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萨巫尔突兀的出现, 让陆明玉也没了继续散心的心情。
唐卿卿原本就情绪不高，而陆明玉则是被萨巫尔又一次勾起了对于和亲的恐惧，两人一路无言, 直到唐卿卿回到唐家住的院子, 陆明玉才勉强回过了几分颜色。
等在唐卿卿这里用过了晚膳，陆明玉都还有几分依依不舍，突然眼睛一亮说道：“你不如去与我同住吧？”
唐卿卿哭笑不得：“殿下，这不合礼数。”
“怕什么, 这也不是在宫里。”陆明玉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 “梦兰年纪小, 没来, 太子哥哥和三皇兄又不和我在一处，我那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 你去了, 咱们两个晚上还能说说话。”
唐卿卿本有些犹豫，奈何架不住陆明玉的软声央求，只能去禀了父亲，得了首肯, 这才让香柏收拾了晚间要用到的一应物件, 抱着包袱跟陆明玉去往她的院落。
一路上唐卿卿犹豫再三，见左右无什么闲人，终于问道：“殿下, 您可知道五……浔阳郡王有没有同来秋狩呢？”
“五皇兄？”陆明玉愣了愣, “你怎的来问我呢？他来不来难道没有跟你说么？”
唐卿卿郁郁的叹口气：“没有。”
“你们……拌嘴了？”
“算是吧。”唐卿卿心里郁闷至极, “结果他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出京了。”
“这……”陆明玉没了话。
比起唐卿卿，陆明玉才是更不知道宫外事的那个，此时也只能犹豫道：“那……回头我问问宫人看看。”
似是觉得自己这样的回答对于好友的殷殷问询有些敷衍, 陆明玉苦笑着解释：“五皇兄从小就从不跟我们一处，三皇兄好歹还有碰面的时候，可五哥……小的时候他还只是不理人，自从边关回来之后，我每次见到都觉得有些吓人……倒难为你不怕他。”
唐卿卿听得无语，良久只能叹口气。
“你跟我来。”
陆明玉眼珠一转，拉着唐卿卿一路爬上行宫内的一处小山坡，向着西北的方向一指：“曾经五皇兄随驾秋狩的时候，都是独自住在西北角的院子，位置很有些偏。”
她张望了一时便就摇头：“大概是……没来吧？你瞧其他的地方，住了人都有灯烛人烟，可那边却是没人住进去的样子。”
唐卿卿顺着她的指向望去，触目所及的只有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以及行宫西北角的漆黑一片，哪里有半点有住进人的样？
……真的没来吗？
唐卿卿眼中难掩失望，就连陆明玉都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想了片刻，只干巴巴的笑道：“你……也莫急，秋狩要有好几日呢，来迟了也是有的。”
或许是心事太重，又或许是乍然换了陌生的地方，唐卿卿几乎一夜无眠，直到第二日清晨，她脸上的黑眼圈将陆明玉都吓了一跳。
“卿卿你……又是何苦。”
陆明玉心里不是滋味，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劝解。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自己都还在为了或许会和亲西狄的事情发愁，又该如何开解旁人未婚夫妻之间的矛盾？没奈何，也只得拉着唐卿卿梳洗之后各自更换了骑装，出门前特意帮她化了淡妆，有了妆容遮掩，这才显得精神了几分。
今年的秋狩参与者堪称众多，毕竟往昔并不是年年都会举办这活动，今年又有西狄使节参与，各家的儿郎乃至年轻文武百官，心里都将这一次秋狩看做是有关两国邦交的大事。
依照惯例，明德帝跨在马上弯弓射出了第一箭之后，秋狩便正式拉开了序幕。
唐卿卿起了个大早，然而直到众人打马进了山林，她都没能看到陆归云的身影，原本的期待化为泡影，顿时没了兴致。
陆明玉看出唐卿卿状态不好，原本想要陪她，却被唐卿卿婉拒了。
再怎么说陆明玉也是公主，一则身份使然，二则唐卿卿也体谅她在宫中被拘得久了，没得好容易出宫一趟还要拘着。
陆明玉见她再三劝说，这才骑上雪球进了山林，准备在外围寻一下有无山鸡野兔这类的，猎不猎得到不重要，要的只是个消遣。
没打算参与狩猎，唐卿卿也就不往那林深草密的地方走，只牵着红糖的缰绳在靠近行宫的林子边沿闲逛，这样的地方，猎物自然是没有的，反倒是陆陆续续的掐了一把的野花，用绢子扎成了一束，别在马鞍上，到是平添了一抹活泼的亮色。
随着日薄西山，这头一日的狩猎也就落下了帷幕，各家出猎的儿郎纷纷打马回程，点算猎物。
然而谁都没能料到，西狄一行只有八人参与了此次狩猎，但他们收获的猎物竟然是所有人中最多的。
完全碾压了大楚这一方。
接过了赏赐的萨巫尔笑得格外张扬肆意，虽然明德帝笑容不变，但所有人都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然而再是愤愤，也改变不了技不如人的现实。
在大楚的地盘上，没人能指鹿为马的说狄人作弊，偏偏萨巫尔还似乎不懂得什么叫收敛，接了御赐的匕首之后看都没看一眼就往他身后的西狄随从手中一扔，碧蓝的眼瞳挑衅的扫了一遍在场之人，漫不经心的说道：“今日只能算是熟了熟手罢了，算不得什么，明日可还敢与我比么？”
此言一出，当下就有年轻气盛的大楚儿郎愤然而起，却又被身边人扯了回去。
——这几名狄人确实精于骑射，毕竟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所乘的又都是他们自西狄带来的骏马，此时争一时的意气不打紧，可若是明日依旧输了……就更难看了。
萨巫尔将场内众人神情扫了一遍，唇角便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来，大咧咧的走到场地上陈列他自己收获的猎物跟前，弯身从里面拎出一只火红的狐狸，单手提着尾巴，径直来到女眷们的席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一把将那狐狸扔在了唐卿卿的面前。
萨巫尔的举动顿时让唐卿卿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偏偏他自己似乎毫无所觉一般，那双同样是蓝色的眼瞳异常专注的望着唐卿卿：“陆归云的女人，我们草原上的习俗，优胜的人要给喜欢的女人送上自己亲手射到的猎物。”
此言一出，全场登时哗然。
——给喜欢的女人送猎物？
他不知道这姑娘是浔阳郡王已经定亲的未婚妻吗？
若是萨巫尔送猎物的对象换成场中不论谁家的姑娘，只怕都立即会遭到大楚人的群起而攻之，但偏偏，他送的是唐卿卿。
西狄此次进京求和，顺带提出的和亲请求并不是秘密，但在场的有谁不知道这位左相家的嫡女早就已经被一卷圣旨赐婚给了浔阳郡王。
圣旨赐婚，白纸黑字，不可能再出什么幺蛾子。
说难听点，除非这位唐家的姑娘出嫁之前香消玉殒，否则她的婚事就不可能再出波折。
要和亲难道不是应该找个能嫁的姑娘吗？怎么……偏偏选了一个不可能嫁过去的？
此时不乏有人想起了左相家这位姑娘曾经的‘丰功伟绩’。
——距离太子妃的位置只差一步，随后却又摇身一变成了宁王只差一点就娶到手的宁王妃，最终一道圣旨成了浔阳郡王妃，再加上如今又成了西狄王储口中‘喜欢的女人’……真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了！
那只狐狸尚未僵硬的身子就落在唐卿卿案前，狐狸身上的箭矢尚未拔去，箭矢的尖端从后腰的位置斜斜向下直透腹部，看位置，约莫是被一箭射断了脊椎，狐狸已死，双眼并未合拢，一侧的眼球上沾了些许泥土，另一只眼球则死气沉沉的瞪着。
唐卿卿与那狐狸死气沉沉的眼睛对视了一瞬，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发怒或者不知所措的时候，却只见那端然稳坐的少女菱唇弯起，笑得粲若春华。
“我家郡王前些日子还在念叨说缺一副护膝，今日就收到了阁下的狐裘，我便替郡王谢过阁下的慷慨。”
说着冲身边丫鬟微一偏头，示意道：“去，好生拣回去，等下令人剥了皮子，正好给郡王缝一副护膝。”
随着唐卿卿言辞的尾音徐徐飘散，偌大的行宫一瞬的安静，片刻之后，不只是谁，率先低笑出声。
而萨巫尔脸上原本略显轻佻的笑意也在一瞬间隐没不见。
偏生唐卿卿还浅笑着补充道：“若是阁下明日能猎到虎豹这类的话，怕是披风的料子也能有了，请挑那皮毛丰润的猎，若是毛色不佳的便算了，我家郡王看不上。”
这一番话唐卿卿说得面带微笑不疾不徐，而萨巫尔的脸色却已是难掩阴沉，那双蓝色的眼瞳冷冷的盯着唐卿卿看了片刻，一言不发的拂袖而去！
直到他回到西狄人的坐席上，陆明玉才悄悄拽了一下唐卿卿的衣襟小声道：“刚刚紧张死我了，还好你有办法。”
唐卿卿扯了扯嘴角，低声说道：“西狄在边关败给郡王，他故意盯着我不放无非也就是那么点子挑拨的心思罢了，这样的人，真要一直忍着，那才是如了他们的意。”
说着，唐卿卿冷笑一声：“白长了一副七窍玲珑心，却尽是用到这些小道上——难怪战败！”
她这一句话的音色并没有压到很低，左近有人听到，顿时笑了起来，稍远地方的人没有听清，却不碍着他们来问，于是仅仅是片刻之后，相府姑娘对西狄战败的判词便传了个人尽皆知。
能从一介闺阁女儿家口中说出‘难怪战败’四字，这对于西狄而言堪称是莫大的嘲讽，就连在秋狩第一日被狄人给夺魁的风头都生生给压灭了不少。
唐卿卿对于一众或是善意或是惊奇的目光统统视而不见，更是将西狄席位上遥遥射过来的森冷凝视当没有，安之若素的吃饱了肚子，与陆明玉携手离席而去。
然而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等到第二日狩猎结束，萨巫尔却如同没事人一般，又一次将一只羽毛鲜艳美丽的锦鸡放到了唐卿卿的面前。
今日他的猎物数量仍是头筹。
大楚这边不是没有弓马娴熟的儿郎，却输在了太过急躁，甚至还有一个伯府的世子因为争功急切而受了伤。
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唐卿卿面不改色的收下了这一只锦鸡，甚至还主动开口问萨巫尔讨要了他猎到的所有飞禽。
正好翎毛能给我家郡王做箭羽，阁下猎的多，做出来的箭矢也就多，郡王自己用不完，还能带去边关分发给将士，也算是多少能替皇上节省些许的军费了——唐卿卿如是说。
这番话听得在场所有西狄人都变了脸色。
萨巫尔眸色沉沉的望着唐卿卿，唐卿卿淡定的回望，良久，萨巫尔呵了一声再度离去。
一旁的陆明玉连掌心都出了汗。
不远处的陆子墨眸色闪亮，一瞬不瞬的望着此处，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到底还是按住了想要近前的脚步。
接连两日都被萨巫尔骚扰，本就心绪不佳的唐卿卿当晚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入睡，第二日直睡到日上三竿，最终是被陆明玉给摇醒的。
“卿卿！别睡了，快起来！”陆明玉直接把一块浸湿了的帕子糊到了唐卿卿脸上，“五皇兄来猎场了！快起来！”
唐卿卿猛然睁开了双眼。
——阿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12号的更新会踩线放出，提前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