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风声（10）
那晚，陈续在卫生间里吸了三支烟，他本没什么瘾，应酬或者心烦的时候会抽一根，那天却总觉得不够。
大约只有麻痹自己，才会骗过自己，原谅自己。
他那时有点胆怯，走出去没见到蒋明月，心提了一下，看见房门开着便走了出去，一下子就看见她蹲在富贵的狗碗面前。
整个身子抱在一起，缩成球。
他的所有爱意和愧疚涌上心头，挤得满满当当，恨不得立刻将她拥在怀里，亲吻疼爱，低头认错。
他问她时并没有抱什么希望，那毫不掩饰的犹豫和纠结，几乎就是答案。
可是蒋明月却说，好吧。
好吧就好。
蒋明月要住宿舍，偶尔没课他过去接到家里留宿，晚饭都是在家吃，两人一狗，吃完去楼下散步，陈续对这种状态颇为享受，甘当车夫和伙夫。
冯喻知道陈续谈恋爱是在两个月后的某个周三，为什么是周三，因为那天她有三节课，忙得脚不沾地，但是陈续托她回家喂富贵，他说家里没人，他出差三天。
冯喻没有钥匙，问儿子要了大门密码，才推开门便觉得事情有异。
鞋柜里边静静地躺着两双女鞋，一双凉拖鞋，一双棉拖鞋。她揣着疑虑往里走，富贵是见着了，依旧懒散地趴在地上，枕着一个鲸鱼抱枕。见着她时只懒懒地瞥了一眼。
她往厨房去，开了冰箱门，心中更加困惑。
纠结许久，才蹑手蹑脚地往儿子的卧房里去。
才到门口，富贵却叫了，不太开心的样子。冯喻心虚地回头安慰道，“奶奶进去看看，给收拾收拾。”
屋子里自然是没有人的，床铺都是铺好的，床头柜上却有新发现。
冯喻看了两眼，忍不住老脸一红。
儿子有了女朋友，是该高兴。
工作的疲惫一扫而空，当奶奶的愿望在她脑海里飘来飘去，那天回家的路上堵了一个小时，饿地富贵直叫唤。冯喻却很开心。
当奶奶哎。
这种喜悦一直在她心头绕了两天，上课也都是笑眯眯的，见到老孟时她很是嘚瑟，“哎孟灿，我儿子谈恋爱了，嘿嘿，你儿子谈了没？”
那会儿孟灿旁边坐着一个女生，头发乌油油的，才到肩膀，正皱着眉头看电脑屏幕，听见声音回过头来，愣了一下，然后腼腆地喊了一声，“老师好。”
冯喻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她是那个捡着富贵的姑娘，“你好，来改作业？”
“嗯啊。”
孟灿扔了一本书给蒋明月，叫她拿回去看看，再琢磨琢磨。明月的心提地老高，缩着脖子收拾电脑和资料。听见她导跟冯喻说，“那臭小子能单身一辈子，我抱不上孙子了，叫你们家陈续多生两个，分我玩玩。”
……
“人那不是谈恋爱么，还没结呢。结了我跟他商量商量。”
……
蒋明月瑟瑟发抖，道了别，快步回了宿舍。
那天下午陈续回北京，回家洗了澡，去学校接人。蒋明月才上车，就被他按着亲了好会儿。推开陈续之后，蒋明月提着气问，“你妈妈跟我导师是好朋友啊？很好很好那种？”
“孟阿姨？挺好的。”他伸手过去擦她的嘴巴，开火上路。
“哦……”她抓了抓头发。
陈续余光扫过她纠结的面容，“怎么了？”
蒋明月惆怅地摇了摇头，“我导说孟然这辈子都没法儿脱单，叫你多生两个孩子，分她玩玩。”
陈续乐了，等红灯的功夫去掐她的脸，“傻不傻？”
“你才傻。”她拍开那只手，骂道。
“嗯，我傻，你也傻，傻子才跟傻子在一起。”
陈续被那一句话弄地心痒痒，仔细想了想上次亲热的时间，已有半月，停好车便急急地扯着她回家。
按了指纹，家里的灯却是大开的，两人站在玄关处面面相觑，陈续把门推上，里边立刻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回来了？我刚送富贵回来，你爸也在……”
冯喻颇为诧异，没想着这么巧就能见着陈续的女朋友，这女朋友还很是眼熟。
“老师好……”
蒋明月不敢看她，冯喻这才反应过来，“你们俩……？”
陈续拉着明月的手，弯腰给她拿拖鞋，“嗯，我们两个。爸呢？你们都吃过了？”
他相当自然，蒋明月却害羞地不敢抬头。想到那句“老师好”，不由得想要变成鸵鸟，把头埋到土里去。
陈续拉着人走进去，见着他爸坐在沙发上逗富贵。
“今天不忙啊？这么早下班？我女朋友，蒋明月。”她靠在陈续肩膀后面，有些尴尬的样子。
陈纪抬头扫了一眼，明月对上他的眼睛，轻声问好，“叔叔好。”
“嗯，你们吃过了吗？”陈续爸爸有些严肃，是那种让人情不自禁要往后撤的严肃。蒋明月从前见过他，但是隔得很远，偶尔也在电视上看见，想过自己会崇拜、会害怕，反正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尴尬。
“吃过了。”陈续晃了晃她的手。
那会儿，富贵突然爬起来找明月，咬着她的裤腿。
它是要吃饭了。
明月尴尬地弯腰拍它的脑袋，“等会儿带你吃。”
“嘿，这毛孩子。”陈纪站起来拍了拍富贵的脑袋，他心中对面前的女孩没什么感觉，男人么，娶哪个老婆都成，自己喜欢就行，但是最好能够有点家底，有点文化，长得还不要太难看。
面前这个相貌尚可，只不过畏畏缩缩，不够大方。他快速地在心里下过结论，又觉得儿子的事情不需要他插手太多，毕竟陈续自小都挺有主见，做事有首有尾，除了高中早恋和身体健康以外没什么让人操心过的。
他皱着眉看表，又喊在厨房烧水的冯喻，“别弄了，走吧，还有事儿要忙呢。”
冯喻来不及寒暄，但总是开心的，要了蒋明月的微信号，欢欢喜喜地拉着老头回家了。
给富贵倒了粮，蒋明月去房间里换衣服，看到扔在床头柜上的盒子，心里一急，匆匆套了家居服拉开门来问，“你妈会进你房间吗？！”
陈续正在厨房忙活事儿，他近来乐意下厨，技艺也有所精进，越发有成就感就会越卖力，没事就爱做饭，忙得热火朝天还挪了半道身影出来，“啊？不会吧？也可能会。她没事儿就爱收拾收拾。”
“你为什么把东西扔桌上啊！”
蒋明月气急，甩下一句话就关了门，又羞又恼，直直扑倒在床上，还嫌不够，又拱起被子来遮住脑袋。
过了会儿，有人拍了拍她的屁股，“起来，不怕闷死？”
陈续往床头看了看，嗯，的确比较难为情，但是儿子谈女朋友了，晚上还来家了，哪能没有这种事儿？不算什么。
他把蒋明月拉了起来，点了点那个小盒子，“你说这个啊？都是过来人，难为情什么？我小时候还在我爸妈房间看见过呢……”
蒋明月无语地看着他，那阵害羞慢慢褪去，又想起一件事来，“你干嘛说我们吃过了？明明没吃……”
陈续嘬了嘬她粉扑扑的脸蛋，自然道，“你想今晚就跟我爸妈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