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辞而别
周清定定地看着地上躺着的马匪，沉声道：“是谁把我师父的尸首挖出来的！”
“你师父？”马匪纷纷愣了一下，心说你师父不是在山上好好待着呢吗？
“就是木杆上吊着的那个人！”
一听这话，马匪先是一怔，旋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变得古怪至极。
“你就是那个逃走了的小子！”大当家倒在大铁锅旁边，怒目瞪着周清喝道。
“我没逃！”周清立即反驳道，就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
大当家冷笑一声，强忍着疼痛道：“没逃？那天夜里我带兄弟们把那间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可没见到你小子的半个影子！”
周清一步一步走到大当家面前，同时将手伸进怀中。
大当家见状先是一愣，旋即就看到周清从怀中掏出来一杆毛笔，顿时狂笑不止，因为疼痛的缘故，他脸上的笑容显得十分扭曲。
“小子，你是打算在我脸上画个王八吗？”大当家笑着问道。
周清还是没有说话，一步一步地走到大当家面前，缓缓蹲了下去。
忽然，就听“噗”的一声，一股血箭喷射而出，洒了周清一脸。
一个拇指粗细的血洞，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大当家的喉咙之上，鲜血正顺着洞口汩汩流出。
“你……”大当家怒目看着周清，两眼发直，一阵阵气流从喉咙里喷出，带起阵阵血雾，同时传来一声声呜咽，听得人毛骨悚然。
不少马匪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有些惊呆了。
他们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对于杀人的场景并不陌生。
但方才那一击，众人竟都没能看清周清是如何动手的，大当家便已横死当场。
对于他们而言，死亡并不可怕，等待未知的死亡才更加可怕。
而且周清这么一个老实木讷的少年也会杀人，实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周清缓缓站起身来，朝不远处的一个角落走去。
倒在那里的人，正是周魁。
周魁看着越走越近的周清，原本已经因为剧痛而暴起的青筋再度涨大三分。
“你……你要做什么！”周魁瞪着周清，想要将自己腰间的佩刀抽出来，手臂却在不听使唤地一直哆嗦。
周清又问出了那个问题：“是谁，把我师父的遗体挖出来的！”
“是大当家和二当家干的，不关我的事啊！”周魁急忙答道。
“二当家在哪！”周清又问。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周清根据马匪的描述找到了二当家的屋子。
房间内，轻纱幔帐，烛光若隐若现，一男一女身无寸缕地躺在床上，双双蜷缩在一起，不远处的地上还倒着一个少年。
“你……是谁！”二当家察觉到周清的到来，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取你性命之人。”周清淡漠地说着，走到二当家身前。
手起笔落，又一股血箭喷射而出。
不过这次的周清有了经验，一闪身避开了血液。
鲜血洒在帐幔之上，就像是墨汁滴进水里一般飞速弥漫开来。
摇曳的烛光，似乎一时间更红了。
在女子的惨叫声和男孩的嚎哭声中，周清走出了房间，朝着山上走去。
他再次来到三当家面前，问道：“还有谁伤过我师父。”
“这……”三当家愣了一下，这个问题牵扯到的人着实不少。
当天夜里，刚上位的大当家和二当家为了拉拢人心，主动干起了刨坟掘墓这种损阴德的差事。
但当年出手和周易安争斗的人，可就多了去了。
看着周清眸中冷冽的杀意，周魁很快认怂了，报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当红日再度在东方露出脑袋，整座野狼山山顶已然是血流成河。
周清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他的真气早就用完了。
不过他跟随周易安也修行过几手刀法，杀这些没有行动能力的马匪自然不在话下。
倒是周魁似乎认出了他刀法的来历，质问他是不是霸刀门的人，周清虽然矢口否认了，但周魁显然不信。
看着天边的红日喷薄，周清忍不住大笑一声，“当啷”一声，将手中的长刀扔在地上。
“师父，您看到了吗？徒儿替您报仇了！”周清看着前方地面上一个不大的木盒，高声说道。
木盒里盛放的是一堆黑灰色的沙子，正是周易安焚烧之后的骨灰。
木盒当然不会回答周清，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地上，山风轻轻拂过，扬起不少细小的灰尘，在山间飘荡开来。
盯着木盒看了半天，周清失落地回过神来，扭头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他便来到了厨房当中，此地却是空无一人。
“师父！”周清急忙唤了一声，四下一看，一个信封正放在灶台之上。
封皮上书五个大字——“徒周清亲启”。
“周清，既然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你还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我很欣慰。马匪们中的毒你不必去管，第二天中午便会自行解除。如果你到了中午还没能收敛自己的杀心，终有为祸世间的一日，便让你死在马匪的刀下吧！”
“你的事情我是托官府的人打听到的，别意外，你连名字都没有隐瞒，想要查到你真的太容易了。”
“我平生自忖没做过任何对不起良心的事情，就算替马匪诊病也同样如此。但你的出现，却让我动摇了。”
“我发现，再高明的医术也治不好这个世道，或许我已经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你这么做，也算是替你的六个师兄报仇了，他们泉下有知，也不用骂我这个师父无能了。”
“你不用找我，我要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或许会离开齐国，江湖那么大，你还年轻，多出去走走看看。”
“你的卖身契我已经帮你烧了，你现在已经是自由身。另外，后山有个隐蔽的山洞，你顺着那条我做了记号的小路过去，就能找到马匪的宝库，记住，切莫贪心！——师吴六指留。”
捏着这一叠厚厚的信纸，周清心中却有些空落落的，虽然他做吴六指的徒弟还不到一个月，但吴六指所做的一切，却都值得他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师父”。
如今，这位师父却选择了不辞而别。
或许，这就是江湖吧，相逢便注定了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