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换亲2
刘家儿子只担心自己到手的媳妇跑了就完了，胆战心惊的应付着，直等媳妇跟着自己回家了，才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心下有愧，忍不住告诉了自己妈妈。
刘老太太一听，立刻嚎哭起来，拍着床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儿媳妇：你们家都是骗子，骗的我女儿好苦命，还我女儿来！邻居们都扒着门窗看，他家儿媳妇就低头烧火做饭不吭声。
我外公就说：这不行，这不是个事，结婚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现在你们这样，绑起来送警察再说吧。
大家都安抚刘老太太，说不要担心，咱们去多多人，把女儿换回来好了，但愿不要这儿媳妇，不能让自家女儿遭这罪，都是一辈子的事。
其中有一个小伙子就格外激动，就想上去打这刘家媳妇，原来他就是和刘家女儿私下里谈恋爱的。那个年代不流行谈恋爱，一般年轻人有看对眼的，也不敢多声张什么的，这小伙子家也知道刘家情况，苦于没有妹妹可以交换，还在想办法请媒婆来说和，谁知道这么快的就把心上人嫁出去了，还嫁了个傻子！
这种气，谁受得了！当下就撕扯起来：小伙子要打刘家媳妇，刘家哥拦着，刘老太太在床上哭，一群邻居拉得拉，扯的扯！两个婶娘也在旁边想打这河东媳妇。
村里人一边感慨刘家媳妇铁石心肠男人胆子，一边为刘家小女儿抱屈：多俊的一个闺女可惜了，嫁到那么远的地方不说，一个傻子丈夫还没有公婆，日子不知道咋过呢。
也有好事的也可怜起和她谈恋爱的那个小伙子，说：你就大胆点，带人去抢过来，刘家媳妇在咱这里又跑不了，你有啥好怕的！一个傻子未必就真的能结婚！
出主意的人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不过一下子激起了小伙子的内心，腾的就站起来，攥着一把土坷垃咬牙不说话。
果然没有几天，就有人跑来说这小伙子昨天带了多少年轻二杆子的一起去河东抢人了！让刘家人赶紧出主意，我外公听了先跳起来说大事不好，怕是要出人命！赶紧派村里民兵连的带上10来个人抓紧过去，正好那个时候县里下来一辆破破烂烂的拖拉机，说是搞什么运动的，大家都在参观，就让拖拉机赶紧带民兵们过去，尽量在半路截住这群人。
谁知道拖拉机还没有走多远就没油了，大家赶紧跑过去，这都迟了多少时候了！还没到河东，半路跑出来几个孩子，仔细一看都是我们村的，赶紧问：怎么回事？刘家女儿和那小伙子呢
这群孩子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快去吧，他们人多，我们打不过，我们先抢到人了谁知道后来他们把他俩都抓住了，七嘴八舌也听不清楚，都赶紧赶过去一看！大事不好了！这刘家女儿和她恋爱的小伙子都直挺挺躺在地上，死了不知道多久了！
打死人了！躺在地上的一对恋人让人看着眼里直冒火，我们村来的人立刻炸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打，顿时一片昏天黑地，河东这边吃着理亏，应接不暇，被打的多，还手的少，中间多少人大喊别打了，别打了！他们自杀的，不是我们害死的呀！
来来回回打了有半个钟，县里的警察都出来了，出了人命了，必得政府出面来处理了。一时间两边又想打起来，我们村的人害怕吃亏，赶紧派人跑回去通知我们那边的警察等。
这里河东的人就说：真不是我们打死的，看这尸体也知道啊，他们一到就想带走我们媳妇，我们肯定不让，说不了几句打起来了，他们都是壮年小伙子，肯定打过我们的，谁知道抢了人就要跑，这光天化日的抢别人家媳妇说不过去吧，我们肯定不让抢，谁知道谁也没有动这媳妇一指头，她竟然一头撞死到石头上了，我们都没人来得及上去拦，这小伙子一看死人了，他竟然也跟着一头撞死了，吓人啊！
我们真的都没有碰她们一下啊，真的是他们自己撞死的！河东的人避重就轻，呱啦呱啦说一顿，我们村的人肯定不愿意，都说：这明显是把我们的人打死的，看看这身上的伤，腿都要打断了。
两边乱哄哄，武工队的人轰走周围的人，把所有相干的人都带走到警察局，又让人看着这俩尸体。
说话间我们村的警察村领导也都来了，两边凑到一起极其头疼，最害怕就是这种民间大面积斗殴死人，民风彪悍，一个处理不好还不知道后续会出什么事。
当时条件有限，县里警察局的来人做了简单的验尸，说根据身体上的伤痕等鉴定，刘家女儿确实是自杀的，别人应该没有打过她，至于和她谈恋爱的小伙子，应该是被打死的，他的身上有多处伤痕，应该是斗殴所致，头部遭到重创，应该是被一个重物大力敲击致死的。
后来调查得出结果就是：这个小伙子被人打死后，刘家女儿看到后悲愤不已，就一头撞死殉情了。至于是谁打死这小伙子，河东的人众口一词说是刘家女儿的老公——就是那个又矮又傻的傻子！说看到有人来抢他媳妇，别看他一时傻一时精的，关键时候也算是个男人，一棍子把这小伙子敲死了！
不过平白无故死两个人，都推到一个傻子身上也是说不过去的，两个村里，县里都做了很多工作，最后安排的结果是：赔偿这小伙子和刘家女儿多少钱，政府安排发丧等，另外这小伙子家的哥哥给安排一个县城里的工作，刘家女儿的娘家哥也安排一个县城里的工作，这个傻子就抓到距离县里多远的一个监狱里去，被判了20年有期徒刑。
其余参与斗殴的一干村民全部去劳改2个月。众人都感慨，还真看不出来呀，这刘家女儿和她小伙子俩人，真是情深意重啊，跟梁祝一样，以前真是没有看出来，本来好好一对人，被刘老太太一家害死了，现在人死了，还给她哥哥赚个好工作，真的是！
这刘老太太一家自知理亏，出来进去都不敢跟大家说话，她儿子因祸得福，虽然死了妹妹，现在也是有老婆有孩子，还有好工作，不是农民身份了，真是天大的好事，每天绷不住的脸上喜气洋洋。大家都诅咒他和他老婆真是门当户对的两个黑心人。
到发丧的时候又出了小小的风波，河东的坚持让刘家女儿埋到他们家的祖坟，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就是死了也是我们村的媳妇，要等到百年后和傻子合棺同葬，我们村的人不愿意，尤其是小伙子的家人，想把刘家女儿和他儿子埋一起，说我们宁愿撞死也不愿意跟你们，傻子还在监狱呢，要把尸体抢走！
以前的人还是很重视这个的，换亲换亲，本来就是为了给家里接续香火，很多光棍汉死了也要找阴婚，求得另外一个世界不是孤家寡人，何况现在这刘家女儿和傻子毕竟是光明正大拜堂成亲有结婚证的。
最后政府又出来安抚，说按理是刘家女儿埋到河东的，这俩死人虽然生前有感情，毕竟没有在一处过，按理按法都不能埋到一起。及到后来刘家老太太站出来说就让女儿埋到河东，大家只好作罢。
说到底女儿在那些人心里不值钱，根本不算个人，刘家人丰丰富富的办完了丧事，心里就觉得这事就算翻篇了，以后只有好日子了：儿子娶上了老婆，儿媳妇本来又能干，出了这一堆事，在这家里也不敢抬头了，更是当牛做马无怨言，又怀孕了，儿子还有了县里工作，手上又有政府补贴的多少钱，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啊！祖上积德，这闺女真没白养！
和刘家女儿谈恋爱的小伙子家就不一样了，他老母亲整天郁郁哀哀，本来好个听话懂事的孩子突然就没了，还是被人打死的，死前还没成亲，这下葬都还是孤零零一个人，人心里怎么不难受呢？
他们本家人就有人建议说去偷坟，把刘家女儿的棺材偷偷盗出来，和这小伙子埋一起，他老母亲断然拒绝了，说哪能做这缺德事，人家妈都不愿意，我们不能干这偷寡妇门，盗绝户坟的事！
这事过了好几个月，渐渐的就没有人提了，死的人死了，活的人还要活着，村里人整天黑夜白天的下田干活，吃不饱肚子，隔几天还有各种运动，谁有更多心思去伤春悲秋悼念逝者呢？
刘老太太一家日子过的越来越好，媳妇肚子渐渐大了，不挑吃不挑穿，家里田里都是一把好手，本家人都说这怀的一定是男孩，这下以后只有好日子了，儿子又调去县城里工作，一周回家一次，看着不像以前当农民的样子，干干净净一身中山装四个兜，真是睡觉都要笑醒了。
有一天村里又组织大家浇田，周围几家的小孩都带到刘老太太家，让她帮忙照看着，我妈小姨大舅舅小舅舅还有多少小孩都在她家玩耍，我大姨都被派去田里帮忙了。
一群小孩正玩着，我妈那个时候还抱着我小姨歪来歪去的，刘老太太正担心我妈把我小姨掉到地上，交代她：可不敢这样倒栽葱抱孩子，掉地上可不是玩的！
正说着，我大舅舅走过来，对着我妈说：花姨！你咋来了？你不是死了吗？大家听了都震动了，大舅舅喊的就是刘家小女儿的名字，她叫刘菜花，按辈分我妈他们都喊她花姨。
老话都说，有些单纯的幼童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当然我这个大舅舅也有一些事情，我们一会再说。
刘老太太就阴着脸喊大舅舅：瞎说什么，你花姨在她家好好的，你眼糊了吧！大舅舅扭脸说：这不是花姨，她在这里坐着编篮子呢。刘老太太又是一顿训斥，让小孩子都赶紧回家吃饭，吃了饭再来玩。
平时大人们经常交代小孩，看到什么不要乱说，小心祸从口出。大舅舅毕竟小孩子，有的时候看到好奇的还是会忍不住说两句，这次看到花姨后就长了心眼，刘老太太也没有多问什么，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晚上外婆他们回家来，大舅舅就走上去悄悄的说：今天我看到花姨了！外婆问他：你看到她在干啥？大舅舅就说：我看到她在编篮子，还是以前的样子，她编了好多篮子，然后就去里屋睡觉去了。
外婆问：她的样子看起来高兴还是不高兴？大舅舅也不懂，就说：我看不出来，她也没有笑也没有哭。外婆想着这麦花刚惨死不久，想回娘家看看也是有的，就没有当回事，就让大舅舅赶紧吃饭不要淘气。
谁知道第二天我大舅舅又看到这个花姨了，这次是坐在门口呆呆的，也不进去，舅舅上去看她，她也不理人，挥挥手让人走开，大舅舅玩了一天回家，看她还在那里站着。
从这以后花姨基本上天天都在刘老太太家徘徊，到后来舅舅都习以为常了，哪天没有看见花姨还奇怪呢。
有的时候看到花姨一个人在到处闲逛，有的时候她就在那里吃饭，有的时候和那个小伙子俩人一起，有说有笑的，跟生前一模一样，没有看出任何差别，大舅舅见得多了，有的时候都认为花姨还没有死，跟外公他们谈起，大人们也只是说估计她年轻人突然惨死，想家是应该的，要是她告诉你缺吃少穿的啥的，你就给我们大人说，舅舅都答应了。
有的时候又看见花姨跑到她嫂子身边，摸摸她头发，摸摸她渐渐变大的肚子，还有的时候刘老太太在床上做小孩衣服，这花姨也坐过去，拿起这个看看拿起那个看看，这刘麦花跟生前一样，为人心思比较深沉，外表也看不出她的喜怒态度，还是大家都说的主意大的一个姑娘。
唯有一次，大舅舅和我妈他们又被送到刘老太太家来玩，这一天刘家儿媳妇在家，她快要生产了，预产期就在那几天了，所以没有再下田劳动，就在家里准备准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动了。
她正和婆婆两个人坐在那里缝褥子，突然哎呦一声，差点从炕沿边掉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一只手抚着肚子，一手撑着地，哎呦呦喊疼不敢动，她掉下来的动作太快，大家都没有看清楚咋个搞的，她婆婆想扶她起来又瘫痪着，只好喊我妈他们这些小孩子来帮忙，七手八脚的才把她凑够地上撺掇起来。
刘老太太紧着问：肚子疼不疼，有没有什么难受啥的，这媳妇坐在凳子上，豆大的汗珠颗颗滚落下来，咬着牙半天说不出话，好久了才喘口气，说到：没事！刘老太太就怕这一跌是要生了，就让小孩子们去田里喊大人，让去请接生婆。
以前的人都是在家生孩子，接生婆几个村才有一个，都要提前跟人家约好日子，万一同时几家一起生，接生婆过不来的情况下，也只有自己家人先帮忙。小孩子们一看这情况，一哄而散跑去田里叫大人了。唯有大舅舅被交代带着小姨等还在原地玩，大舅舅就说：刘奶奶，刚才我看见是俺花姨推了一下我姨，她才从炕上摔下来的。
刘老太太赶紧问：你说什么？你花姨推的你姨？她现在还在屋子里？
舅舅说：她还在这里，指着屋子一角的锅台边，说花姨现在在整柴火呢。
刘老太太又问：你看清楚了？她咋推的？
舅舅就摆出个姿势：推的腰，一下就把她推到地上了。
刘老太太沉吟了半天，对舅舅说：你是乖孩子，回头要是还看到你花姨就告诉我，你姨马上给你生个小弟弟呢，你喜不喜欢？
我大舅舅很不识趣的来一句：我还是喜欢妹妹，你看我妹妹多乖，说着指着怀里的小姨说。把刘老太太气的没话说唯恐儿媳妇生个女孩就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