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是来渡你的（8）

    “他”就这么放任童颜死了？难道她不是阴毒大阵的祭品之一吗？清平想道。

    周围，怨气肆虐，寸草不生，一片枯败。方圆十里，竟再闻不见一声鸟啼。枯木的树皮干裂，如被雷劈焦般，炭黑发烫。她略有怔然，失去意识的自己将那一片别墅群烧掉了？

    谢聃呢？谢聃怎么样了？他……

    “喂！我说，你下次要是再发病，本阎王上哪给你找这么一片地去——”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若有若无的担忧。

    清平回头，就见谢聃靠在那枯败的树干旁，撩了撩眼皮，朝这边看过来。不是谢聃，只是长得一模一样。他自称“阎王”，身上穿着黑金丝边的绸服，长发细如丝，随空中闷热的空气轻轻动着。

    “……多谢。”她听见自己如是说。

    清平看着身后，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缓缓出现，意识到她可能身处在鬼使自己的回忆中了。

    阎王看着鬼使，目光微沉。好半会才继续开口：“你真的放不下？”似乎是忍不住，他多说了几句：“这样下去，你只会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

    鬼使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无用的话多说无益。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留我？”她顿了顿，“在第一次越界，你已经可以处决我了。”

    阎王的指节微紧：“你收手吧。”

    “不可能。”她没有丝毫停顿，目光染了一丝血色，语气惊起波澜，“我的孩子……她还那么小，被人剖出来，当成，滋阴补血的桌上佳肴。”

    “就注定不可能。”

    -

    清平猛然醒过神来，狠狠朝自己心口拍了一掌。

    那激起的怨气由于本体的虚弱，不甘地回归。四周，象征凶煞的血光渐渐黯淡，最后化为虚无。

    赵老板的别墅院子已经彻底报废，地上还活着的大概只剩两个人了。谢聃浑身是伤，伤口上还萦绕着淡淡的黑气。他正要将半死不活的赵老板扛出去免遭殃及，见清平神智回归，脚下迟疑，一时不知道是该出声好，还是闭嘴好。

    没等他出声，院子中便齐齐出现九个身影，衬得偌大的别墅都狭小不少。鬼差二号到十号收到命令，放下手中一切工作，硬着头皮来逮捕鬼使大人。

    白面红唇和黑斗篷也在其列，两只鬼遥遥相望，面如死灰。

    “奉神庭之命，鬼差一号违背誓约，按律自毁。念其失忆，死罪暂缓，即刻随吾等前往受罚。”鬼差二号拉开一张卷轴，一板一眼地念着。

    “什么誓约？”清平面色比往常更为苍白，看上去终于像只鬼了。她提早将那激光剑消了，如今感受到自己那被渡化了的几千年底子竟悉数被补了回来，这怨，未免过于可怕。

    只是想起回忆中听到的那句骇人的话，清平又觉得，有这般强大的怨气，似乎也是合理的了。

    她本来没指望二号能告诉她，却听见他继续开口：“以你永远失忆，换他转世为生。”

    谁？那个鬼使之前未出世的女儿？

    清平下意识地认为。

    只是，既然永远失忆，那怎么知道自己许下了不能唤醒回忆的誓约？又怎么能遵守？而知道了那必然要想起一切，想起一切之后，又会因为先前的想不起一切而付出代价。

    哪有人会这样立誓的？让她一定会在自己想起一切的时候自毁？这几千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来明朗的一切，都因为她的失忆再次变得扑朔迷离。

    谢聃的唇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谢聃攥着骨节，道：“你们凭什么定罪？凭一个人想不想得起以前的事情么——你们又不是她！”

    二号沉默许久，将那卷轴收起：“渡魂人，不能因为她是你的……指引者，就试图认为渡魂和鬼差之间有情真意切的感情。”

    “你们的任务，一直是清除失控的鬼差。”

    “你失职了。”

    “……”

    白脸红唇小心翼翼挪了过去，低声解释道：“地府有专门监控外出鬼差的安魂铃，若是鬼差的怨气失常，银铃会响——若是鬼，想起痛苦的往事，怨气根本藏不住。更何况，如果鬼使大人真的没有回忆，也不至于崩了三十魂线七百铃音，忘川扬沸，万鬼齐哭。”

    清平垂下眸，道：“那走吧。”

    谢聃猛地冲上前来，要去拉她。却见一阵阴风，在场鬼差身形瞬散。

    黑斗篷迟了一步，他看着发怔的谢聃，“童颜已经解决了。至于其他收尾工作，地府会再派鬼差协助你。”

    “她经历过什么？”谢聃咬着牙，“她不是已经被我渡化了许多么？为什么还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那个神庭……真的会让她自毁？”

    黑斗篷看了他许久，似乎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人鬼殊途。”

    “渡魂人，许多事，你不应当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