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是来渡你的（15）
她逃了。
阎王怔怔地看着眼前死寂的郡城，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他亲自放跑了一个大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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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黑夜，星空都那么灿烂。
黑衣女子抱着身子，坐在树上，抬眼去看那虚无飘渺的银河。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那个孩子确实在吸收自己的所有力量，她能日渐感到自己的衰落。
可是，每当它撒娇，抱怨，哀求，她都克制不住自己的愧疚和痛苦。
可她不能再杀人了。那些人和她无仇无怨。
腹部的一小团怨气像往日一样，愉快地打着滚。她看着它，轻轻抱住，“娘亲好像养不起你了。”
它的魂体甚至比现在的她还要强大。
“如果有一天，娘亲没有受住。”黑衣女子喃喃道，“那你怎么办？”
那团怨气似乎听懂了，不满地抓着她的手指，细细尖尖的声音叫着，听起来凌厉可怖。
她环着它，目中悲伤。
一阵刺痛突然侵袭而来。鬼手不知为何变得不受控制，又快又狠的反噬猛然震住她的心神。
血色漫上她的眼眸。
不受控制的怨气冲天而起，她的身形一晃，从树上摔了下去，化为丝缕的怨气。
彻底丧失意识后，她的腹部一空，莫大的惊慌突然席卷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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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再醒来，入眼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景象。
焦黑的泥土上淌着黑红色的水，她伸手去碰，却穿过了大地，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化出魂体。
两个神官站在她面前。
“你铸下大错。为饲养恶灵而屠尽一城。那恶灵如今不受控制，杀灭了整整一个国家。”
“即刻天罚。”
紫雷猛然劈下。
女子只是很安静，她看着身边的废墟，不顾自己的魂体被逐渐撕裂。莫大的痛苦似乎都不再重要，她不断地问自己。
为什么呢？
一道温和的白光下，那魂体如漂亮的光影，在斑驳陆离下修复。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抖。大片的金边这样恣意张扬地挡在了身前。阎王化出神器，将那天雷硬生生抗下。
“神官聃！你这是在干什么！”两位神官怒喝。
“她可以约束那……恶灵。”阎王松开手。神器在天雷下逐渐报废，最后化成一道屏障挡在她面前，“给她最后赎罪的机会。”
两位神官惊疑不定。
“而且是我失责在先，若要罚，先罚我。”
男子微微喘着气，像是刚赶回来，一如初见。
或许是他在神庭颇有威望，两个人对视一眼，十分为难，在男子锐利的逼视下，不得已点了点头。
“一天。我们要跟在后面。”
在他们答应后，男子才转过头来，看着她，觉出一些异样。
她只是笑。
痴狂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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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在暗处注视着她们，女子瘦弱的身形，和它相处时偶尔会展露的笑颜，根本不像一个怨鬼。
起码在他见过的怨鬼里面，没有人长得那么好看，笑得那么温柔。
还有，保留了她大多数的人性。
容忍似乎是没有底线的，他就像还待在神庭的神官，对每个魂魄都怀着向善的期冀和从某种角度上的理解。
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都静默无言。而那两位宣布天罚的神官则待得更远了。
所经之处，皆是一片地狱。
她偶尔会停步，但是又很快地抬起脚，仿佛只是走过了再平常不过的路。
黑衣女子当时想反驳他，那是她的孩子，她不可能动手的。可她见到的一切，都昭示着，这只是一个恶灵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黑衣女子若有所感，接下来，一个小小的婴儿便冲了出来，开心地抱着她的脖颈。
她下意识地抱着它。
婴儿吱哇乱叫着，一头扎进她的腹部，同时又比划着什么。
黑衣女子突然懂了。
见到她迟迟没有动作，婴儿低低地假哭着，扯着她的衣服，朝她撒娇。
她的泪不受控制地坠在地上。
婴儿抬头，略显笨拙地抓着衣服爬到她的肩膀，伸手去擦她的脸，小声小声地叫着，似乎在安慰她。
黑衣女子紧紧搂着婴儿，闭上了眼睛。
天地变色。
被屠尽的国家，最不缺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怨气和浑浊的血河。
两位神官就要冲出去，被男子挡住。
“聃！你还看不出来吗！那个恶灵明明就是在帮她杀人！我不知道那个女鬼有什么力量，但是她可以吸收怨气化为自己所有！”一位神官神色激动，“她们就是一伙的！恶灵要从母体吸收力量——”
几人都顿住了。
“你觉得她会愿意吗？”男子只是抬了抬眼。
“有什么不可能！她是它的亲娘！”神官指着她们，“要真这么干了，我敢说，神庭绝对会劈死你。”
她不会。
男子这么想。
这么些时日下来，他能看出，她对它没有爱，只有愧疚。
孩子，是欺骗她的爱人给的，也是莫家对她动手的由头，是她这辈子凄惨的因。
男子垂下眼，看着身边丝缕的怨气全部都被她吞噬，那个魂体肉眼可见地强大起来，甚至变得能与神官抗衡。
婴儿兴奋不已，就要钻回去。
“等一等。”她温柔道，“等我全部转化完了，你再慢慢吸收。”
它好像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一次出来，很累吧？”她抱着它，看着满天灿烂的星河。
婴儿细细叫了一声。
“不害怕吗？外面可能会有很多危险。”
它又细细喊了一声。
黑衣女子感受到自己和它的实力差距逐渐拉大，而恶灵仿佛有些不安，叫的很快很急。
她的视线一寸寸变凉。
等到这差距到达一个可怕的数值，恶灵终于忍不住了，疯狂地往她的腹部里钻去。
下一刻，黑衣女子抬手掐住了它的脖子。
惨叫声消失的很快。
恶灵化为水雾，就这么直直消失在她的眼前。为了不给它带来太大的痛苦，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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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怨气无休无止地被她吞噬。
甚至，连大地都隐隐渗出了黑烟。
神官大惊失色，“再这样下去，她能不能保留神智就很难说了！”
男子早在他说废话的时候就冲了过去，长长的白光刺破黑雾，却看到了女子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满面泪痕，浑身上下却像是座冰山。
很冷。
那个姑娘，终究是死去了。
男子微微哽咽，面上不显，只是温和道：“要不。”
“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