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谁欺负你了?
傅老心里苦,但也只能憋着。因为曾领教过顾知倦的狠辣手段,所以这会儿他脸上堆着笑,“神君大人神通广大,我等粗鄙凡人,恐怕没法为您效劳。”
可是他这边刚替外孙委婉拒绝,白云锦就立马傻兮兮把软饭递过去,“确实,神君本该站在云端,光芒四射,万众瞩目……外公,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办到的。”
白云锦正襟危坐,就差把“不要小瞧我”写在脸上。
傅老:“?”
这胳膊肘……他往外拐啊!!
也许是傅老怨念太深,顾知倦侧头投去淡淡的视线,“今晚,你们俩好好聊聊。”
祖孙两个瞬间迷茫。聊什么?
顾知倦敛眸道:“你的魂体快到极限了,该去投胎了。”事实上,如果不是白云锦周身有灵气萦绕,这老头早就消散在天地间了。
又要分别了吗?白云锦看向外公几近透明的魂体,心尖倏地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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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正值弦月当空,夜色渐浓之际。
扣扣扣。
二楼卧房里一阵兵荒马乱后,白云锦心头砰砰跳,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门前拧开门锁,“有、有什么事吗?”
卧室门开了一小段距离,顾知倦对上了一双雾气蒙蒙的粉眸,“聊完了?你外公呢?”
白云锦略微心虚地点头,“外公去一楼了。”
顾知倦瞥了一眼男配那滴着水的发梢和踩在地板上的赤足,皱了眉,“披头跣足,成何体统。”
白云锦似乎刚沐浴,长睫上还沾染着些许带了潮意的小水珠。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另一只手却死死握住门把手不放,小声辩解:“我出来得匆忙,没留意。”
“这么晚了,神君特意过来,是有何吩咐?”他状似无意地扯了扯松散浴袍,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
暗示意味十足。
“本君来看看你。”为了方便蹭灵气,他俩白天几乎时刻都待在一起,但晚上却是分房睡,一个主卧一个次卧。
“看…我?”白云锦脸色微红,低头嗫喏道:“没什么好看的。”
顾知倦盯着他不说话。
白云锦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抬头勾起一抹苍白的笑容,“我知道了,神君只是需要灵气?是白天没有吸够吗?若神君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今晚去你那屋……”
顾知倦站立在原地,冷淡的视线扫过去,似打量,似探究,“既如此,不如本君来你这屋。”
“我这屋?”白云锦一惊。
他指尖发麻,慌忙拒绝道:“不了不了,我这屋挺乱的。”说着他便拧着门锁想关门。
“乱?怎么个乱法?”顾知倦抬手挡住,冷嗤道。
他用力推开门,长腿迈进卧室,扫视一圈后目光定在了紧闭的浴室门上,声音里透出丝丝寒气:“那里面是谁?”
白云锦被他的动作带得一踉跄,后退两步方才站稳。闻言浑身一僵,梗着脖子嘴硬道:“没、没有谁。”
“你能耐了?”顾知倦冰冷的眸光自白云锦脸上一点点巡游而下。他修长冰凉的指尖在白嫩柔软的脸侧反复刮蹭,温柔抚弄,“背着本君养小三?嗯?”
白云锦垂下的手微微颤抖。
又是这种目光,让他心尖颤颤巍巍又忍不住荡漾的炙热目光……
见对方死鸭子嘴硬,顾知倦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抬手掐诀。
“咔嚓——”
“哗啦哗啦——”钢化玻璃门碎了一地。白云锦傻眼了。
顾知倦冷哼一声,提步走进水雾缭绕的浴室里,预料之中又意料之外,他的目光对上了三个彪形壮汉。
浅凉的声音缓缓落下:
“原来不止小三啊……”
“还有小四小五呢?”
闻言,站在门外的白云锦面皮红得要滴出血来。他没有!别瞎说!
“这么多人一起…你吃得消吗?”
顾知倦冷冰冰的质问让三个壮汉保镖局促不已,贴墙站立在角落,红着脸埋下头,恨不得当场抠出个三室一厅。
对峙良久,一个面容憨厚的国字脸青年终于忍不住抬头问:“顾少,我说我们是修水管的,您会信吗”
“滚!”
顾知倦黑眸里酝酿着可怕的风暴。
白云锦耷拉着脸走进来,挥了挥手,面色灰败道:“你们先出去吧,其他的待会儿再说。”
“可是老板,你——”其中一个肤色黝黑的保镖明显犹豫着想说些什么。
“我没事!”白云锦飞速打断他的话,脸色一冷,“都出去!”
顾知倦神情莫测,看向保镖们手里握着的麻绳,声音很凉,“东西留下。”
保镖们觑了白云锦一眼,得到首肯后纷纷放下东西,快速逃离了房间。
人都走光后,顾知倦用脚尖踢了踢地上那几根厚实的麻绳,“玩情趣呢?”
“花样倒是挺多?”
白云锦如玉的脸庞瞬间渐渐染上火辣辣的烫,“我没有,这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顾知倦抬起手,纤长如玉的手指骨节分明,宛如一片片柳叶,轻飘飘抚过白云锦的眉眼,细细摩挲,勾缠起一串痒意。
“小信徒,你怎么就这么不乖呢?”
他的指尖在白云锦微微颤动的眼皮上方流连轻挠,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活生生的眼珠子抠出来:“你说,该怎么罚你才好?”
顾知倦尾指蜷向掌心,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能让人生不如死的各种法诀在脑海里盘旋一圈,但……
他终究还是心软了。
最终,顾知倦只是冷漠地瞥了白云锦一眼,转身便要走。
白云锦连忙拉住他,急声道:“哎,你别走!”
顾知倦脚步顿了顿。
“神君,我……”白云锦扯着袖子支支吾吾,半晌后索性闭了眼,破罐破摔,“你知道的,我有头疼的毛病……事实上有时候我会忍不住砸东西,严重时还会撞墙,甚至有时控制不住像个疯子一样。”
说完他垂下头,眼底一片死寂。
“所以?”顾知倦指尖轻颤。
“所以如你所见,我刚刚头疼又犯了,让他们来帮我绑在椅子上,避免清醒后才发现自己被撞得头破血流。”白云锦嘴角浮现自嘲的微笑。
“你知道吗?有一次犯病,我差点活生生掐死一个人……”白云锦眼底满是晦涩阴郁。
“我就是个怪物。”
怪物?顾知倦微微一怔,心底蓦然一松,愉悦开口:“怎么这么笨?本君不是说过吗?可以给你治头疼。”
“昂?”
白云锦茫然抬头,“怎么治?”
顾知倦幽幽轻叹:“这样治。”
话落,他微微俯身吻上那张觊觎已久的水润润的红唇。
白云锦眼中波光一颤,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任由男人将他拉进怀里,用舌尖描摹他的唇瓣。顾知倦轻松撬开唇齿,窜入口中,细细舔舐,许久才尝够灵气与香舌混在一起的甜美滋味。
“还疼吗?”顾知倦声音沙哑极了。
“疼。”
白云锦抬起右手,按了按早已不再胀痛的太阳穴,心跳陡然加快,恍恍惚惚道:“我嘴巴痛。”
声音有点委屈。
这模样,看得顾知倦一乐。他忍不住抬手,薅了一把眼前看起来焉哒哒湿乎乎的头发。这手感……让他瞬间想起了忘川河边那颗拥有白色长毛的仙草。
一样的丝滑柔顺。
可惜……好久没见到小仙草了。顾知倦墨色瞳孔里的暗沉不断翻滚,“今晚暂且饶了你。”
“记住,本君的信徒,不容任何人染指。”
他眼底杀意弥漫,凶光毕露,“下次,可就没这么轻易放过了。”
白云锦:“……”那你就不要放啊!你是柳下惠成精吗?
目送顾知倦疏冷的背影离去,白云锦眸中黝黯的火光忽明忽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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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阳光从东方海平面升起,洒进别墅内,给冷色调的装潢增添了几分暖意。佣人们趁着清晨,早早将别墅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只留下了负责厨房的吴婶。
顾知倦洗漱完,下了楼。
“顾少,今早想吃什么?”吴婶问。
“一碗粥,两张蛋饼,再配几叠小菜。”顾知倦戳着手里的手机,头也不抬道:“今天别墅不留人,你也放半天假,明早再来。”
手机里传来消冰块的声音。
“好的,顾少。”
“白先生正等着您呢。”吴婶笑了笑。心下轻叹:顾少果然还是个少年,这沉迷游戏的劲儿和她刚上初中的儿子一模一样。
到了餐厅门口,顾知倦收起手机,甫一进门,就看见了白云锦微红的眼眶。
“谁欺负你了?”顾知倦瞬间冷下脸。
白云锦摇摇头,接过吴婶手里的活,示意对方可以走了,他盛了一碗粥放桌上,招呼道:“神君来了?先用早餐吧,不然等会儿要凉了。”
他今天比往日殷勤许多,但顾知倦丝毫没有察觉,只是盯着对方眼睛看了几秒,然后疾走几步来到桌边,语气冷飕飕的:“傅老头,你来说,谁欺负他了?”
傅老:“…………”
他太惨了。
飘着也中枪!
“神君,我没受委屈,”白云锦声音里藏了一丝无助与悲戚,身体颓靡地靠向椅背,眼里却闪烁着名为希翼的光,“我只是担心,外公的情况……没别的办法了吗?你不是神仙吗?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为了他,外公驻留人间已久,早已错过了投胎机会。
“错过了便是错过,”顾知倦绷直了唇线,“如今想要强行投胎,只有畜生道可行,别无他法。”
下一刻,白云锦深深垂头,大半张脸藏进阴影,粉眸里似有晶莹闪过,顺着颊边一滴滴流向下颌,没入领口。
顾知倦看得心尖一揪。
过了会儿,白云锦倏然抬头,粉色的瞳孔里充斥着瘆人的猩红,第一次用了敬称:“神君大人,求您了。”
这是怎样一双绝望的眼睛?
顾知倦想,这大概是他此生见过最美丽的风景。他偏过头避开那比平时格外深情隐忍的视线,干咳一声:“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
白云锦眸光微亮,“只是什么?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胡闹!”傅老急得跳脚。
“小云朵!”他板着脸恶狠狠教训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老头我这辈子也活够了,待我把猪狗牛马都当一回,转身再投胎做个富贵闲散人,岂不更好?”
“你求他干什么?是想断了我的轮回路吗?!”
这言辞不可谓不犀利。
白云锦眼底一痛,十世畜生道轮回,这让他怎么忍心?!他轻唤道:“外公。”
傅老抱臂冷哼。
“又不是什么大事,吵吵嚷嚷干什么?”顾知倦颇为头疼地扶额,“投胎,或者当个鬼修,二选一。”
“鬼……修?”白云锦一怔。
“对。”
顾知倦垂眸拨了拨碗里的鸡丝粥,尝了一口才缓缓道:“你外公确实有几分鬼修潜质,但你们可要考虑清楚,此间世界,灵气稀薄,大道艰难,受天道庇护偏爱的凡人尚且修行受阻,更何况不受待见的妖鬼。”
“这世界还有妖?”傅老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