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少年你好勇
此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堵在正门门口,揽着沈瀚光鬼哭狼嚎,大概意思就是哭诉沈鸣珂想要把宅子卖了,赶走自家长辈。
“不孝啊!这是不孝啊!”老妇涨红了脸,手指几乎怼到车里的沈鸣珂面前,“你爹娘没了,我们可就是你嫡嫡亲的长辈!你个不孝女!还有脸回村里来!”
沈鸣珂气乐了,下车也不行礼,喝道:“对父母那是孝顺,对叔叔婶婶,自然是像对三堂叔一般尊敬了。”
老妇气得手抖,想说亲疏有别,又怕里正挑刺儿。
她憋着一口气,换了说法:“那我也比你年长!”
“比我年长的人多了,难道都生养了我?”
“牙尖嘴利!难怪年纪轻轻就克死了你丈夫!连累了你爹娘!”
沈鸣珂双眼微眯,冷笑,“可不是么!算命的说,我必须回村来卖了老宅,否则就能克没了嫡亲的长辈!”
“你!”老妇忽然又惊又怒,捂着胸口就要倒下去。
“沈氏!”沈思齐连忙扶住老妻,皱眉道:“你还有没有点上下尊卑!这是你婶婶!”
沈鸣珂忽而一笑,行礼道:“叔叔您在啊?真是对不住,我还真是没认出来,毕竟离乡这么多年,只有我爹娘往村里送东西,从不见您二位回个什么,哪怕是针头线脑呢?也让侄女我有个念想不是?”
沈思齐深深地看了一会,这才叹道:“你这是怨我们了!可你知道,当初大哥大嫂执意不肯过继,又给你招赘,这在村里是犯了大忌的!我们这些年,可没少受村里人指指点点。”
原来是这样。
沈鸣珂一时感慨于原身父母对女儿的爱,不由缓和了语气:“如今我就是一个寡妇,想来也招不来什么风言风语了,往后叔叔婶婶可以放心了。”
沈思齐皮笑肉不笑,“既然如此,咱们就先进屋再说!毕竟扶光还在等着你呢。”
沈鸣珂与他对视了眼,点头应了。
一众人这才从正门鱼贯而入。
打发了车夫和脚夫,贺头领着六七个大汉留了下来,准备明日与沈尚光一起回县城。
沈鸣珂于是请里正安排他们借住在村民家里。
接着,沈家人才到了后院,看见了尚且昏迷的沈扶光。
沈鸣珂一边等着郎中把脉诊治,一边琢磨自己早死的丈夫到底长得多么惊为天人。
你看看这哥四个,除了鼻青脸肿的老三,只能从双胞胎老四的脸上去看,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容貌。
她可是对着洗脸盆照过的,一个鼻子一双眼睛,自己就是相貌平平的普通人。
恐怕当年原身招赘,也是冲着对方相貌去的!
“嗯……外伤在头部,已经处理过了,只是炎症不消,热度不退,恐怕会烧坏了脑子。”
郎中打断了沈鸣珂的胡思乱想,“如今需祛风解表,消肿排脓。我先开一副药,喝了应该能清醒几分,之后慢慢调养才行。”
说完,他就刷刷刷开了方子。
商瑶琪急忙擦了眼泪,跟着去拿药。
可没过一会,她又一脸难色地走到了沈鸣珂身边。
“娘,您能出来一下吗?”
沈鸣珂跟着走了出来,还没踏出门槛,就见二儿媳孟夏皱眉瞪眼地,好似与门框有仇。
“这是怎么了?”
“娘!”孟夏找到了主心骨,压低了嗓子道:“这个郎中就是个骗子!”
沈鸣珂一惊,她回头看向商瑶琪,却从对方脸上看出几分为难。
好在孟夏憋不住话,劈里啪啦埋怨起来,“您瞧瞧他开的方子,这光丹参一项就要十两银子!而且需日日服用,调养一两年才行!就是咱们家以前都经不起这么折腾,何况现在全部家当也就够大伯吃几根的!”
沈鸣珂接过方子,对上面龙飞凤舞的毛笔字也看不明白,她琢磨了下,回身吩咐商瑶琪:“先抓一副药吃着,明日让尧光回县城去请一位更好的大夫来,该治就治,活人还能被钱憋死?”
商瑶琪顿时泪盈于睫,他们这一大家子说得好听叫回乡落户,说得直白些那就是逃难!
从县城数一数二的富户沦落到如今回家都被刁难,她这做大儿媳的哪敢再提非分要求?
“娘!”孟夏不乐意了。
沈鸣珂没说话,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孟夏立马就低头不说话了。
沈鸣珂叹口气,“今日这事若落到了你二房身上,我也是这番话,该花的钱必须花,人命比什么都重要!”
两个儿媳对视一眼,连忙福身行礼。
安排好了大儿子,沈鸣珂就被请到了堂屋里。
此时里正与沈思齐坐在主位上,左手边依次坐着沈思齐的长子沈鸣烨,次子沈鸣卉,长孙沈瀚光。
右手边头一把椅子空着,之后沈尧光、沈尚光站在各自椅子边上。
沈鸣珂与两位叔叔行了礼,落了座。
里正瞧着皱皱眉,冷声道:“如今人到齐了,关于这宅子的事儿也掰扯掰扯。”
沈思齐抢先道:“三堂哥这话说的,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虽然侄女不认咱们,咱们还是要善待小辈的。宅子的事儿啊,不用掰扯,大家伙团团圆圆住一块就行了!”
沈鸣珂可不愿意,之前的话她并没瞎说,这宅子在村里算是数一数二,但比县城里那套都小了,更别提现在还要两家合居!
“爷爷,我不要跟他们住一块!”沈瀚光抢嘴,“这是我家!凭什么让他们住进来!我奶说了,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嗬!少年你好勇!
沈鸣珂瞪圆了眼,盯着面皮紫涨的沈思齐,准备看他怎么办。
显然后者也是怒极攻心了,他对着长子就呵斥:“沈鸣烨!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一身圆领白袍的沈鸣烨起身行礼,“儿子错了,还请父亲保重身体。”
接着,他回身看向沈瀚光,“逆子!还不过来认错?”
沈瀚光再无法无天,还是怕老子的,于是嘟嘟囔囔地挪到了中间,麻利地跪了下来,对着沈鸣珂翻了个白眼,大声道:“孙儿有错,不该惹得爷爷生气!我可不是白眼狼,我是爷爷的好孙子!”
这个孙子!
沈鸣珂冷眼看着小小的男孩儿,有些可惜他八百个心眼子都没放在正处。
她也不愿再纠缠,直接提出自己家人口多,住不下,还是卖了这个宅子另外再造的好。而沈思齐则不同意,说自家没钱,这些年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是要干他们一家去做流民。
说到流民,里正忽然提起另一件事:“沈氏,如今村里都出现了饿死的佃农,你身为全村最大的主家,也该有些表示吧!”
“饿死的佃农?”
沈鸣珂侧头看向两个儿子,不想后者也是一脸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