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恋爱恐慌症
林一文终是正视了他和陈莎莎的感情情,并勇敢地结束了它。彼时,无论是终成眷属还是各奔东西,都闪着勇敢的光芒。
而恰恰那悬而未决,决而未果的,才更是如芒在背,令人如坐针毡。
吃饭的时,林一文只字未提陈莎莎,风平浪静,享受了午餐时间,便各自分开了。
长大,有时就是一瞬间的事,只要你愿意。
与林一文分开,安于心一人走在繁华的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路上的车子行驶的速度快如时空隧道的速度。
有人说人生不过是午后到黄昏的距离,茶凉言尽,月上柳梢。她信又不信。她总觉得人生可以比午后到黄昏更长一些,许是她年事尚轻,品不出句中意味,许是她阅历尚浅,明不了人世间的意味。
与斜阳比肩,走着走着,她竟偏离了回家的路,来到了一处别墅区。
曲尽通幽处,山光悦鸟性。
一个摆放十分考究的房间内,虽然陈设简洁,但似乎每一个物件的摆位都不能随意变换。
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女士娴熟地叫道:“下一位。”
安于心轻轻走进来。
于医生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心心,你怎么来了?”
助理进来。
“不好意思,于医生。我没拦住这位女孩。”
“没关系,你先出去吧,叫后面的人等一下。”
“我要咨询。”安于心冷淡道。仿佛她和母亲的关系,也不那么亲近。
于医生便是安于心的母亲。安于心有些时候甚至会讨厌她眼前的这个和蔼可亲的人。因为在她心里,她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她心甘情愿地养着那个别人和自己的丈夫生的莫名其妙的孩子,即使那是和她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即使他天真可爱。
“妈妈永远愿意听你说。你想咨询什么?”
于医生恳切地看着她,微笑着。
“心心,你有什么需要帮助,尽管说出来。”
母亲是外柔内刚的事业型女性,原本是华大医院精神科的医生,现在独立开了一间心理咨询室,每天帮助着各种各样的病人。
“我没问题。不是我需要帮助,是您需要帮助。妈妈,您什么时候离开他,跟他离婚?在我看来,您独立、自信,长得也漂亮,赚的比他多,你不需要依赖他。”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像个大人一样,铿锵有力。
她的眼泪从两边脸颊汩汩而下,这是她第一次这样不懂事,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但她却感到自己很真实。从前,她只能感觉到虚弱的自己,她通过不去冲突维持着与所有人的宁静,他喜欢这种宁静,后来她也讨厌这样死寂般的宁静。
于医生刚准备起身抱抱她,很快她就用两只修长白皙的手指抹掉了眼泪。
于医生满脸诧异,却又十分理解,她认真倾听着,这既是出于一位医生的职业修养,更是享受作为母亲被信任的幸福,于医生眼里半是爱怜半是喜悦。
“我知道你为此很伤心,你从没说过这些。但是我愿意听你说出来。我很高兴听你说出来。”
从九岁生日那天开始,她就坚定地认为爸爸妈妈一定会离婚,因为他背着她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她甚至都想好了以后一定会保护妈妈。虽然当时年纪尚小,身边的大人吵着吵着就离婚,孩子跟着一方过的,她的同学里、熟悉的亲戚朋友里有很多,她也时常看到。
而遗憾的是她的父母并没有走上离婚的条路。对安于心而言,一家四口住在一起每天一起吃饭是煎熬,看他们离婚,各自安好才是解脱。
父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看起来恩爱有加。
“我不需要你们给我维持这个看起来完整的家庭,对我来说它早就没有意义了。”
她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似乎读不出什么情绪来,她是那么完美,对什么都要求完美,被破坏过的家庭是她的心结。
她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勇气面对自己喜欢的程开陆。
“嗯。”
于医生慢慢地眨了眨眼,不停地轻轻点头。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妈妈知道,有些事情,造成的伤害,会影响她的性格,甚至生活能力。可是她不哭不闹,把自己包装在一个坚硬的甲壳里,连妈妈都无法靠近。
母亲无能为力。没有医生能治愈一个没有意志想要变好的“患者”。
是的,来这儿的都是患者。何况她讳疾忌医了这么多年。也许生病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有病,就像喝醉的人不愿承认自己醉了一样。
妈妈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插在工作服的口袋里,认真地听她诉说着这么多年一直憋在心里的痛楚和困惑。
“我的高考已经考完了,您可以考虑我的提议了吗。我看不惯你依然每天和他上演恩爱夫妻的样子。”妈妈继续认真听。
“嗯。”
于医生继续点头。
她最想说,她遇到了很喜欢的男孩子,可是她没有勇气去面对,她很向往但是又很恐惧,这与她的自信是相违背的。她的内心多矛盾啊,不想矜持是因为相遇是多么的美好的事啊,而错过可能是永远。
“我很高兴,你能跟我讲这些,我们是一家人,但我们每个人又都是相互独立的个体。我永远不会要求你成为我希望的样子,我只会要求我自己,成为更好的我,更能适应和理解你。爸爸和妈妈是婚姻的关系,我们当初约定过白首不相离。也只有我们自己可以决定是分开还是不分开。爸爸妈妈不会因为你而不离婚,也不会因为你想让我们离婚就离婚。这是事实,你要自己去接受、理解和消化。”母亲温柔而坚定地说,眼里噙着泪花。
是吗?白首不相离。
安于心悠悠地看着妈妈,仿佛自己一厢情愿的打抱不平再也没有意义了,听到“白首不相离”,她竟觉得有些可笑,可是那是妈妈的选择。
转而她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睿智的她似乎也有一点释然。确实这些年父母的感情还是很好的,那么她为什么还要自以为是,替别人“感受”呢?
这世上,本就是聪明的人要承担的比其他人要多一些。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那天她尝试着应邀“一家四口”共度晚餐。爸爸不停地给她夹菜,不说太多的话,和小时候带她的时候的那种氛围截然不同。安于琛也长大了,以前安于心不喜欢他,后来也没那么讨厌了,现在安于心也真是替他高兴,这个“琛”字真是取得好啊,寓意着爸爸妈妈的宝贝。
那她是什么呢?她倒不是嫉妒,只是觉得这一切并不那么合乎情理,光明正大。而她太过耿直,这场家庭变故中,她到底还是成为了那个看似唯一的受害者。
所以她努力追光,这世间除了太阳,没有什么能一直发光,也没有人能真正地成为太阳,世人只愿时时都在路上,追逐着光。
很长时间程开陆和安于心都没见,没有彼此的消息。就像两颗尘埃默然于宇宙空间。她没有主动打听他,即使她看到点水的蜻蜓都会想到他,想到他拿来的酣睡的蚕宝宝。
思念深深,情深深。
认识的几年里,他们互相爱慕,却时刻上演着暗恋,因为那份喜欢压根从没被正经地说出口,暴露在阳光下,所以像时空错位一般,他对她拥有独一无二的温柔,而她唯独只对他冷淡。
那封“情书”也证明不了的爱情,就这样萧瑟枯竭了。
如斯的冷淡,她到底图什么呢?她一无所图,她也梦寐以求有志青年一起畅谈人生和理想。许是年纪太小,做不出什么成熟稳重的事情来。又许是她早已在某个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瞬间对恋爱产生了恐慌。
化茧成蝶太难,他们还是幼虫,力量尚小冲不出茧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