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与死只在一念
“现在播报最新消息。今夜有热心市民举报,在海市田华路附近的巷子口发现一名晕倒少女,少女身上有多数伤,现昏迷不醒,最新消息现已送往医院……”
温惹的母亲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了新闻,到现在还不知道温惹的下落。
下一秒房门被猛烈地拍打,门外还传着喊声:“老温她媳妇儿!找到孩儿了!”说话的人是温惹的邻居王婶,人是个热心肠消息灵通,为人也和善。
温惹的母亲哆哆嗦嗦地打开了门,王婶花白的头发凌乱不堪,还有雨水在上面沾着,“你说小惹现在在哪儿?王婶你可别吓我……电视上的怎么可能是我家小惹?一定是你弄错了对不对……?对不对啊!”
“秦玲儿我……孩子现在在第一人民医院。”王婶的声音轻的不像话,她的眼眶也跟着通红,“孩子在第一人民医院……”
王婶从头到尾就只会说这一句话,佝偻不堪的身体好像能摔倒,“孩子、孩子到现在还没有醒呢……你可不能倒啊!”
王婶的声音凄凉且破碎,尖细的声音飘荡在屋里。下一秒秦玲没忍住哭了出来,仰天嘶吼:
“……啊啊啊!我情愿出事的是我呀,是我!呜呜呜老温,是我没有照顾好我们的惹惹!是我没有照顾好我们的惹惹!”
秦玲心里想,在他在天上会怪我的……会怪我的。我该怎么办……惹惹该怎么办。
到了最后秦玲几乎没有办法站立,还是王婶搀扶着到了医院。
医院外头下着瓢泼大雨,门口的砖地出奇的滑,形色匆匆的路人急慌慌要去见以后可能见不到的人。我或许不一定认识他们,但是着急慌张的背影,我一定见过。
大晚上的医院人也不少,怎么就是感觉不到热意呢。四面八方的穿堂风过,把人吹得极其狼狈。
秦玲耳边传来小孩子的哭闹声,一阵阵尖叫刺透耳膜,让原本就不怎么平静的心更加焦燥,这时前面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嘶喊:
“医生,医生!我求求你了医生,救救我爸!他前几天还好好的啊!”
“医生,你一定要救我家孩子啊!”
“医生……”
这样的喊声在医院里不绝于耳,秦玲的心如坠冰窟,明明她不认识这里的所有人,可她却在此刻比任何人都希望他们的家人平平安安。仿佛是一种心理暗示,我的孩子也会因此得到上天的宽恕。
王婶在前头喊,“护士请问有没有一个穿着校服的孩子,被送到这里?我们是她的家人。”
那个被拦住的护士眉头紧锁,过了一会儿眼神怪异的往王婶身上瞥,她说:“现在还在里头呢,正在抢救。”
秦玲的心随着护士的话颠了颠,双腿立即发软。王婶搀着她往强救室门口的走廊上等。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越发的感到煎熬,秦玲这时脑子稍微缓过来了,她问王婶:
“新闻上,有没有说凶手是谁?抓到了吗?”
王婶没敢去看旁边的人的眼睛,这才是最让她感到心痛的原因。因为现场除了身为受害人的温惹,根本没有其他人,就连第一目击证人也说,没有看到真凶。秦玲看着王婶支支吾吾的模样,心里也有了大概,她不明白,自己一生都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自己的孩子要遭受这样的恶毒的事,她情愿出事的是她自己。
时间飞逝着,岁月如梭着,它同样宽厚也同样冷漠。她们两个一起在抢救室外边等了大半夜,终于把红灯熬成了绿灯。
一个个穿着白色大卦的医生护士推着温惹的车子出来,其中一个医生看着她们问:“你们是这个女孩的家人吧?”
秦玲立马上前应着声:“对的对的,我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医生请问我家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同样带着同情或怪异的眼神往她们身上瞟,“身上的伤都尽量修补了,但是心理上的谁也不好说。你们先去大厅把费用交了吧!”王婶喊声说我去。
秦玲整个人呆呆的跟着他们,来到了温惹的病房。
女孩苍白且没有生气的脸庞被白色被子衬托的越发有破碎感。身下虽然经过了治疗但不难看出,曾经的一片狼藉。
秦玲站在床边,无声的哭。大雨掩盖了她的哭声,也掩盖了罪恶,但是我们的皮,我们的血,都成了证据,大雨洗刷不掉,也掩盖不掉。
医生说了,身上的伤无大碍,就是能不能醒来,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孩子醒来后要处理的问题。
这天,秦玲回了家带了被子就睡在温惹旁边,好及时照顾,回来的时候看到走廊上一闪而过的少年影子,她有点诧异,因为从住院到现在来看望温惹的同学一个都没有,突然窜出来一个还真有点不习惯。
秦玲刚想招呼那个孩子,人就跑没影了,她疑惑的推开门,看见了坐在病床上的温惹。
那一瞬间,她激动的想喜极而泣,但又心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顿时心里的滋味儿怎么苦怎么甜她都忘了。
她看到少女苍白的脸没有表情的望着她,眼睛里什么都没有,里面死气沉沉宛如行尸走肉。
她笑了笑,但是眼神里没有笑意,特别诡异。秦玲缓缓走上前,她看到温惹的嘴唇的唇形,她在说:血。好多的血。
秦玲身为一个中年妇女当然知道她嘴里说的“血”是什么意思,顿时想说的话哽在心头,最近也只是指着温惹说:
“你说你怎么能这么会找事啊!好好的放学不回家你去什么小巷子啊!你——!”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言行不妥她止住了话,但是泪却无法控制的流了下来。天知道秦玲有多么不希望自己在孩子面前哭,可她就是忍不住。
温惹起身,替秦玲抹掉泪水,轻声说着“对不起啊……我知道错了,妈,你别哭了,不疼的。”温惹的声音沙哑到完全不像她之前的声音,透露出陌生。她边说边尽力笑,可她不知道她此刻看起来有多么令人痛心。
秦玲借着上厕所的缘故去外头哭,为什么哭呢?大概是哭命运不公,哭世道坎坷,哭人世悲欢离合,哭人性的丑陋不堪,哭自己的无能为力,哭温惹的可怜。
她才十七岁,仅仅只有十七岁。在这个年纪,有人更上一层楼,有人为了眼前的玩乐迷失自我,有人为了利益权势去欺压别人,而对于温惹的十七岁,那是一个会痛的十七岁。
那是一个噩梦,一个抹不去的噩梦,她将带着这个噩梦走下去,去承受原本不属于她的辱骂,嘲讽,鄙视。
这个世界病了。
在这个世界,恶人去贱踏花朵,而恶人不必承担罪责,真正受到伤害的花朵却要承担全部责任。
到了最后也只换来一句:
“谁让你半夜走夜路?”
“谁让你不好好穿衣服?”
“谁让你长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