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这是要逼死我这个老婆子啊
“沈思齐呢?”老人一手转着两颗核桃,咯啦啦响。
门房连忙躬身行礼,“回里正的话,我家老爷去巡田了,今日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里正点头,转身看了眼车队,吩咐道:“开正门,你家姑奶奶回来了。”
门房大惊失色,背对着车队,低声道:“老夫人说了,这门不能开。”
里正拉长脸,瘦削的腮边浮现出浅浅的皱褶,他一言不发地盯着门房,直到后者低下头为止。
“你们在我家门口干什么!”熟悉地声音打破了僵持。
沈瀚光三步并两步跑到了贺头面前,“赶紧滚!这是我家!”
贺头本不是善类,冷笑着一招手,三五汉子就围拢了来。
沈瀚光此时才知道怕了,他悄悄退了一步,嘴里不依不饶:“你们堵着我家门做什么!本来就是你们不对!”
贺头也不说话,捏着拳头喀拉拉响。
“哎哟!小少爷!”
之前还想赶人的门房一见这架势,也怂了,他小碎步跑到沈瀚光身前,点头哈腰:“小少爷,您快跟我进去吧!老夫人刚刚还念叨您呢!”
沈瀚光一扭头,顶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他惊喜地跑到了里正面前:“三爷爷!”
“瀚光回来了?”
沈瀚光点头,“您怎么没进屋去?”
说着,他拉着里正胳膊往正门方向拽,“开门!这狗洞给谁进啊!”
站在偏门里的长工帮佣顿时脸色就不怎么好看。
门房心里念叨着小祖宗您别添乱了,面上却笑眯眯地,“里正,您看,要不您先进去喝盏茶?”
“我缺你家一盏茶?!”里正一甩袖子,连沈瀚光都不搭理了,指着门房鼻尖怒斥:“你今日到底开是不开!难道要我去宗祠问个明白!?”
门房吓得腿都软了,扑通跪在地上,“里正,您就可怜可怜小的吧!”
里正没想到门房居然还是不肯开正门,于是怒火冲天地吼道:“这谱子摆得是大到没边了,今天我就在这儿等着!看他沈思齐给我个什么交代!”
沈鸣珂闻言,知道事情不能再僵持下去,于是她起身下了车,对着里正行礼,“三堂叔。”
里正铁青着脸,眼皮子一夹,转头对着一直沉默的沈尚光道:“妇道人家不好好呆着,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沈鸣珂深吸一口气,默念着“不气不气,气死没人替”。
“三爷爷,晚辈给长辈见礼是应当的。”沈尚光辩解了一句。
沈鸣珂对沈尚光低声吩咐了几句,片刻后对方回转,递过来一张地契。
“三堂叔,这次我们回乡就不准备走了。”
里正一惊,总算给了沈鸣珂一个正眼。
“这宅子还是我爹娘几十年前置办的,没住多久我们就搬走了。”沈鸣珂摸着地契,露出怀念的神情,“当时家里人少,所以院子也不大。可如今我四个儿子都已经成人,宅子内外不分实在不妥,我想着不如重新买地另起一座大些的。”
说着,她将地契递了过去。
里正接过地契,眉头微蹙,“这是什么意思?”
“这块地连宅子,还请三堂叔帮着评估一下,”沈鸣珂瞥了眼沈瀚光那桀骜不驯的小脸,“小叔若是要继续住下去,价格方面好商量,毕竟是至亲。”
门房伸长了脖子,盯着里正手里的地契,心脏怦怦跳。
原来这些人真是主家!
里正冷哼一声,反手将地契扔了回去,看了眼沈尚光:“这种事交由你儿子出头便是!”
沈鸣珂顺水推舟地将地契交给了沈四,“那你就跟三堂叔商量一番吧,想来三堂叔定能秉公处理。”
里正被噎了一句,顿时瞪圆了眼睛直鼓气。
“三爷爷!”沈尚光上前一步,挡住了双方。
沈鸣珂也不愿再纠缠,敷衍地行礼后就上了车。
许是沈尚光知道自己不善口舌,转眼又把沈尧光拉了出来。
门房在一旁侧耳细听,乖乖,真在为这宅子估价呢!
他慌了,看着几步外不明所以的小少爷,连忙凑上去道明事情轻重,并请对方赶紧进去找老夫人拿主意。
沈瀚光听得又急又怒,他一跺脚,刚要大声呵斥,就正好撞上了贺头不怀好意的视线,于是强行按捺住脾气,噌噌噌就闯进偏门里去了。
沈瀚光自然不知道,他这一举动落在了在场众人眼中,都是松了口气。
沈鸣珂自不必说,那沈家兄弟也不想再丢了一块祖产,特别是以后还要在村里生活,这与小叔一家坏了关系,传出去怕是名声不好听。
至于里正,身为三代之外的堂亲,偏向哪边都不妥。
果然没过一会,正门就自里向外打开了。
两个小厮匆忙走出来,对着门房就是啪啪两个大耳光。
“好你个杀才!居然敢拦三爷爷的大驾!他老人家的吩咐,咱就是倾家荡产也要达成的!”
这一番举动令里正眉头皱起。
哪是在打门房啊?这是在打他的脸!
于是他收起了核桃,袖子一振,背于身后,“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开宗祠,请乡老,辨个明白!”
说着,他转身欲走。
“哎呀!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一位身着深蓝色粗布裤褂的老者走了过来。
长瓜脸,高鼻梁,一双吊梢眼。行走时,腰间缀着的褡裢里就发出铜钱碰撞的声音,哗啦啦,哗啦啦。
“呵,来得正好!”里正没个好脸色,“省得我还要派人来请你,一起走一趟宗祠吧!”
老者顿时变了脸色,“三哥,这村里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里正眯着眼,看了看车队,“是咱们的大侄女回来了!”
老者仿佛才看见沈尧光兄弟,“这不是尧光、尚光吗?”
“见过伯伯!”
沈思齐连声道:“你们兄弟可是为了扶光而来?快随我进屋,他的状况可不怎么好!你瞧瞧,我今儿还去请郎中来着!”
听他这么一说,沈尧光兄弟脸上都微微变色。
沈鸣珂在车里听得真切,不由扶额,自己到底是接了个什么烂摊子?
这个村里就没人待见她!
她下了车正想着要怎么说,就听见一声长长得哭嚎由远及近——
“哎呦!这是要逼死我这个老婆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