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温行雨一直沉默，反复琢磨“前女友”这三个字。为什么陶晗从来没跟她说过？
贺晴霄不急，等待电话对面的声音。
“你们在哪？”
挂断电话前贺晴霄差点笑出来，陶晗皱眉疑惑地望着她，
“她听起来，有些吃醋啊。”
“她不会吃我的醋。”陶晗望着窗外楼下的喷泉。
“所以，你想放弃，因为觉得她不喜欢你？”贺晴霄神色风云变幻，严肃而满怀关心地问，“陶晗，你真的想好了吗？结婚是件让人生天翻地覆的大事。不要让自己后悔。”
隐约猜到她会这样说，陶晗无声叹气，“人被社会包裹着，有太多身不由己。你明明懂的。”
“我当然懂，我可太懂了。”贺晴霄仿佛饱经沧桑地长叹，“我有很多事没跟你讲，我高考考得还行，录的喜欢的专业，感觉未来变得明朗，人也变积极了。
大二的时候，我喜欢上一个学妹，很不幸，她是直的，更不幸的是，我又掰弯了她。”
陶晗想到她和自己的经历，默默听着。
“可是很快我就和她分手，是我主动。她和我谈恋爱的事被家里发现了，她很坚定，和父母大闹一场，离家出走，跑到我的出租屋。可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和女朋友父母的对峙了，何况，那时我一穷二白，还有个生病的母亲，而她家世优越，家庭美满，只因为我闹得鸡飞狗跳。所以我提出分手，把她送回去。
人长大了，越来越认清现实的引力有多大，变得理智、功利，一旦有和现实相悖的幻想，还没实行就被自己掐灭。”
可这听起来更像劝分而不是劝和。陶晗心里疑惑。
贺晴霄接着说：“后来大学毕业，她结婚了，找了个门当户对、性格合适的男生，看起来很幸福。我想我当初做的选择是对的，早点断了幻想，免得未来痛苦。然而，婚姻生活却拖垮了她，怀孕、生子、复工，她突然变得憔悴，性格易怒狂躁，几次被公司开除，而她当初温柔爱笑的老公也陡然变得暴躁，甚至动手打她。我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也说不清对错，我只是突然领悟，向现实屈服，就一定会被现实接纳吗？人生有太多变数，以为放弃缥缈的梦想就能获得幸福，可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的不在少数，而到这时，就开始后悔当初要是勇敢去追梦，会不会不一样？”
“这可不一定。”陶晗低声回复。
“是啊，不一定，可是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试一试又会怎样？”
“可明知道没有希望……”
“万一呢？我看温行雨很喜欢你。”
陶晗无声笑笑，“那只是镜头下的表演……”
“以我的经验，真正的喜欢是演不出来的。何况，你看她现在那副吃醋着急的样子。”
贺晴霄笑了起来，朝楼梯口扬了扬下巴，陶晗转身透过镂空的木雕隔窗，看见温行雨满脸阴沉，超过带路的服务员大步朝这里走来，她的身影很快掠过窗口，包厢大门被猛然推开，她凌厉的目光先是扫视陶晗，然后对准第一次见面的贺晴霄。
“你谁啊？”
陶晗还是第一次听见温行雨这般恼怒不满、毫不礼貌的问法。
“哟，大明星来了。”贺晴霄毫不示弱，“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她前女友。”
“是吗？前女友又怎样？你有什么事？”
“我没什么事，只是来讲个故事而已。”
温行雨没再搭理她，视而不见地藐视她，转头对陶晗疾言厉色：“你这是做什么？你不知道咱们的工作？万一让人看见你和不知哪儿来的前女友在一起，拍张照，泄露到对手公司那，你要公关部怎么办？”
她连珠带炮一顿斥责，贺晴霄出来阻止，“要是让人看到你这凶巴巴的样，才更难为你的同事们吧？你别动怒，我正要走。”
“用不着，陶晗，咱们走！”她紧紧抓住陶晗的手腕，帮她取下外套，疾步拉着她出去。陶晗回过头，贺晴霄默默笑着和她挥手。
温行雨是开车来的，喝令陶晗上车后，一言不发，陶晗紧张地注意行车安全。
她的反常太过明显，陶晗想，难道真如学姐所说，她在吃醋？
“行雨，你……”
“你什么时候的女朋友？”尽管她不似刚才愤怒，但干巴巴的语气还是暴露她心神不定。
“高中的时候……”
“早恋？”温行雨冷笑一下，“我不管你以前私生活怎样，混不混乱，反正你别影响到咱们的营销，知道吗？”
“嗯。”
“她来找你复合？”
“不是，就、叙旧。”闻言，温行雨的身体明显放松许多，紧接着被自己莫名其妙的焦躁弄得厌烦，周身围绕着一股阴沉的气氛。
“嘟——”
陶晗收到贺晴霄的一条短信：“试试告白吧，不要让误会造成悲剧。”
猛地把手机屏熄灭，陶晗一阵血气上涌。
告……告白？
陶晗悄悄地瞥旁边开车的女人，温行雨立即回应地狠瞥一眼，逼得她迅速收回目光。
这样做，真的可行吗？
要不就，试试？
下午又是练舞又是唱歌，陶晗累得眼冒金星，心中又被告白的念头搅得惊涛骇浪，整个人晕头转向。
捅破这层窗户纸，会让温行雨意识到喜欢她而不再故意疏远，还是揭示温行雨演技太好、真的厌恶她到骨髓？
其实陶晗早有类似的想法，坦诚地和温行雨说清楚，就说自己很喜欢她，想和她更亲近，问问她为什么不喜欢自己，是做错什么了吗？就不能真的相亲相爱吗？
可每次看见温行雨冷冰冰的脸，她就问不出口，那就等待时机吧，这一等就是两年。
贺晴霄的提醒让她觉得不能再等下去，温行雨肉眼可见地行为矛盾和无法自拔，却始终没有改变自我的动向，她不能一味被动，何况她的神经，早就被温行雨的喜怒无常折腾得脆弱无比，快要精神衰弱了。
再这样下去，总有天闹得全网皆知两人貌合神离、欺骗大众，最终一败涂地。
连夏茸都在帮她们磨合，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赌一把吧。
虽然下定了决心，陶晗还是在好几次想要说出口时退缩，惹得温行雨莫名其妙。她想要不准备一个浪漫的仪式，让玫瑰铺满沙发，做丰盛的烛光晚餐，在情意正浓时真情告白。但无论怎么设想，她脑中的温行雨总在看到玫瑰时就甩手离开，拉都拉不回来，拉回来了也要把玫瑰踩在地上跺两脚，根本没法进展下去。
眼看着又要拖延到下一年了，元旦前的一天，忽然下雪了。
温行雨是喜欢雪的，据说小时候曾让父母给她改名温行雪，被父母以这座城市不下雪、起这名字用不上为由糊弄过去。可是今年竟然下雪了。
陶晗仰头，望着从灰白的天空洋洋洒洒迎面飘落的雪花，灵光一闪。
“就在今天吧。”
从公司回家时，天已经黑透了，路边的灌木戴上雪做的圆帽，橘黄的灯光周围闪着迷幻的光圈，一进小区，温行雨就让司机放她下车，陶晗自然跟随。
雪铺了地面一层，温行雨走在前面，不愿打伞，一脚一脚踏踏实实地，把松软的雪踩硬，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雪落在她头顶，钻进她颈窝，把衣服鞋尖都弄湿了，她浑然不觉。
她没有说话，没有雀跃地跳起来，更没有笑，但陶晗望着她随着踩雪一起一伏的肩膀，能想象出她嘴角翘起的样子。
陶晗忽然又打起退堂鼓，好怕破坏她今天的好心情。
一路走回别墅，温行雨迫不及待地开门跑进储藏室，把一张欧式小圆桌及一条椅子拖到屋后花园前的柱廊上，又马不停蹄烧水，拿出珍藏的茶具清洗浇烫，陶晗不知道她卧室里竟然还藏着茶叶，没有开封过，看包装是极顶尖的碧螺春。温行雨万分期待阶前品茗看雪的场面，乒乒乓乓一阵后，坐在桌前，眼前水雾缭绕。
陶晗小心地端了条椅子坐在她旁边，温行雨眉头皱了一下，但没有表示，只是固执地不愿看她一眼。
因为之后要做更大胆的事，陶晗现在毫不顾忌甚至有些炙热地望着温行雨被水汽熏蒸的侧脸，清香的茶味钻进鼻腔，一股热气被带了进来，她看着温行雨喝了一杯，又一杯，明明察觉到陶晗在注视她，却一毫米不肯转过来，一个字也不愿跟她交谈。
陶晗想等她喝到第五杯，就告白，可她倒完第五杯茶，却突然把茶杯搁在茶盘上，健步如飞地往屋里走。
陶晗正心潮澎湃，计划外的事情突然出现，她慌不择路，身子自动地追了上去，温行雨听见脚步声，刚驻足，就感到背后一阵猛烈的冲击，大片灼热的身体紧贴在她背上，没有离去的迹象。她大脑忽然一片空白，什么也做不了。
已经不能回头了，陶晗轻微地喘息着，双手硬生生钻过她臂下的空间，在温行雨的腹前交握，紧紧地抱住她。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颤抖，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细。
“行雨，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