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 135 章
勤王藩军和顶着叛军之名的虎牟军第一场战役就此拉开了序幕。
然而等到两军开战之后, 中军旗下远眺战场的琅琊王心中的那一丝怪异却愈发扩大。
——这竟也不似是有诈的模样？
平心而论，对面这一支骑兵在琅琊王眼中确实是堪称精锐, 兵强马壮自不必提，进退有度，往来如风，这样的队伍若是在他麾下的话，他只怕做梦都会笑醒几次。
可人数却太少了！
迄今为止出面应战的也就只这区区三四千人，其余叛军为何至今没有踪影？！
要知道，他这一次整军出动虽然也只带了部分兵马，却也足有八万之众啊！
那位浔阳郡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摆出这几千人来是想怎样？
再是精锐，在数量差距如此之大的时候也是不可能战胜的！
难道这几千的精骑，在对手眼中竟然不值一提？所以即便是损了也无所谓？！
“王爷？”身边参将还有些疑虑，主要是不论虎牟军还是浔阳郡王，在之前的战绩都实在是太过显赫了些，以至于真正到了两军对垒，即便对方主将并未出现，藩军的将领也始终不敢小瞧对手。
虽然迄今为止这一支精兵都始终只是凭藉自身战力在和他们周旋，但谁知道会不会在突然之间便会有援军杀到呢？
毕竟此处虽然尚未踏足西山境内，却也已经距离很近了。
“打！”琅琊王咬了咬牙：“如今敌军就在眼前, 再瞻前顾后像什么样子？威名震震的虎牟军又如何？你们是本王一手从藩地带出来的兵！如今八万对几千都怂成这样, 也好意思说是本王的兵？”
几句话说得开口的那名参将垂了头，琅琊王这才冷哼一声：“如今我军既然占了优势, 就给本王吃下这支队伍！”
“等首战告捷之后, 本王亲自给尔等庆功！”
琅琊王一锤定音，下属将领也就依令而行，只是原本以为八万对三千本应手到擒来，却到底还是低估了对手。
虎牟军精锐的前锋营并不是那么易与的。
纵然对手的兵马数倍于己, 这一支精骑兵也依然没有不战而逃的意思。
敌人既然人数众多，那就不正面硬碰硬，而是依仗骑兵来去如风的速度不断迂回穿插——这是他们郡王手把手交给他们的对敌之策！
凭藉这一份出众的灵活速度，这支前锋且战且退，阵地不断移动，足足将这八万藩兵拖住了近三个时辰！
这已经是极限了！
差距太过庞大的数量是难以用悍勇二字轻易补平的劣势，而战到此时，这三千虎牟军的体力也已经消耗得所剩无几。
就连胯|下的战马都频频的喘着粗气，前锋营的两名参将心里明白，再不退，就只怕真的要将自己这支人马尽数交代在这里了……
可……他们能往哪儿退呢？
虎牟军主力驻扎的西山大营里出了事，云旗将军几次传令，严禁他们这支因为巡守周边而躲过了一劫的前锋回转营地。
别看他们这大半天跟来犯的藩兵们打得有声有色，其实也只是强弩之末罢了。
离营数日，原本随身携带的干粮早就已经消耗得几近一空，身后就是几乎已经没了战力的营中弟兄，他们即便退回大营，也不过是将敌人引过去而已。
听着身下战马粗重的喘息，两名参将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彼此一个短暂的互望，甚至无需开口，两人多年并肩的默契便让他们知晓了彼此的打算。
——既然不能退，那就战到底！
哪怕是战到最后一人又如何？
他们是威名赫赫的虎牟军前锋，身后是他们生死与共的弟兄！郡王教过他们排兵布阵，却没教过他们弃战而逃！
仅凭人数就想小瞧他们的话，那就算是死，也要让对手明白他们不是好惹的！
刹那之间，两军再一次绞杀在了一处！
抱了孤注一掷心态的虎牟军前锋确实悍勇无匹，但……对手毕竟是八万的藩军！
任凭前锋的阵型再是如何无懈可击，他们的四周永远都充斥着仿佛挥之不去杀之不尽的敌人们。
从最初试探性的交手，再到如今，藩军似乎也看出了这支精骑不好对付，并不愿意正面冲杀，只将阵型布成泥沼也似，不论虎牟军前锋向何处冲锋，那一处的敌军便会迂回退避，而一旦他们攻势暂缓，敌人却又会迅速填补，步步紧逼。
而当前锋营想要后撤迂回的时候，藩兵却又始终紧追不舍。
彼此双方都不是庸才！
前锋营不论是冲锋还是后撤，始终都难以摆脱掉这一支数十倍于己方的敌人，而对方似乎也在防着他们困兽犹斗，并不肯正面接战，只想花费最小的代价将他们拆吃入腹！
这样胶着的战局，却是最不利于虎牟军前锋的局面。
除非他们真的能有后援，拼死拖住藩军的这一场交战才有获胜的可能，否则……
随着最后一缕晚霞在天边消失殆尽，观战了许久的琅琊王终于在心中断定——不论虎牟军主力如今在忙些什么，目前的局势似乎都是对手彻底弃了这支堪称精锐的骑兵？
可之前从邸报上来看的话，那一位年轻的郡王分明不会是能做下如此愚蠢安排之人啊？
“王爷。”身边参将打断了琅琊王的疑虑：“天色渐暗了，若是入夜，难保敌人不会趁夜偷袭。”
——若不是为了拖到夜里偷袭的话，这支骑兵疯狗似的明知不敌还要拦在这里做什么？等死吗？
参将的短短一句话彻底打消了琅琊王的踌躇。
“合围，绞碎他们！”琅琊王冷声道：“传令下去，歼敌之后不要拖延，急速撤回京城驻地！”
管他有什么后手呢，只要他们吃掉这支骑兵之后撤的够快的话，就……
心中念头尚未想完，琅琊王却猛地一怔——那是什么声音？
心中想着，人也不由自主转头看向身后的方向。
——与那恍若天际闷雷般滚滚声响一同袭来的，hi远处贴地而起的烟尘如同龙卷。
身旁的亲兵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喃喃道：“难道是武安王带兵接应来了吗？”
亲兵开口的同时，琅琊王的脸色已经变了。
藩地偏安大楚一隅，虽然多年未出过大型战事，但作为手握兵权的藩王，从小弓马娴熟熟读兵书是必须的，京城距离西山近在咫尺的距离，他领兵出来也还不到一日，又无派人回去求援，于情于理武安王都不应该这个时候派什么援军。
如果说原本初到京城的时候两王之间还有那么几分争功的心思，在他们不慎着了那位太子殿下的道儿之后，这一点心思也早就消失殆尽了。
不可能是武安！
琅琊王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那又会是谁？
此时后方的烟尘已经迅猛逼近，原本混战中的两军也终于留意到了那看似不详的烟尘，彼此心中都是一惊。
琅琊王的兵马是怕被抢功。
而虎牟军的前锋则彼此互望一眼，各自都从身边同袍眼中看到了绝望。
光是眼前这一支藩兵的兵力已经难以应对，再来一支援军的话……
脑中念头才刚浮现，冷不防有人突然高声叫到——是将军的旗，将军回来了！
将军回来了！
这一句话就如同滴入滚油中的水滴般，瞬间在战场上激发出了一阵阵山呼般的喊声！
而此时从琅琊王的方向也已经能看清后方那愈发逼近的烟尘中，高高竖起的是一面陆字军旗。
泼墨般的陆字下面，是虎牟军标志的插翅虎纹样。
绝无认错的可能！
可是虎牟军不是在西山大营吗？难道是从尚未进入京畿范围就提前兵分两路了不成？
“王爷，怎么办？迎敌么？”
琅琊王面色阴晴不定了一瞬，遥望着那远处军旗下已经隐约可见的攒动人影，咬着后槽牙说道：“鸣金！撤军！”
&
西山之上，林木萧萧，唐卿卿手中提着食盒，轻手轻脚的关上了西厢房的房门，院中一片静谧的月色当头洒下。
又是两日过去，香柏和香桃的症状始终不见有什么起色，但……却也并没有再继续恶化。
有赖于苏乔和军医们不眠不休的一次次调整药方，每一次清池送来的药材都在前一次的基础上做过改动，即便是唐卿卿这样不懂医术的人，也能从二婢服药后的反应看出苏乔他们似乎已经摸到了这一场恶疫的根底。
只要能控制住病情不再恶化，苏姐姐他们就能抢到更多的时间调整方子，香柏香桃还有营中那些年轻的军士们，也就会有痊愈的可能。
唐卿卿对于苏乔的医术无比信赖，纵然这一整天忙下来身子里的力气就像被抽干了似的，此时也依然打起精神向着厨房走去。
——两个小丫头这会刚睡着，但她们病着，夜里是睡不踏实的，清池送来的药还要再熬一份，夜里醒了若是咳得厉害还要靠药压一压……
心中想着，脚下才刚迈步，冷不防院门却传来轻叩，唐卿卿愣了下，怎么回事？清池一般只是白天才会来送东西，现在都这么晚了……
难道是出事了？
唐卿卿心跳骤然加快，食盒随手一搁便快步迎了上去。
“是谁？”
然而下一瞬她便愣愣的停了步。
院门外响起的是一道清朗熟悉的音色——
“宝儿，是我，开门，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