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戒指？”梁盛不知道池越为什么问这个，“收在硬盘包里了。”
小井帮服装老师拿来下一场要用的配饰，见两个人正在说话，知趣地走开几步。
池越等他走了才轻描淡写地问：“怎么摘了？”
梁盛心说，不是你昨天递的眼色么，他诚恳地答道：“怕影响你。”
池越任命地点点头，真行啊，又把这话还回来了。
但其中滋味，天差地别。
在池越备受易感期折磨，甚至感到自我厌弃的时候，梁盛拉了他一把。临时标记带给池越是生理上的平静，而梁盛那句脱口而出的“我知道你的理想不是妄想”深深地烙在池越心里。当时只觉得被人理解，很感谢他，后来再经历易感期波动或者遇到剧组不得不逢场作戏的人际交往时，池越的脑海里总能回响起梁盛的声音。
他开始在意梁盛，不想梁盛被网暴人肉，主动取关了他的微博，却又想到当初梁盛拿自己和白永对比吃醋的事，怕取关被梁盛误会，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梁盛发来那条破冰的微信时，池越才松了一口气，他那么感谢梁盛的包容，成全了他的在意。
而当他看到梁盛还带着戒指，心里一暖，觉得还是梁盛懂他，就又不想把那些道道再啰嗦一遍了。于是他说了最简单的一句“怕影响你”。
现在想起来，池越不得不给自己一个中肯的评价：真混蛋啊。
他坐在太阳伞下，身边就是梁盛，当他也得到这样的解释时，真有冲动抓住梁盛问个清楚，怕什么，怎么影响了，你都是我表哥了还影响个鬼！
化妆老师给池越改妆，却看见他眼睛乱转，马上就要上火的样子，逗他说：“下场戏是什么啊？你别这么多表情好不好。”
池越“嗯”了一下，仍是陷在自己的脑回路里出不来。
当初他说“怕影响你”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很有诚意了，但如今他看过了梁盛几百个稳定贴的诚意，震撼的同时，摸摸良心说，自己对梁盛的在意远不能让他去做同样的事。
愧疚之下，池越昨夜辗转反侧，直到静听梁盛在薄墙另一侧深眠的悠长呼吸，他才感到一丝安慰，睡着前他想，至少他还来得及对梁盛更好一些。
哪知道，一早见面就又顶了两句，不光看到他把戒指摘了，还把那句话还了回来。
是不在意了吗？！谁怕你影响！
池越真怕自己一个不冷静，说出更多让自己丢脸的话。
他换好衣服，看梁盛抱着手机一直在敲敲打打，就自己拿着剧本和张星来对戏去了。
※※※
梁盛和周旭聊完，发现池越并不在张星来那边，四下望了一圈也没找到。
又等了好一会儿，小井才过来，“梁少，中午了，我先带你去吃饭吧。”
“池越呢？”
“还在瀑布那边拍，说是还要补几个越越单独的镜头。”小井收拾着他们的东西，整理到一个书包里，准备背过去。
“那他不吃饭了吗？”梁盛问。
“嗨，拍戏的时候吃饭哪有个准，导演不喊收工，大家就都得盯着。会送盒饭过去的，导演也得吃饭。”
又是因为白永，梁盛心里一阵膈应。但他也知道吃一堑长一智，不会再让池越难做。
能怎么办，支持他吧。按你自己说的，梁盛在心里说，尽我所能。
“远吗？我就这么回去也不好，跟你一起过去打个招呼。”
梁盛从早晨出来，就一直戴着小井给他准备的那个墨镜，既能防晒又能减少工作人员对他的注意，只是没能好好欣赏山村的美景。
小井带着他往山下走，渐渐流水声变大，沿着一条被踏平的小路往里走，在某处峰回路转后，梁盛终于见到了瀑布的真容。
他忍不住摘下墨镜，自然和流水，唤起了他很多回忆。但这些记忆好像又不是他的，只是植入在他的记忆库中，可以随意被想起。
那是原主第一次见池越。他在山中度假，碰到随家人出游的池越在温泉摔扭了脚，正坐在一个汤池旁揉着。
梁盛像翻看了别人隐私一样惊慌，赶快从那段记忆力逃了出来，甩甩头就在监控器里看见池越真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背对瀑布打坐。
他饰演的是衡武斋中年纪最长的一位，却容貌永远停留在青年模样。无人知晓他的年纪，都传说他已得道成仙。其实，只是当年这副皮囊的主人，将它当给了散仙，每一代飞升之后便会将其卖出。池越演的这位散仙，用久了皮囊，便想用它称称霸武林、统领江湖。
在这灵山秀水之处打坐，吸天地精华，修此身皮囊。
梁盛几乎是将现在的池越和记忆力的叠在一起，下一秒他就抬起眼睛，盈满泪水，将落未落。梁盛知道他在温泉是疼的，却不知道这场戏表现的是什么。
可能是这部剧里赋予男二这个反派一点点从未宣之于口的善良正义。
在梁盛看来，这就是一场完美的戏。
“cut！”白永喊了一声，“好，过。”
原来他不在现场，白永还是会认可池越的。
梁盛看看在瀑布下补妆的池越，一回身，又走向来时的路。
※※※
不知道池越是被补镜头困住了，还是去和时野对戏，下午一直都没有出现。
梁盛睡了午觉，傍晚把小院里的蚊香换了，在小院的小石桌上支着电脑干活。小井按时送了晚饭过来，梁盛调侃道：“有点像探监。”
小井有些不好意思：“要变天，预报明天可能有雨，导演把后面几天能提前的戏都往前挪了，下午好几组人开工。不好意思啊梁少，没招待好你。”
“我就随口一说，”梁盛摆摆手，“这次过来就是送东西，你们忙，明天我一早就走了。”
“这么快？”小井惊讶道。
“是啊，明天回去周一开工了。”
“越越这边外景拍完能休息两周再进组，很快就回去了。”
“嗯。”梁盛点头，以为小井这就准备离开了，他撕开一次性筷子包装也准备吃饭。
“梁少，你也别怪我多嘴。”小井叹口气说，“这回我真是挺佩服你的，真的，能看出来你是真疼越越。但你这套路我看不懂啊，之前你跟个舔狗似的……”梁盛听到这儿低笑了一声，小井赶忙换个说法，“啊不是，就是很执着的追求。现在你倒是挺收敛，会不会太收敛了？”
“之前那么执着不是也没什么用嘛，”梁盛双手撑了下石桌，“我想开了不是好事儿么，不强求。我现在就是帮忙，也盼着他这部戏能成了。”
“然后呢？”小井问。
“各奔东西？”梁盛反问。
“这……”
“不好吗？”
“不太好吧……”
梁盛在小井的话里听出了端倪。难道……
“他——”梁盛刚问出口，小井马上打断，“算了算了，我不掺和你俩的事儿。”
小井撂下说了一半的话走了，梁盛到坐在原地发呆许久。
从今天池越问他戒指的事时，梁盛就隐约觉得气氛和以往不同，现在加上小井的话，似乎是想说池越的心思和从前不同了。
但梁盛有这种认知后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这是临时标记的副作用。
他电脑里几个g的资料都在向他证明，ao之间的信息素纠缠有多么大的副作用。让人身不由己又无比坚定地认为那个人说的都是对的。
池越还很年轻，甚至都没有正经谈过恋爱，他可能还无法判断，信息素带来的指引是不是就是他心里最想去的方向。
但如果池越真的跟了那个把一套话术玩得顺手极了的白导演，真的就是他最好的选择吗？不是，梁盛扒拉两口饭，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还不如……梁盛赶紧摇摇头。什么叫，还不如跟我在一起……
我难道就是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吗？
被信息素包裹的假象和被花言巧语装点的真心，到底谁比谁更低级。
入夜之后，风渐渐大起来，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梁盛收拾了饭盒，关上快没电的笔记本，回了小屋。
十一点了，池越和小井都还没有回来，梁盛觉得有点饿，去厨房转了一圈，除了池越的几包方便面，没看到任何吃的。
他给池越发了条消息：吃你一包泡面，明天下山找人给你补上。
池越很快就回复：好，你吃吧，不用补，我还有好多。
池越：我们要赶夜戏，要到很晚。好累啊……
池越：你先休息吧。明天几点出发？
池越：不知道会不会下雨，尽量早走。
梁盛看着不断跳进来的消息，不自觉地笑了一下。他能想象池越也是想早点结束回来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纠结的模样。
梁盛：五点，今晚师傅上来住亲戚家。
池越：我尽量起来送你啊……
池越：你来一趟，我都没陪你
池越：太对不住了
池越：鞠躬jpg
梁盛：能睡就多睡一会儿，不用送
梁盛熄了屏幕，用指尖轻轻扣着屏幕，不想再玩什么你比划我猜的游戏，他要把他的心意说出来，管它是不是因为信息素，是的话就纠缠去吧。
梁盛：听话，好好休息，我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