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梁盛推开密码锁,按住手指,刚刚拉开门,池越就从他身边挤了过去,踢了鞋子,跌跌撞撞地跑回主卧关上门。
他经过身边时,梁盛闻到了那种热带水果的味道。
和他喝到果汁的顺滑不同,和注入他身体里复杂而难以兼容的干涩不同,那是一颗番石榴撞上了芒果,又同时掉进热带空气里炸开的清甜。
纠缠室的医生说,他们信息素匹配度不高可能是因为信息素级别差异比较大。梁盛的过于纯粹,可能会排斥池越复杂的混合味道。
梁盛感到腺体更烫了些,头痛倒是缓解许多。他停在开门的动作上,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池越留下的淡薄的信息素。
他平生第一次有些感性地去质疑什么。他想,难道不是纯粹更容易被复杂吸引吗?
走廊里的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梁盛回过神,关了门口的信息素浓度报警器,打开稀释喷雾开关,等了两分钟,直到净化器彻底吸走了最后一缕水果香,他才转身锁上门。
池越卧室的门关着,信息素冲撞需要一些时间来平复。
梁盛打开笔记本,坐在餐桌前翻看邮箱,没有周旭的回信。
他在锦大内网资料库下载了停滞项目的所有资料,打开在原主办公室找到的硬盘,逐一对照成果。但正如周旭两年前所说,数据缺失太多,许多当年的信息素样本应该也已经失效。
一边整理,梁盛脑海之中也在勾勒后续的计划。
重启项目首先要锦大认可,如果没能联系上周旭,就要直接去找指导教授齐云生那个看似随和的怪老头。作为神经心理学的泰斗级人物,他能够放任行业瞩目的研究停滞,背后的原因肯定不简单,让他点头同意重启,恐怕要耗费一番功夫。
而在梁盛的世界里,不论样本采集还是对照实验都比这里更进一步。三轮针对ao人群的脱敏对照实验结束后,已经开始样本数据分析,远比这个世界更有突破。
但那时同样遇到了样本不够广泛的问题。能够主动报名参加项目的心理问题患志愿者,多数是主动就医人群,生活环境相对稳定,排除自身基础条件的差异,多数人脱敏治疗后数据波动差异不大。
梁盛按着额角想,如果按已知的方式和成果去说服怪老头,应该会很打动他,但如果后续遇到同样的障碍,要如何克服呢?
这不是一件短时间能够理顺的事,梁盛垂眼瞟了下左手手腕,没看到父亲的手表,他心里一阵空落落的感觉,同时他的另一根神经跳了一下,他在这个世界还有父母和一个名义上的伴侣。
梁盛看了一眼笔记本上的时钟,不知不觉已经下午两点了,池越还是没有动静。
应该可以去关心一下他了吧?梁盛看着主卧紧闭的门犹豫不决。
他曾经读过一篇关于信息素纠缠适应症的文章,像他们这种匹配度的纠缠,适应期将会持续很长时间,伴有间歇性腺体疼痛。易感期会随着适应期结束慢慢恢复正常,多数人会并入纠缠后的第一次周期性易感期,并且需要缓慢恢复易感期水平。
梁盛本以为他们之间会平静地度过这几天,也许他们会在易感期尚未恢复时就解除信息素纠缠。他甚有点感谢这种信息素纠缠后的易感期不敏感,打一针抑制剂就能让他重新投入工作。
他看着饮水机哗哗的水流,想,哄生气的omega真的比处理易感期还要复杂。
梁盛站在主卧门口,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声,他逐渐紧张起来。单从他这两天的相处来看,池越性格是有点跳脱,但并不像是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掐住不放,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池越,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梁盛又敲了几下门,问,“我直接进去了?”
“等下。”池越终于回答,声音有些沉哑,“等下,抱歉,我刚才睡着了。”
“……好。”梁盛呼了一口气,放心下来,“已经下午了,吃点什么吗?”
屋里又是没有回应,梁盛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以为池越又睡着了,正准备离开,池越忽然拉开了门。
“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池越揉着眼睛问道。
他还穿着那件黑色衬衫,只摘了领结解开最上面的两枚扣子。说完话见梁盛没有回答,池越甩了甩乱蓬蓬的头发,疑惑地看着他。
梁盛没想到池越会以这样的形象出现,精致到头发丝的艺人睡眼朦胧地望着他,透着omega的柔软。卧室里传出不明显的机器工作的低频噪音,梁盛抬头看见空调打开了信息素净化档。
不应该那样猜忌他的,他可能只是不舒服需要休息。梁盛想着,有点想揉一揉池越的头发表达歉意。
但那样似乎又太过亲昵,对他们当下的关系来说有些越矩。最后,他只是笑了笑,把水杯递过去,“喝点水,洗把脸。我去做就行了。”
池越接过去,又道了谢,自己揉搓了一把头发,全然不顾形象,说,我换身衣服就来。
等到池越换好衣服出来,去看到梁盛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并没有要做饭的意思。见池越走出来,梁盛轻轻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池越不解,又不好催促别人去做饭,只好坐到了沙发另一头。
“只能点外卖了。”梁盛目光没有离开手机,耳朵尖有些泛红,“家里没有菜了。”
“好。”池越不明白这有什么可让不好意思的,搭伙过这几天不需要这么客气,“想吃什么,我来点吧。”
“不是不想做,是真没有菜了。”梁盛的红了半个耳朵,“家政阿姨上午把储备的菜都换成营养剂了。”
“……哦。”
池越瞬间明白了,现在的梁盛,真的是不愿意与他有任何交集。
他也觉得有些尴尬,回手去摸腺体上的阻隔贴。
尽管阻隔贴是两分钟以前刚贴好的,还有厚厚的涂层没有被吸收,出来之前净化器已经恢复监控状态,他也打了短效抑制剂。但池越总觉得现在的自己浑身散发着易感期的气场,被梁盛看得一干二净。
而他不能求助对面明显不愿意与他多接触的alpha,哪怕他们刚刚做过信息素纠缠。
突如其来的易感期让池越变得过分敏感,梁盛与他拉开的距离让他有些低落,不自觉地沉下了脸。
两个人沉默地刷着手机,谁都没先做出决定。
梁盛偷偷地打量着池越。这件事是他没安排好,忘了提前告知家政阿姨不需要这样的新婚准备。他知道这样说出来对一个omega是有些冒犯的。一天之中反复触及omega的底线,难怪池越会生气。
梁盛的脑海之中又冒出那个念头,omega可真难哄啊。
“海鲜豆腐汤,怎么样?”梁盛小心翼翼地问。
“好。”池越没有抬眼,只是微微点头,故作轻松地回答道。
终于结束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松了口气。
池越傍晚还有一场节目连线,吃过饭窝在沙发里抱着pad看节目组提前发来的脚本。
他结婚的事只有经纪人和助理小井知道,经纪人碍于他雄厚的背景没当面骂他,给他放了一周假处理这些事,昧着良心托人开了假的手术证明,去和没有完成合约的综艺请假。
经纪人给他编的病是扁桃体摘除手术。今天应该是他“出院”的第二天,他需要给自己稍微化一个病态美的妆容,在连线时用尽量少的语言表达抱歉之情,一改往日活泼开朗的人设,把自己演得楚楚可怜就好。
池越摸了摸喉结,并不确定扁桃体的位置,于是打开网页查起来。
原来这么靠上,池越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张大嘴巴,仔细看了看自己这个被弄死的器官。然后又对着手机默念了一遍节目组写好的词,感觉神态有些夸张,就又来了一遍。
可能是没发出声音,池越总觉得自己状态不对。他干咳了一声,小声地嘟囔起来:“对,上次出海感冒了。赶场去试镜,第二天就说不出来话了。”他轻按着右侧下颌骨后面的软肉,“消炎以后又补了几个广告镜头,回来就进医院了。”
“嗯,全麻,没什么感觉。
“现在还好,对,恢复了。
“只能跟大家说声抱歉了。”
说到这里,池越做了个wink,“浣熊冲锋队必胜!”
“噗——”梁盛听着池越自言自语,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赶紧用手背抵住嘴,低头看电脑上的数据。但现在数据完全无法吸引他的注意,池越顶着鸡窝头过分投入的表演比数据有趣一万倍。
梁盛怕池越发现,再次撩起眼皮,瞥了一眼。只见池越隔着整个客厅和餐厅,幽怨地侧头看向他。
午后的阳光洒在池越身上,晒得他的脸颊微红,让他蹙眉凝视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在撒娇。
“对不起,你继续。”梁盛收住笑,莫名有了信心,这次一定能哄好。
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加油浣熊冲锋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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