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西川学园
苏挞被从梦魇中拉回来，失控的理智迅速回笼。
她不是个脆弱的人。
但刚刚那一瞬间，就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用力将她推下万丈深渊，然后压着她一起迅速下坠，强大到她没有任何一点求生的机会。
这一切来的太快了，快的有点不正常。
从她有意识开始，就被绑在这里没有一点行动能力，这个所谓的游戏，根本是想从一开始就抹杀她。
苏挞没有因为得出这个结论就绝望躺平，纵使见识到再强大的力量，她也不会让自己的生命被随意操纵。
至少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还是遵循着规则的。
它们在熄灯后出现……
灯光……这些东西怕光？
这时，刚刚消停了几秒的手机又响起来，在这样的环境下，铃声似幽灵一样吟唱着，毛骨悚然，那种海潮般冰冷的死亡感觉再次席卷苏挞的四肢百骸。
苏挞手上的枷锁还没完全解开，但指尖能勉强摸到校服胸前的口袋，糟糕的是，胳膊被冻僵了，使不上力气。
诚然，求生的欲望可以压倒一切。
就差一点。
终于，她的食指和中指顺利夹住手机一角。
手机从校服兜里滑出来，砸在金属床上，震得苏挞耳膜发颤。
浓稠的黑雾中，无数令人眩晕的粒子蠢蠢欲动。
不过手机屏幕照出微弱的蓝光，让周围一小块空气变得“正常”了许多。
至少，让苏挞的右手重新有了真实感。
她没有因此松懈，吃力地操纵着还没完全从锁链中挣脱出来的手，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确保手机不会再发出声音后，苏挞浑身脱了力，过于紧张的肌肉带动着指尖微微颤抖，她嘴角慢慢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这算是活下来了吧。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身上是不是还坐着一个人？那个人最开始坐到她身上的时候，就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但此前无暇分心，也就没注意到异样。
她抬眼看去，面前空荡荡的，仿佛那个人从未出现过，只是她的幻觉。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但既然对方已经不在这里了，那再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也没什么意义。
苏挞尝试在脑海中跟系统对话：“管理员02？”
没有回应。
苏挞找管理员是想问在这个世界中，是不是对应真实世界中的时间流速，因为她发现在眼睛看到手机亮光之后，哪怕是身体没有被手机照到的部分，也慢慢没有了那种被冰冷海潮包裹的感觉，她猜测，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人产生幻觉，触发的条件就是发出声音。
但这只手机电量很低，支撑不了多久了。
正在她以为无法在系统中联络管理员的时候，脑海里出现了那个沉闷又正经的说话声。
[管理员02：熄灯时间为夜间0点至5点。]
原来管理员知道她在想什么。
就是不知道刚才不回答是高冷还是单纯反射弧长。
虽然不算是正面回复她心中的疑问，不过现在手机显示的时间是2点，从熄灯到现在，根据她对时间流速的感知，也就20分钟左右。
由此能推测出夜间长度大约在50-60分钟。
[管理员02：因初始地点加载错误，导致有力竞争者触发必死情节，系统特为您发放一份补偿礼包，致以诚挚的歉意。如遇到账延迟，为正常现象，请耐心等待。]
差点就无福消受这么诚挚的歉意了。
苏挞已经清楚认识到这个系统的恶意，也不指望现在能有什么天降奖励帮她脱困。
苏挞习惯于捕捉信息中每一个微小的细节，在刚刚那句话中，她注意到管理员用的字眼，有力竞争者？
不过她没有深究，暂时将疑惑放在心里，有太多谜团堆在面前，这一个两个也就没什么好急的了。
苏挞的思绪回到当下。
她没有忘记那个学生会成员一听到广播说要熄灯就惊慌离去的样子。
为什么呢？
靠一点光亮，真的可以消除黑暗中的危险吗？
管理员也说，她触发了必死情节。
随着知觉渐渐回来，苏挞感觉耳垂湿湿的，还有微微的刺痛，像是被咬了一口。
她回想起濒死之时听到的那声低语，还有低语过后流过耳廓的暖流。
跟熄灯前见到的那个少女有关吗？
苏挞没有再冒险做任何可能发出声响的动作，像只潜伏的猫，耐心等待着光亮到来。
她切切实实感受过被声音“吵醒”的黑暗有多恐怖，能活下来，很大概率是运气。
而她不会奢求这种幸运能眷顾她第二次。
苏挞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她好像有点爱上这个游戏了。
能有什么比游走在生死线上更令人心动呢？
苏挞的大脑瞬间兴奋起来。
她刚刚看到手机顶部栏的日程有一个【月考】的标记。
早上8点。
如果她是规则的制定者，安排了考试，那一定会给考生挖坑，看看哪个倒霉蛋没有带考试该带的东西，比如答题的笔和准考证。
这些东西应该都在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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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女生宿舍。
简瑶最终还是没有打那个消失室友的电话，虽然积分的诱惑很大，但经历过前几个副本，她不是没见过这该死的游戏给玩家挖坑。
积分任务不是非做不可，她不想因此而害人。
她借着手机的光线，在写着自己名字的抽屉里找到了两只笔还有一张准考证，应该是考试需要带的东西。
熄灯后，宿舍的安全性不必怀疑。
在刚陷入黑暗的时候，简瑶听到走廊里还有认为这是恶作剧，不听从广播指示回宿舍的人在说话，随后又清楚地听到她们惨叫、挣扎、然后消声。
宿舍里另外两个室友也因此崩溃大叫，但只是有什么东西咚咚撞门，没有致命的危险出现。
现在，她们的情绪平静了许多，大概接受了自己被拉进恐怖游戏的现实。
简瑶出于善意，提醒她们明天要月考，记得带上在自己位置上找到的考试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借此契机，三人做了自我介绍。
其中个头直逼1米8的女生叫李欣，个子稍矮的短发女生叫李琳，两个人同姓，又都是第一次进入副本，刚刚抱头痛哭了好一阵，也算是迅速结下了革命友谊。
简瑶才是这里面看起来最像娇气小公主的人，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很好捏，但她算是这个宿舍里经验最丰富的了，自然而然成了404的小队长。
此时，三人同时听到脑海中响起任务提示。
[你的室友苏挞是个坏孩子，要不要把她的准考证和铅笔藏起来，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呢？]
[完成后将获得20000积分奖励]
看到这样的任务，简瑶确定了，准考证和笔对于考生非常重要。
以及，这个副本发布的积分任务是真缺德。
“你有听到系统声音吗？这是什么意思？”李欣和李琳同时开口提问，俨然是把简瑶当成了主心骨。
简瑶大致说了自己的猜测，两个室友跟她一样，没有主动害人的打算，甚至担心起这名不曾谋面的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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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5点，恢复光亮，暗红色的墙壁以及房间里怪异的陈设再次映入眼帘。
苏挞一刻没有耽搁，用最快速度解开身上纵横交错的锁链。
换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从这种程度的束缚中脱身。
如果有旁观者，一定会觉得看了一场魔术表演。
大概“学生会”也认为他们的所有物不可能逃跑，房间门没有上锁，也没有任何看守，苏挞几乎是畅通无阻地离开那幢建筑。
与前一晚的危险房间就像是两个世界。
这很奇怪，但也是一件幸运的事，至少暂时没有东西来绊住她耽误考试日程。
苏挞靠着在手机中得到的零星线索，推测出自己的寝室应该是在404，通讯录备注里这个寝室前缀的最多，有3个人，如果是常规的4人寝，加上她自己刚刚好。
进入女生宿舍4楼，苏挞看到几个女生站在走廊里，似乎在争执什么，走近，恰巧就是404寝室。
“这是我们宿舍，为什么要让你进？”说话的是一个很高的女生，有1米78左右，她旁边站着一个相差大约有20公分的小个子短发女生。
“我也不是非要进你们这破屋子，把苏挞的东西拿给我，我付你积分。”
苏挞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多打量了那个女生几眼，脸很尖，眼睛里装着那种浮于表面的算计。
“啊，我知道了，你也接到了那个藏准考证的任务是吧！我才不会让你陷害我的室友！”短发女生边说话边往旁边挪了一步，牢牢挡住404的宿舍门。
苏挞眼中闪过困惑还有一些被遗忘了很久的情绪，从这几个人的只言片语中，她大约猜出了事情的轮廓，陌生的室友竟然会维护她，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苏挞想起昨天在手机上的来电，拿出手机，回拨那个号码。
走廊中瞬间回荡起一阵欢快的手机铃声。
张淑冉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屏幕的一瞬间，眼神惊慌，还有些心虚。
昨天在打电话的时候，她知道对方有可能会因为这通电话丧命，那边没接电话，她还以为是有人在她之前做了任务，对面已经死了。
“怎么不接电话？这位同学？”
苏挞拿着电话走近，看向女生的眼神很平静，唇角还挂着一丝看起来很友善的笑意。
张淑冉对上那双眼睛，一瞬间，后颈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
那是一种没来由的，来自心灵深处原始的恐惧，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你怎么好像很怕我的样子？”苏挞的眼睛能洞穿一切情绪。
“你胡说，我怕你干什么！”张淑冉向前迈了一步，在这个游戏里，最忌讳的就是让别人认为自己软弱，那样的人都活不长。
苏挞挂断拨号，轻飘飘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谁知道呢，可能是怕我变成鬼来找你索命？昨晚不是给我打电话了吗？”
“你是苏挞？”张淑冉眼里有惊讶，但是没有任何愧疚。
不管是npc还是玩家，都是她通关的道具罢了。
苏挞抓住张淑冉的手腕，帮她接通电话，抬起来，放到耳边，然后举起自己的手机，对着话筒说：“这位同学，你昨晚的举动让我跟死神来了个贴面礼，这笔账，先欠着，因为我现在没空跟你算。但是如果有下次……”
她没有说下去，甚至唇角还有淡淡的笑意。
电话听筒和近在咫尺的人声形成两重环绕，令人畏惧，张淑冉被抽走了力气，对方已经进了404宿舍的门，她还定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你就是苏挞呀。”简瑶像见到了什么珍稀动物一样凑过去。
她刚才看到这个同学走过来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实在是太太太好看了，除了斯哈斯哈，想不到任何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
尤其是眼睛下方那颗红色的小痣，简直撞在了她的心巴上。
由于从小发色浅的缘故，简瑶对黑长直天然没有抵抗力，这位苏挞同学脖子和胳膊上醒目的伤痕虽然看起来蛮让人心疼的，但这样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战损少女，不，是不留神让自己受了点小伤但却毫不在意的坏女人。
哪个二次元人能把持住啊！
苏挞不知道这么短短几秒钟室友心里已经上演了一出大戏，只轻轻“嗯”了一声。
她径直走到自己的桌子前，打开抽屉，果然有答题笔和准考证。
简瑶没有因为对方的冷淡而有任何不快，继续问：“所以，你跟我们一样是玩家喽？”
苏挞看了她一眼，说：“你知道考场位置么？”
简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她还没得到那么多信息。
苏挞在来的路上看了整个校园的地图，教学区离宿舍区很远，而她刚才在准考证背面看到小字写着“考生7:00停止入场”，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比考试时间要早1个小时，按照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现在出发要全力跑才赶得上。
“不想死就闭上嘴跟我走。”
说完，就率先出了宿舍。
404剩下三个人想也没想就跟上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谁也不敢停。
本来以为才早上6点多，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找考场，可是看苏挞的反应，好像不是这样。
虽然这个陌生室友没有说明原因，但就是让人自然而然地想要跟随她。
张淑冉见404的人突然跟着苏挞疯了一样往外冲，便也跟上去，405宿舍里有一个室友是以前一起经历过副本的，只不过这不足以让她多浪费一秒叫上她。
苏挞所在的宿舍楼是离考试楼最远的一栋，有一些离得近的同学已经早早进去了，她们进入的时候刚好6:59。
苏挞体力超出普通人一大截，连她都跑得心不是心肺不是肺，一进教学楼就用手扶住膝盖大口喘气。
另外三个室友直接瘫倒在地上，感觉肠子都要吐出来了。
个子最矮腿最短的李琳这才问出口：“咱们刚才为什么非得不要命地跑酷啊？不是8点才考试吗？”
这句话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啪，啪，噼啪，噼啪，还在楼外门的人一个一个炸开花，好好的身体成了血色的碎钻石，哗哗啦啦滚落在校园的水泥地上。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教学楼内每一个人的瞳孔中都映照出这一幕。
“啊！啊——”不知过去多久，才终于有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就那样变成了没有生命的血钻，噼噼啪啪的，被操纵着，如此脆弱。
如果不是在这个场景下，寻常人一定会以为是多值钱的宝物。
李欣上一刻的问题有了答案。
如果没有跟着苏挞全速奔跑，就会跟那些来不及的同学一样炸成红通通的血钻，连一滴属于自己的温热的血液都不会留下。
她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半个身子进了教学楼，于是在那一刹那，被从中间生生撕开，在外面的那半炸开；
而在里面的那半，像小时候跟着逛妈妈菜市场，被浑身是汗的屠夫拍在案板上的半扇猪肉，咚的一声，摔在地上。
这样大面积的死亡冲击是能彻底摧毁一个健全人心智的程度。
许多在教学楼里的幸存者直接因此失去了求生意志，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