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入道
“妖？那倒没有。”顾知倦淡淡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万物皆有一线生机，你弃了轮回，还能存活至今没有消散，想必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修行本是踽踽独行，但能有奇遇，也算是一场造化。”
顾知倦放下手里的白瓷勺，“也罢，今日本君便助你们一臂之力。”
他抬眼看向白云锦，“先从你开始吧。”
白云锦愣了愣，摇头：“不，我就不用了，您帮我外公就好。”
顾知倦漫不经心挑眉，“过来。”
“可是，外公他……”白云锦磨磨蹭蹭，犹豫着不肯过去。
顾知倦眼睛倏地一眯，“你不过来，本君可帮不了他。”
白云锦踌躇几秒，迈步过去。
顾知倦抬起手，将人揽到自个儿的大长腿上，眉眼沾染上几分戏谑，“怎么，怕本君吃了你？”
说着，他还伸手恶劣地在白云锦腰间捏了一把。像是在捏一个玩具。
白云锦：“……”
他深深垂头，眸色阴郁。再抬眼时，柔柔一笑，“神君大人姿容绝世，冠绝天下，我只是一介凡人，虽倾慕于您，但也不敢离您太近。”
“本君不介意。”
白云锦咬牙：“我介意……怕您会腻。”
“不必太过自卑，本君许你贴身随侍。”顾知倦唇角微弯，抬起右手抚上白云锦的雪色短发，声音沉缓：“闭眼，凝神，放缓呼吸。”
三秒后，他说：“好了。”
什么？好了！？白云锦睁开双眸，先前的阴鸷情绪瞬间被搅得七零八落，完全被疑惑取代。
顾知倦缓声道：“你观察一下空气，与平日有何不同？”
白云锦不着痕迹地站起身，继续观察，果然没多久他就眼前一亮，“我看见了！小蓝点！好多小蓝点！”
“它们飘过来了！”白云锦脸上是再单纯不过的欣喜之色。
随后略微惊奇地吐槽道：“我还以为引气入体有多难呢？居然连法器灵石都不需要？！”
顾知倦颇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不吝夸赞：“是你资质好，天赋高。”
天生灵体之人只要周围有灵气，便可信手拈来，随意使用。但这个世界灵气匮乏，普通人不懂修炼，拥有这种体质会导致太多灵气盘旋在体内。
常言道，过犹不及。
若非白云锦在无意识地压缩体内肆虐的灵气，现在就不仅仅是头疼了。
而与之相对的，是先天漏体。说来也巧，原主正是先天漏体，根本存不住灵气。如果说白云锦是一个被吹了很多气，濒临爆炸的气球，那么顾知倦就是一个被扎了无数小孔的气球。
目前，顾知倦只能借用白云锦身上的灵气。
他看向白云锦：“你的天赋绝佳，本君这幅躯壳望尘莫及。”
白云锦似乎被夸得有些害羞，捂脸赧然道：“不，我能成功入道，都是神君的功劳。”
“我外公……就拜托神君大人了。”
顾知倦点头应允，牵起白云锦的手，“借本君一用。”说完不给对方反应时间，直接握在掌心轻轻摩挲。
白云锦直愣愣站在那，脊背僵硬，想抽回手，又担心误了事。这，光天化日之下就……他动了动唇，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顾知倦正全神贯注吸收灵气，他起身倒了杯清茶，左手掐诀，指尖隐有光芒闪过，下一秒，“嗤”的一声，杯里的水沸腾起来，舒展的茶叶在水里打着旋，咕噜咕噜冒热气。
“这是？”傅老凑上前，闻了闻。
“开悟茶。”顾知倦手握成拳，抵到唇边低咳一声，脸色白了一个度：“闻了这杯茶，能否堪破鬼修的壁障就看你的造化了。”
“多谢。”傅老也没再犹豫，用鬼魂独有的嗅觉细细品茗。
细闻之下，傅老这才发觉头脑似乎不再混沌，生前的记忆也逐渐清晰。
“好茶！”
生前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样闪过。最后定格在一个尸横遍野断壁残垣的学院，他转眼露出痛苦神色。
“不要分心！认真感悟！”
顾知倦沉声低喝。
这一声势如破竹，傅老心神一定，很快便从痛苦中挣扎了出来，表情变得平和。
白云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发现此时室内的灵气风卷云涌，然后汇聚成一个个大小不一泛着蓝色幽芒的小光球，钻入外公体内。
“成了！”顾知倦抚掌而笑。
别墅外，不远处的沙滩上，海水上涨，波浪滚滚。那一声声有节奏的拍打，仿佛在为修者入道欢庆鼓舞，蔚为壮观，可惜无人得见。
别墅里，傅老睁眼，眼里的其他情绪了无痕迹，只余一片清明，“神君，我刚刚看见……那学院……”
顾知倦点头，“那是你的前世。”
“可是……那逆徒他还活着！！”傅老瞳孔微缩，声音颤抖，“他要害小云朵！”
“谁？”
“林葛仙！”
“林葛仙是谁？”顾知倦问。
“三百年前，修真学院第一天才，当年他林葛仙入我门下，十年筑基，百年金丹，惊才绝艳……谁也没能想到，后来他为寻长寿之法，坑杀学院上千修士！”
傅老狠狠闭眼，“学院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十一年前他来找过我，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他说，北斗七星连珠之时，就是他功法大成之时。”
“届时，小云朵就是他最后一个祭品！”
傅老露出悔恨交加的神情，“当时我时日无多，本不愿相信那些话，但他手段通天，来无影去无踪，让人不得不信……原来我与他前世还有那样一段渊源，他要取小云朵的命，不过是想报复我罢了！”
顾知却说：“不止。”
傅老语气微顿，“您的意思是？”
顾知倦抬眼看向白云锦，“天生灵体之人，必有一副玲珑骨。”
玲珑骨？嘶，傅老心中一凛，惊怒道：“那天杀的逆徒，他竟是想、想——”
“剃骨削肉，逆天长寿。”顾知倦一针见血道。
听了这话，白云锦非但没害怕，反而露出一丝笑容，“这么说来，我倒成了唐僧肉了……人人都想分食几口呢？”
“你骨头硬，难啃。”顾知倦斜了他一眼。
白云锦先是一愣，继而咬着唇瓣，小声嘟囔道：“说的好像你啃过似的。”
顾知倦眼中精光一闪，像是在讨论什么学术论文一般严谨道：“啃没啃过你不是最清楚？”
清楚什么？白云锦一呆，几乎瞬间想起了新婚夜的放纵，脸上微微发红。
这场景，让傅老吃惊不已，小外孙这是……动了情？
犹记得当年，他的宝贝女儿以死相逼非要嫁给他的死对头——那个儿子都已成年的丧偶鳏夫。后来女儿被情爱折磨得疯魔不似人样，他将在白家饱受磋磨的小外孙接回了家。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小外孙，小小软软一只，却防备心极重，眼底深处是掩饰不住的冷凝阴郁。
可如今，小外孙敞开心扉去爱一个人……也不知是好是坏。
傅老收起纷杂思绪，想起外孙现在的处境，转而又说了一些林葛仙的事。拉拉杂杂说了一堆，三人都用完了早餐，他还想再谈谈应对之事，但被截住了话头。
“好了，本君要午睡了。”顾知倦语气有点冷漠。
“这事以后再说。”语罢起身，离座时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背影清冷疏绝，不可攀折。
傅老看向顾知倦的目光很复杂。不忿有之，失望有之，不解有之，最终汇成一句小心翼翼的试探：“神君，您不关心小云朵？”
顾知倦脚尖一顿。随后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径直出了餐厅。见此情形，白云锦敛眉盯着茶杯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说：“外公，神君需要休息。”
傅老一怔，回想起顾知倦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忽而明白了什么，长叹一声：“神君他……是个好人。”
回房后，被发了好人卡的顾知倦刚阖上门就陡然抽去了全身力气一般，虚软地瘫倒在地。
装x一时爽，事后病膏肓。
【宿主？】
系统刚上线就被吓了一大跳，【你这是怎么了？！】
“无事，”顾知倦低咳两声后，虚扶着门框站起身问道：“小六，你能量还有多少？”
【友情提醒，请叫我006。】系统化成一只雪狐，浮在空中，气恼地甩了甩大尾巴。
“你和九幽究竟在密谋什么，本君懒得管，但你下次回去记得提醒他，别忘了给本君的小仙草浇水。”
雪狐的声音一板一眼：【抱歉宿主，006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呵。”顾知倦脚步虚浮向床边走，声音浅淡，“本君没记错的话，五万三千年前，九幽埋在紫竹林的那坛子百花酿……”
【不是我！我没喝！】雪狐像是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急急辩解道。
“真没喝？”
【真没！】
“你确实没喝，不过是失足落进坛子里，泡了个澡而已。”顾知倦兀自笑了笑。
雪狐：【……】
“小六？”
雪狐小六自闭中。勿扰。
顾知倦循循善诱道：“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本君知，至于九幽以后会不会知晓……就看本君的小仙草是否能喝到松山晨露了。”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你！卑！鄙！】雪狐炸毛了。
“阳谋罢了。”顾知倦勾唇。
系统狐脸愤愤：【哼！你赢了！】
“既如此，你先回神界一趟吧。”顾知倦躺上床，脸色煞白地催促道。
他怕仙草小白等不及。
【别催了】，系统十分焦躁地原地踱步，【你当这一来一回是闹着玩呢？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这才多久？你的神魂又变弱了！】
很明显这是灵气使用过度的后遗症，他一脸不舍地取出一瓶丹药，【拿去，便宜你了。】这可是阿九特意为他炼制的。
顾知倦服下丹丸，扬了扬眉，“谢了。”
【你真要谢我，就好好做任务吧。】系统觉得自己简直操碎了心。
顾知倦怔了怔，“任务？拯救男配？宠他爱他？难道说，白云锦是你的……”他联想到最近看过的电视剧，略微迟疑道：
“……私生子？”
雪狐尾巴一紧：【你可别胡乱说！我是只有节操的狐！】
“也对，就你那点小脑瓜，也不可能在九幽眼皮底下搞个小情人出来，”顾知倦摸了摸下巴，凝眉思索：“至于九幽就更不可能了，所以……男配或许跟本君有点关系？”
系统狐脸一滞，跳到床尾处昂首阔步：【嗨！别瞎猜了！专心做任务便是！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我的！】
顾知倦微愣，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