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沉落(9)
回到南京那天,瑞迎在家里见到了那个男小三,又见明月故作无事发生般同他们打招呼,心里憋着疑惑,等林醒和席云手挽手走出家门后才不快地问,“那人你认识?”
蒋明月正在阳台晒被子,那会儿太阳正好,她用力地掸着那一大张棉被。闻言并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地应道,“嗯,是陈续的朋友。”
瑞迎的嘴巴长得老大,不一会儿又斩钉截铁地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朋友这个样子,他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算了算了,他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人。”
蒋明月没有说话,瑞迎怕她倔劲儿上头,又委婉地说道,“莫倾被拒绝了?我看最近她的朋友圈都是些无病呻吟伤春悲秋的动态,酸掉牙了。”手机放到明月面前,她抬眼瞅了两下,迅速撇开了,除了“真希望那个人是你”几个字以外别的什么都没见着了。
陈续的确是明明白白拒绝了莫倾。
约莫在元宵过后没两日,她飞北京,好些人在一块玩儿,陈续已经很久没出去扎堆了,大伙儿调侃他开始修心养性做宅男,灌他酒也一一被挡了回去。不远处坐着莫倾,她自上回被他那样伤了心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同他联系过了。
成年人没有放不放下,她有了新男友,模特出身,腻歪了好一阵子。床上和谐,床下合拍,分开的时候也很干脆,彼此都感到腻味了,不新鲜了,自然没有再在一块儿的必要了。正在那么个空档期她又见着了陈续。
莫倾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了,她虽然执着但也十分要面子,被人拒绝了还上赶着?那不是贱么?
那一晚她一直在做思想工作,好不容易把自己那颗躁动的心抚慰下去,一抬眼,见他凝眉沉思,眼皮轻微翻动,对着一个朋友淡然一笑,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人坐在他身边,他眼边的笑意更重。她所有的心理防线统统溃败了。
初恋真是要命。
或者,谁说男人是视觉动物来着?女人不也一样吗?
散伙时,她走在他身后,大家一一告别,陈续转过身来,疑惑地看她。莫倾看着他垂下的手臂,很快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轻悠悠的,“我真没机会了么?”
陈续微微一愣,笑开,认真地看着她,“我不是什么好人,不耽误你。”
她的视线慢慢移到了地面,点头,“哎,这倒也是。谢你了啊。”
她有挺多问题没问出口的,想像电影里那样问问,你爱过我吗,可是答案提早在她心里公布,这桥段也同样没意思透了。
陈续没有送她,看着她上了出租车,转身走到自己车上。
此后一段时间,他忙得脚不沾地,律所、家里、见当事人,三餐里总有那么两餐瞎凑合,胃痛早已是家常便饭,熬夜熬得昼夜不分,好不容易有一天关在家里休息,又开了视频会议,他坐在书房里,冷气吹得他浑身上下没一处舒坦,关了电脑,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陈续胃穿孔晕倒在家里,如果那天晚上孟然没应约过去找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等他醒来,病房里围着他妈和他姐,还有席云。
“怎么了?”他的嗓子嘶哑,好似石子划过瓷砖地板,没来由令人汗毛倒起,胆战心惊。
唠嗑的三人齐齐转过身来看他,意味不明。
“醒了啊?”席云走过来,戳了戳他的手臂。
“嗯。”
“你差点儿就牺牲了你,要不是你们家富贵你就完了。”陈续听完这句便了然,扯着嗓子笑,“没白养活哈。”
那天他一站起来,便觉得胃部绞着疼,勉强走了两步到厨房,全身都痛起来了,水壶还没拿到手,人便倒在地上了,蜷在地上还能瞧见富贵那白白胖胖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跑来。
席云呆了没多久,便走了。留下娘仨儿人,陈沅开着视频跟陈一川联络感情,陈续看了看他妈,没什么表情,淡淡的眼风朝他一扫,看得陈续心直发慌,砸吧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实在口干地很,才轻轻地叫了声,“妈?”
冯喻女士并不着急应答,慢悠悠地塞了个葡萄到嘴巴里,嚼完,才答道,“这会儿才想起来你的老母亲啊?怎么不挂了再通知我们参加葬礼呢?”
陈续悻悻地笑了笑,他算是发现了,嘴皮子功夫都是他亲爱的好妈妈遗传下来的,毒得很。
“渴了?”冯女士轻挪莲步,款款立在他床前。
陈续点点头,好在是亲妈,把床摇了起来,又给他递了水杯。他急急喝了两口,脑子也逐渐活泛起来。
“谁通知你们的?”
“孟然和小江啊,那俩人都不说老实话,要不是把富贵送回家的时候我正好在家,说不准就给他们瞒过去了。”她瞥了一眼自家儿子,下巴颌儿都尖了许久,自然是心疼的,于是又骂道,“作精,最近特忙?抽不出空好好吃顿饭么?你爸刚可打电话了啊,你这回出院就回家住去。”
“我爸?他大忙人儿呀,多谢关心多谢关心。”他皮起来忒没个正经样子,冯喻盘算了下,笑意盈盈的。
“哎,你要是不想回家去,就找个媳妇儿呗,记不记得上回我发你微信的照片儿?那个什么部长的女儿,特好看特文静一姑娘,到我们学校来给我送过点心,你爸也觉得不错。”
陈续摇了摇头,很是坚决,“我爸觉得不错的话叫他自己考虑考虑。”
冯喻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大腿,“废话。哎,我问你,你刚才梦着哪个姑娘了?”
闻言,那边接视频的陈沅抽出空来朝他眨了眨眼睛,陈续不明所以,“什么?”
“那你叫人家名字叫得那个缠绵?我没听清,反正叫了好几声,你姐说她认识,我问了好几遍,也不给我知道。”冯喻好奇地很,只恨自己不是顺风耳,又怀疑儿子跟高中早恋的女朋友勾勾搭搭,不清不楚,这会儿心火烧起来,抬起手狠狠给了陈续一下。
他嚎了一声,那边陈沅挂了视频看好戏,忍不住笑出来。
“妈,你赶紧给他安排安排吧,这个是没戏了。”
陈续倒吸了口气儿,恶狠狠地瞪了陈沅一眼。
晚上,席云来陪床,他横在沙发上发微信,丁零当啷的消息声,听着人心烦,陈续从床头拽了包抽纸扔过去,“你烦不烦?静音不成?”
席云心里正美,懒得跟他计较,调了静音,陈续在床上纠结了一会儿,问,“你跟林醒,现在怎么个情况啊?”
“什么怎么个情况?不就这样。”席云毫不在乎似的,打了几个字发过去,关了手机。
“别跟我说她还没分手?”
“就跟你说了,没分,怎么着吧?”
“你丫别脑残我跟你说,”陈续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着,只是他心里有了顾忌,也怕席云犯浑,话便多了些,“如果没那个意思的话,你趁早跟她断了吧,别到最后没法儿收场。”
席云摆了摆手,“分不分手那是她的事儿,我管不着。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又不是杀人放火。”
是了,你得承认,花花世界,就是有那么些人,他们天生冷淡,自私自利,几乎没有道德感,以取悦自己为最高的人生目标。
陈续在心里连连叹气,“得,您忙您的去吧。南京那边儿没事儿?”
“有事啊,一堆呢,我后天的机票回去。”
陈续琢磨了片刻,“那你明天帮我带点换洗衣服来。”
“行,帮您跑个腿儿,明儿晚上我就不跟这遭罪了。”席云应下,又拿起手机。
陈续出院后才知道,那天席云替他收拾了衣服后又匆匆赶回家相了个亲,他家里人就怕他没着没落,好不容易逮住一次机会,自然不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