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是来渡你的（12）
高大的写字楼。
“那个男人叫谢聃，母亲早亡，更多的信息被特别保密，工作未知。”电话那头传来翻文件的声音，“最近的行踪出现在通往市郊公园的一辆车牌号为xxxxx的出租车上。市郊公园监控故障，暂无发现，汇报完毕。”
方谭的手重重砸在书桌上。
“……”
“通知大师，事情可能败露了，迅速将他解决掉。”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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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
层层深潭下，女子若有所感，睫毛一颤，睁开了眼。
自己似乎逸散了一丝怨气在外。
缚魂链猛地攥紧，银光黯淡，红光乍现。深渊翻涌，无数鬼手从深处悄无声息地化形，蛰伏的猎者终于蠢蠢欲动，要把她的魂魄撕裂。
随着本体的回应，她渐渐能感受到那一丝怨气周围的环境。
逼仄而狭窄，还有熟悉，危机。
几乎让她瞬间想起那个困了她一个晚上的破酒瓶。
那边的外面，有着强大的敌人。
谢聃那辣鸡水平，应付得过来？不是说她不在就不要独自去完成任务吗？虽然她还要被困一段时间，地府没再派其他鬼差助他？
【没有。】
系统贴心道。
“。”
清平盯着那缚魂链，右手中化出一把小巧玲珑的手枪，对着左边的一团链子就崩了过去。
纤细漂亮的银链如失了线的风筝，一下破碎开来。深潭下的无数鬼手猛地一震，哀嚎着四散逃窜，可惜迟了。
她身边的怨气获得自由，当即欢快地追着它们，逮着一个吸干一个，肉眼可见的，黑气已经到了令人生怖的浓度。
清平静静感受着那一丝有幸流落在外的怨气所在方位。
深潭猛地炸开，水花溅起数十米。
黑色的丝密密麻麻地随滚沸的忘川升起，不过片刻，挣脱束缚，如庞大剧烈的旋风，直上万鬼窟。
“……三号呢？”生薄处，弘蔚看着黑斗篷，目光冷厉，“对所有渡魂人的警示怎么无法传出？有关事务一向是由他负责，他人在哪里？”
黑斗篷第一次露出脸来，比他还迷茫：“白脸那家伙刚刚不是一直在安魂铃那处协助维修么？按理生簿不会出问题啊……”
弘蔚内心有些没底。
就在此时，浓重的怨气从他们视野中飞快冲过，而安魂铃半分动静都没有。
他瞳孔地震。
黑斗篷艰难地咽了咽：“刚刚，那是，鬼使大人吧……”
好像吧。
就是的啊啊啊谁有那祖宗一半的怨气！
不是做好保证了吗？不是答应了安生待着不搞事吗？鬼与鬼之间能不能多一点信任！
“要出大事了。”弘蔚身形不稳，仅犹豫了片刻，便也随那黑气冲出地府。
黑斗篷伸出尔康手。
这两位祖宗知不知道不打申请私自跨界是违法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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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大别墅。
谢聃藏在三楼的隔间，颇有些艰难地喘着气。
血，全都是血。
平常人看到的估计只有清扫干净的现场，而他们渡魂，几乎能把盘踞不去的怨气看个透，尤其是那死前的惨状。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超高清蓝光画质。
细节增强的那种。
白家上下十八口人，从楼梯倒到大理石地板，令人发指。
非人哉。
楼下，一位年迈而精瘦的老头仍然硬朗，扶着桃木拐杖，锐利地扫视周围。
谢聃竟然认得那人。
与自己外公酒鬼张同辈，渡魂一脉恶名昭彰的背叛者。渡魂渡化恶魂，而他则利用自己的力量控制恶魂为自己所用，几近鬼魅，以至于渡魂一脉人人束手无策。
据说还偷了几分神力，以致逍遥法外。
正是方谭口中所称的“大师”。
何老检查着周围层层隐藏的阵法，目光很不友好地眯了起来。
有几分说不清的改动，看上去是谁想不动声色地削弱法阵的效力，直到未来某一天彻底崩溃。
高妙至极。
谢聃听着他那拐杖的动静，往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鬼姑娘身旁的怨气里缩了缩，掩盖自己的气息。
何老来的太快，猝不及防。他才试探地推开门，就被这位人美心善的鬼姑娘猛地拉进去，将大门恢复原状，所有脚印和踪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聃刚要举黄符，就看见她清醒而悲伤的目光直直注视着自己，迅速而自然地将他塞进了这个小隔间。
与此同时，何老推门而入。
恶鬼在帮他？一般在这种山穷水尽的条件下养出来的怨魂大都失了神智，见人就撕。
谢聃疑问的目光移了过去。
“求求你，帮助我们。”白婧用口型与他对话。
“你可以的，你和他不一样。”她的神情急切而期待。
何老似乎察觉到阵中恶鬼情绪的波动，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谢聃听见那拐杖顿住了。
白婧的身形一抖，似乎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从三楼的隔间直接冲出来，张开嘴，锋利的獠牙直直冲向何老。
随后是一声惨叫。
白家上下十来口鬼听见家人受到虐待的惨叫，纷纷暴躁不已，在层层束缚中剧烈挣扎，大有冲破封印之势。
那阵法不知道被谁改动过了，如今一激，大有岌岌可危的感觉。
何老冷笑一声：“不过是有幸逃出来的小鬼，也敢与我叫板。”
谢聃的心猛地往下沉。
阴云蔽日。原本万里无云的长空在瞬间黯淡无光，若是人们能看见，定会被眼前的场景惊到原地厥过去。
黑雾大有破云之势，女形目光只是定定看着远处，身遭的鬼手咆哮着向前冲，像饥饿嗜血的野兽，骇人至极。
谢聃被桃木拐杖猛地甩在墙边，尖锐的大理石磕在背上，襟前是大片的血迹。
老人冷笑，手指锋利如鹰爪，死死扣住他的天灵盖，逐渐加重了力气。
“没有人能挡我的路。”
白婧的魂体已经变得透明，流着血泪嘶吼着：“你不得好死——”
谢聃只感觉浑身上下被卸了力气，那绝对压制甚至让他半分动弹不得。
挺混账的自己这一生。
临死前，走马灯般的旧事回放并没有出现在他身上。倒是有些遗憾，有些不甘，有些不舍。
是玻璃猛然炸开的声音。
两人齐齐望向三楼隔间的方位，何老目光一凝，随后大惊失色，刹那松开了钳制他的手。但还是来不及，那桃木拐杖甚至没有被举起来，碎片便狠狠划过他的手腕，巨大的冲力将整个人击飞。黑红的鲜血涌出，还弥漫着丝丝怨气。
谢聃忍着头颅的痛感，支起身来，就要定神。
“吱嘎——”
一声极不和谐的杂音在玻璃破碎的间隙中响起。
周围，昭示不祥的阵法猛然亮起。似乎是蓄势已久，在她出现的那一刻便彻底崩溃。
石柱一寸寸坍塌，整间别墅轰然炸开，将四周夷为平地。别墅外，人们被这异动波及，昏迷不醒。
大地震颤，阴风阵阵。白家上下十几口人，白骨被迫露于光日下，烧成灰烬，化作青烟。
一个人以脱线风筝般的坠态朝山下飞落。谢聃吐出一口血来，第一次对渡魂其实是个高危职业有了个更清晰的认识。
一道红影。
以追风的速度朝他瞬间伸出手。水红的衣袖猎猎，黑发纠缠作一团，腹部和裙摆洇透血色，是深褐。
谢聃看着逐渐靠近的清平，似乎是第一天见到鬼使大人，愣住了。
冰凉的泪从他脸上划过。
那些被尘封的故事，叫嚣着冲破他的回忆。
他们还是遇见了。
“飒——”
“嚓——”
清平死死拽住了谢聃，巨大的冲力让两个人都猛然一滞。不过三四秒，他们便坠落至底，她手臂立刻向上使劲，把他整个人朝自己旁边一扯。落地的时候，依靠这及时的一阻，两人摔落在地时，谢聃只是感到皮肤被磨破的刺痛。
清平就没那么走运。
脊椎错位的剧痛和完全承受了冲击的身体彻底失去了作用。她倒在地上，五官皱在一起，脸色苍白而惨淡。
这位祖宗是怎么把自己几千年的尸体刨出来的暂且不提，关键是能保存的如此完好，必须要感谢在山顶上观望的白脸兄。
三号鬼差，白脸红唇扯了扯嘴角。
“三垢怨气终成。”他看着被血肉滋养的阵法，满意地眯了眯眼。
谢聃刚喘上一口气，就慌忙回头去看清平。
她扔下自己的身子，魂体的脸色还是很差。只是那身边的黑雾突然消散，只剩下隐隐的血光。
在这云后，紫雷翻涌而来。黑云呈压城之势，很低，很沉，巨大的雷鸣在她头顶炸响。闪电直劈而下，划裂了半个苍穹。
迟来一步的弘蔚面上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全部想起来了。
-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久到她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那样小小的一个姑娘，抱着肚子蜷在柴房里，每天看着纸窗外来去的人，目光中有着落寞和期冀。
“……虽然被赶出来了，但莫家都是好人，他们愿意收留我。孩子，你再等等，你出生后，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她的声音很轻，温柔地看着腹里的小生命。
“……你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清平站在虚空中，静静看着原身的回忆。
许久没上线的系统悠悠一叹。
【主人，你能如此安稳地把剧情线推到现在，属实不易。】
她嘴角一抽。
“那是因为拜某统所赐，没有我能发挥的地方。”清平笑着看它，只是怎么看都带着杀气。
【……事实证明很有用，没了脑子您就不会乱用精神力了，目测当前位面剧情完成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七。】
事实证明你确实没搞事。
“。”
面前，白雾悄悄聚起而后散开，场景变化得很快。
她被带出了柴火房，来到一间偏屋，但好歹一切设施齐全。
小姑娘有些费力地撑着腰，在一个婢女的搀扶下小心走到门前，坐在了长凳上。
她笑得很灿烂，却有一丝卑微的讨好：“谢谢你啊。”
婢女只是低头，冷漠而疏离地笑了一下，站在了离她不远的台阶下。
但这个回应似乎让她雀跃不已，小姑娘的嘴唇动了动，还是问出：“……大小姐的病怎么样了？”
莫家大小姐生来羸弱，但胜在心善，是整个郡城都交口称赞的大家闺秀。听说最近病情加重，许多大夫见了都不好。
说起自家小姐，婢女立刻搭话：“她会好起来的。”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也诚心希望她能恢复，毕竟是这位在世菩萨收留了被家中赶出来的自己。
场景再一次变化。
是莫家大宅附近的长街。
莫家允许她出来短暂地散步，但不能离开这里的范围以外，这样，守门的人可以一直在视线范围内看着她。
小姑娘却更加开心了。
旁边的小巷突然冲出来一个人。
他神色颓丧，但还是能看出异于普通家仆的俊秀。只是衣衫褴褛，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收拾过了。
“……”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小姑娘顿时面上煞白，下意识地捂紧了腹部，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男人步步紧逼。
“你现在在莫家，过上好日子了。去和大小姐求求，让我也找份差好不好？……这样的苦日子我受不住了，我还欠了赌坊不少钱。”男人放低声音，柔声对她说，“以前是我混蛋，今后我会十倍百倍对你更好。”
她张口，却因为惊惶而喊不出话来。门仆发现不对，瞬间抄起棍子冲了过来。
男人咬牙，放出狠话：“你肚子里是我的种，再怎么样我也是他亲爹，你若是不答应，我就把你们母子都卖给赌坊，反正你从了我，这辈子算是毁了，也只能仰仗我，你们的贱命都是我的——”
门仆赶到，毫不客气地下了狠手，每棍子都没留情，男人不得已护住要害，唾出几口血沫子，破口大骂着落荒而逃。
小姑娘的眼前蒙上一丝水雾，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四周，怕极了哪里又会冲出一个人来。
门仆礼貌道：“您还是回去吧。今天的情况我会告知小姐，您大可不必忧心。”
场景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