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决战前夕
然而此刻的青渊却不敢提前享受胜利。
南海天柱莫名坍塌后迎来三日地震，伤及无辜无数，辰星亲去探查，只道碎裂北非外力，而是天柱内部突然莫名破碎，随后如散沙一般轰然倒塌。
随后，便灵蝶便传来消息，言天后失踪，踪迹全无。
青渊随意翻着已经完整的《通天册》，眉头紧皱，并无任何登临高位的喜色。
魔军气势大震，只修整了半日，魔君鹰能便振臂一指，直指东海！
灵澜身死噩耗传回东海，东海龙王老泪纵横，昏厥过去，几乎一夜白头。东海龙宫一片哀嚎，原本晶莹通透的龙宫黯淡如鬼狱。
然而来不及悲恸，魔军便已经步履匆匆，大军在三日内浩浩荡荡开赴东海。
东海龙王忍住悲痛欲绝，脱下华服王冠，只穿着白衣，披上银白铠甲，傲然立在龙宫入口，目光决然悲愤。
一旁龟丞相泪流满面，依旧劝道：“龙王，还请早早逃走，其他三海龙王都已经避居天庭，您年事已高，不可亲自上战场啊！”
一夜白头的东海龙王冷笑道：“逃？本王不做逃兵，东海生，我便生，东海落，我便死。”
龟丞相叹气，“您何苦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您还在，东海就还在啊！”
龙王仰头看向波光潋滟海面上扭曲苍穹，坚定道：“我儿灵均，以后东海一族，全部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活下去。”
东海战事越来越紧。青渊派人送来劝降书。
天宫仙家宫娥仙臣几乎跑了一半，一直以来威严肃穆的云霄宝殿终究乱成一锅粥，再无往日半分景象。
南天门处祥云不再，乌云满天。
天帝大病一场，佝偻坐于宝座之上，手里紧紧握住一枚银白长命锁，泪意不绝。
大殿之下吵的不可开交。
但多数意见都是要求天帝前去投降，让出凌霄宝殿。
七漓孤独站在大殿上，原本旧伤未愈，此刻新伤又无数。
灵均头戴白绸，一声丧服，蓦然垂泪。
天帝突然站起，脚步沉沉，语气也沉沉，却是难得的坚定。
“你们不用吵了，谁若想走此刻便走吧。”他颤颤巍巍的摆了摆手，将劝降书愤然甩出，大殿上书页纷飞如雪，天帝目光突然坚定道，
“青渊杀了我儿，本君绝不投降。想留下的便同本君一起去东海迎战，想走的便走吧。”
一言既出，吵嚷的大殿下一片寂静。
灵均含泪抱拳跪下道：“东海太子誓为家姐报仇！绝不投降！誓与仙族共存亡！”
半刻后，七漓沉沉跪下，“儿臣愿意领兵，不论生死，不论胜败，只求为仙为臣为子，从来问心无愧！”
剩下各族仙家面面相觑，心思各异，犹豫至极。
千鸟窟族长率先站出，一双赤黑羽翼大展而出，跪下道：“千鸟窟鹏兵绝不退缩，愿相助东海！”
见此，便陆陆续续有四五个仙族首领站出来，沉沉跪下，决然抱拳。
七漓正说话，门外传来一声飒厉女声，
“妖族白芊尘愿意代父出征，妖兵也绝不退缩！”
七漓转过身就看到她身披战甲，马尾高扬，不带珠饰，只配银枪。
白芊尘笑着瞥了他一眼，随后跪下道：“仙妖联盟多年，此时非常时刻，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何况，”她的目光扫过大殿上众仙。“就算此刻出去摇尾乞怜，魔君鹰能与我们数年为敌，彼此都有血海深仇，与其以后如狗般任人欺凌，不如奋力一战，哪怕站着死也好过跪着活！”
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量，振聋发聩间回荡在大殿之上。
半刻之后，各族首领或快或慢间，都跪了下来。其实，要走的早就走的，此刻还能留下的，心里终究是有些义气的。
众仙齐声说：“愿与仙族共存亡。”
天帝老泪纵横，走下来，扶起她，感叹道：“如此儿媳，是漓儿之福，也是仙族之福啊。”
白芊尘转头看向七漓，粲然一笑，道：“战场上，可不要托我后腿哦。”
七漓轻笑，温和道：“好。”
大殿上正振奋人心，南天门突然一声惊雷，一道紫光从天而降，紫光过后，云崖落在云霄宝殿之上，身边是已经恢复原身的月心。
月心快步走向七漓，关切道：“师兄，你伤势如何了？善雨他们呢？”
七漓眼眶一红，只是伸手抱住她，终于落泪。
“你还在，太好了。”
一旁的白芊尘轻轻咳了咳，不咸不淡道：“抱够了没？”
月心这才发现她，连忙看向她。
七漓微微有些尴尬，悄声说：“她是我的妻子。”
月心想起她在东海照顾云崖时，七漓和幼青同日成婚，想到此，就想到了灵澜，心里一阵闷疼，也不敢看灵均，便退开一些，说：“还给你。”
说完，垂头丧气的回到云崖身边。
云崖叹口气，牵起她的手，把她护在身后，面向天帝道：“大殿下重伤未愈，此次东海之战，还是我去吧。”
天帝凄然握住云崖的手，含泪说：“青儿已死，凤仪也走了，以前再多恩怨也算偿还了。”
云崖闭上双眼，叹息道：“东海灵澜公主对我有救命之恩，更为我丧命，无论如何，我也要保住她的故土。”
一语说完，灵均终于忍不住放声而哭，跑过来抓着云崖的衣领大喊道：“为什么姐姐为了你命都不要了！你把我姐姐还给我！还给我！”
七漓忙拉住灵均，在他耳边喊道：“灵均，你冷静一点，灵澜的事，我们都很难过，最痛苦的，其实是云崖！”
月心眼圈泛红，突然跪下来，凄然道：“灵均，你别怪云崖，都是我的错，你姐姐要与我换身体之时，我灵力太低，没法阻止她，才发生后面这些事，如果我不是那么弱，如果我以前好好修炼，我就能阻止她，我就能保护云崖，不会，不会每次出了事，我只会晕过去，一点忙都帮不上。”
月心跪在地上大哭出声，眼泪决堤一般，怎么止都止不住。
第二次，她这么痛恨自己的弱小和不堪！
此时此刻，她是这么痛恨自己！
灵均用手背大力抹掉脸上泪珠，哽咽到不能说话，但终究放开了云崖的衣领。
七漓想扶起月心，却被白芊尘拉住，转眼看去，云崖已经将月心抱起，紧紧搂在怀中，手背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语气终究温柔下来。
“别哭，不是你的错。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月心哭得一抽一抽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角，脸深深埋在他的怀里。
像根本看不到周围这一大片的人一样。
云崖的吻心疼的落在她的头顶，徐徐道：“我会为她报仇，但是月心，你千万不能再离开我了。”
一时众人都不自觉别过脸，天帝轻咳一声，对着众人说：“大战在即，众卿都下去吧，好好准备吧。”
百雀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又在碧华宫。
张目四望，碧华宫陈设一新，干净整洁，除了霞绯垂泪帮她擦脸，这次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一只鸟，两个人。
池古和鹰麒站在她床边，终于不被封印的穹光在她的枕边，两只黑豆一般的小眼睛正一眼不眨的看着她。
见她终于醒了，穹光嘎嘎两声后扑在她的头发上，毛茸茸的脸死命的蹭她的头，口水蹭了她一头。
百雀全身无力，连抬手的劲都没有，只能由着它折腾。
池古笑着拎起穹光，交给一旁的霞绯说：“带它下去吃点东西吧，守了三天了。”
霞绯擦干泪接过来，说：“好。这里麻烦公主先看顾一下。“
听霞绯叫她公主，百雀疑惑道：“公主？”
池古和鹰麒相顾一笑，坐在床沿，端起药盏，用汤勺轻轻搅拌，说：“我虽是公主，却远不如一个普通女鬼。”
“女鬼？”百雀迟疑重复道。
鹰麒抱了抱拳，“仙子怕会因为我们的身份而讨厌我们。”
百雀打量鹰麒，“这位公子看着像是魔族之人，你们，是鬼族二公主，和魔族大殿下吧？”
池古将药盏递到她嘴边，笑道：“对啊，我们就是六界没有存在感的皇子和公主了。”
她说的好笑，百雀也不由牵起嘴角，随后觉得不好，便勉力点点头算打招呼。
池古继续说：“你刚醒，不要多说话，先把身体养好，有什么疑问等再好一些可以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鹰麒也点点头，诚恳道：“别怕，我们不会害你，抛开所有身份，我们不过是两个还有正义感的普通人罢了。”
碧华宫的封宫解除，宫人从新入内伺候，汤盏药品一轮一轮送进去，不到三日，百雀的外伤就已经结痂。
大婚当日青渊所为，终究让池颜深受打击，大礼终究未成，青渊也不再提及此事，如今她处境尴尬，鬼王又重伤未愈，因此这些日子，池颜回幽都侍奉在侧，并无机会来为难百雀。
青渊自表明立场，事务繁忙，军情不断，一直住在军营，并没有回来，倒是辰星偶尔回来，有时不经意来碧华宫看一看，也不说话。
池古和鹰麒近日是碧华宫常客，池古宽慰百雀，将她晕倒后所有告知，得知月心云崖已经再次相见，幼青尸骨无存，七漓也还好，百雀的心终究放下来。
但也不是什么都敢讲的。
比如千鸟窟参战，紫竹半数被毁，其他门人下落不明，也比如灵澜为了云崖而死。
鹰麒和辰星许久未见，清谈许久，也问了很多前线军情，有价值的便告诉池古，池古再挑选，将一些略略可宽心的消息告诉百雀。
百雀在一片安静无扰的环境中恢复。
穹光越发不离不开她，走哪跟哪，也不爱出去玩了。
这一日是大婚后的第十日，深夜，送走了池古，哄睡了穹光，百雀独自坐在窗台上发呆。
大概是被关了太久，现在一切恢复原貌，她反而懒得出去去闹，原本以前喜欢闹腾，那是因为一起有人陪她闹腾，如今，谁也没有那样的心情了，百雀拿起酒壶，猛的灌了一口，热辣自喉咙而下，烧至心口。
窗外淅沥沥下起小雨，落在竹梢上，顺着纹理留下，滚落在秋海棠的花苞里，雨滴晶莹，犹如她手串上的凤尾珠。
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自窗外不远处传来。
“你这样饮酒，伤势很难恢复。”
百雀斜了一眼，看见一方青色衣影，没有继续看，没说话，仰头又喝了一口。
青渊的脚步声被雨声遮住，他缓步走至窗边，离她略近一些，继续说：“大战将起，你待着这里养伤会好些。”
百雀放下酒瓶，侧过身，一只腿懒散的抬上来，支在窗沿上，一副没有看见他的样子。
青渊的眉微皱，终究走近她道：“到底是怎么离开的？为什么会被幼青掳走？”
百雀没看他：“和你没有关系。”
说完就想站起身走，却被青渊瞬间拉住她的胳膊，力道不小。
“不要走。”低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几乎哀求。
一股怒火再难自抑，百雀转过身，猛甩开他的手，力气有些大，将窗边的酒瓶失手打碎，烈酒撒了一地，酒气一时间弥漫在二人周围。
百雀冷着眼，大喊道：“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