不敢露头。
正因为建在老坟场上的学校不少,挖出骨头就显得很正常。工地上的糙汉子,早见怪不怪了。
“但我不记得这边有什么老坟地呀。”大爷挠挠头。
“没事,把骨头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我请张总明天一早叫几个人过来挖。
现在,我就可以根据煞气的浓淡,把大致位置看得八九不离十,今晚再确认一下,就更确切了。
当晚我们就留在新校区,大爷开了两间宿舍,给我们应付一晚。
好在宿舍里的各种设施都安装妥当了,也不会太将就。
正好可以好好洗个澡,在营地那几天,洗澡还真是有点将就。
躺在硬硬的床铺上,齐星一想到马上可以开眼就内心澎湃,激动得睡不着,硬扯我上天台,一起看星星。
城市光污染严重,曾经的满天星早已难得一见。而郊外空气清澈,头上的星辰特别耀眼,银河也肉眼可见,时不时还有流星划过。
齐星煞有介事地掏出一套便携茶具,用矿泉水泡一种细如眉尖的绿茶,别有一番风味。
齐星喝了一口,仰天陶醉:“这茶纯芽尖制成,冷水或温水泡,比热水更清甜呢。”
知道你是吃货,喝个茶整这么多讲究。
十一点半,睡了一圈美容觉的胡小眉也摸上天台,一看就是也惦记齐星今晚开眼的事。
捱到十一点五十九分,齐星头迫不及待地一手托着丹子,一手抓着矿泉水瓶。
五,四,三,二,一!
掐着秒,虔诚地和水服下,还咕咚一声。
微风吹过,送来小孩子咯咯的笑声。
来了。
三人探头向下望,许多小小的身影,从一处树荫下跑了出来,在操场上嬉戏。
一些趴在教室的窗户上,往里张望。
齐星急得抓耳挠腮:“你们看到什么了?我怎么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再神的药也要有个起效过程嘛,别急别急”,我安慰他:“咱先下楼逮一只来问问话。”
走到三楼,向过道一看,窗户上就趴着一个穿着红袄子的小女婴,凑着往里瞅呢。
“借我一片薯片。”我从齐星兜里掏了一包薯片,撕开角倒出一片,再还给齐星。
齐星跺脚道,“没听说这也有借的,你打算怎么还?〞
真是吃货,一片薯片也要我还回去,什么人。
我拿薯片在小女婴面前晃了晃。
别说,薯片这种高盐油炸食品,还真香。
小女婴立刻被吸引,转过身来,咯咯笑着去抓薯片。
我们看到小红祆胸前缝着一块布条,上有字迹。
胡小眉读道,“光绪三十年九月二十日 生”。
“弃婴。”
前一阵子看过的义塔,也就是弃婴塔的图片,一下子浮现在脑海里。
历史上,一直就有弃婴溺女的陋习。
特别是清晚期,时局动荡,世风日下,百姓颠沛流离,苦不堪言,饿死的不计其数。
成人的生存都成了难题,谁还会在乎一个婴儿的死活。
有的婴儿,特别是女婴,一出生就被杀死——或把婴儿放在盛满水的盆内溺死,或用被子捂死,或丢入江河湖溪。
有点良心的,会将婴儿弃于路边,希望好心路人收养,其实与任其自生自灭并无分别——因为弃婴太多,根本没有那么多收养机会,弃婴要么是被野兽叼走,要么饿死、冻死,活者寥寥。
或许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婴儿惨死,或许是为了得到心理上的自我安慰,也或许是为了幼小的亡灵安息,一些地方自发堆建义塔,也称弃婴塔,用以专门放置弃婴。
养不起或不想养的婴儿,包一包便丢进塔里。有的甚至刚生下来,脐带都还流着血。
真是惨绝人寰!
可怜的弃婴在塔里,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虫啃蚁噬、活活饿死,其实比起痛快被杀更为痛苦无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昔日富州,这种塔也不少——后来,我查了当地地方志,新校区所在的这个地方就有。
女婴吃完一片薯片,又蹒跚地向齐星爬去。
小小年纪,就知道找对的人,有前途!
齐星赶紧掏出来薯片,抽出一片…
“我靠,看见了!”
齐星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激动得手指发抖:“小爷开眼了。”
抖得薯片掉落一地,把小女婴乐坏了。
第二天,我们三个忙活到凌晨的人还在跟周公开会,张总就指挥两个工人咣当咣当开干了。
我被声音吵醒的时候,他们几个已经挖了三处了,都不对——因为他们就忘了埋哪了。
我从窗口叫了出去:“张总,到东北角树荫底下那一块挖试试。”
这白天再一看,原来那片树荫是几棵老槐树,枝叶茂盛。
怪不得!
槐树也叫鬼树,民间称木中之鬼——意思是阴气重,容易招鬼。
又因槐树树干上多有孔洞,被认为是鬼怪居住其间。
故风水上有“宅前有槐,百鬼夜行”的说法,忌讳植槐于房屋四周。
吊诡的是,古代人上吊却喜欢选择槐树。李自成攻入北京时,崇祯帝仓惶出逃,自缢于煤山东麓的一棵树上——槐树。
民间还忌随意砍伐槐树,但理由就牵强附会多了。说什么槐字是“木”加“鬼”,将“木”砍掉,剩下的岂不只有鬼了?又说,树砍了,鬼怪便无处可去,会来折磨人云云。
这些听听算了。
而我最喜欢的是“南柯一梦”里,槐树幻化的槐安国,那才叫一个浪漫。
“挖到了!”那边工人发出一阵喊。
胡小眉和齐星也起来了,跟我过去查看。
散落坑中的,赫然是一堆粼粼白骨。
“小哥,神了〞,大爷和张总向我一挑大拇指:“之前东挖西挖都挖不对,小哥一点就准。”
我谦虚地笑笑,哪里哪里,全靠直觉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