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秘境消失
两场大婚轰轰烈烈办了整整三日。
南天门除了幼青笑意满满的迎来送往,七漓拜了堂便被抬回了孤星宫,妖族公主着一身黑色婚服,见自己夫君如犯人一般被押送,也不闹也不恼,只是慢悠悠跟着押送七漓的天兵一起回了孤星宫,黑纱盖头至始至终无人去挑。
而月心至始至终盖着大红盖头,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随着宫女摆弄。
高堂之上,天帝和妖王言笑晏晏,似乎根本不被近日糟糕战事所扰。
如今虽然仙族势微,终究胜负未定,除了魔族,鬼族人族以及凝水宫都送来厚重贺礼,管乐潇潇,霓裳羽衣,外面看着总还是热热闹闹的。
七漓和妖族公主礼成已经退下,幼青终于牵着如同木偶一般的月心缓缓步入云霄宝殿。
七漓的大礼终究潦草,幼青的大礼自然不能如此。
一时间管乐丝竹,彩燕齐飞,天钟齐鸣,轰隆一片。
一步一步,踏着满是金碧辉煌的红毯,月心就像没有一丝活气一般,由着幼青将她随意拉扯。
周围恭贺声不绝于耳,吵闹的有些耳鸣。
幼青带着珠光宝翠的芸熙默默对着南天门外一片云泽而拜。
“一拜天地。”
转过身,又向殿上独坐高台的天帝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天帝慈爱一笑,似乎甚为欣慰。
随后幼青郑重转身,对着月心沉沉一拜。
月心随声而拜,看不见的脸上,却满是泪水。
“夫妻对拜。”
“三拜礼成!”
司仪官声音洪亮,声线吉祥。这声音悠远而散,响彻云霄。
此刻,东海深潭中的云崖,猛然睁开了眼睛。
此刻,东海深潭中的云崖,猛然睁开了眼睛。
瞬间海水翻滚,暴雨忽至,天边惊雷阵阵。
天庭众人齐齐望向原本还祥云笼罩的天际突然黑沉一片,豆大的雨点如冰麟一般扑面而来。
月心轻轻说了句:“东海,是东海。”却无人听见。
而此刻的魔族秘境中,神斧突然惊起,如同被感召一般,急急冲出阵法,向着不知名的方向离弦而去。
神斧一走,秘境轰然瓦解,唯留一座参天祭台在风雨萧瑟中屹立。
星泽秘境消失在这场暴雨中,秘境中留守的魔军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难以相信。
浮光殿烛火全灭。
青渊一个人坐在宝座之上,看着越发闪烁的离玥玦,他手边,是鬼王交出的另一半《通天册》以及一纸婚书。
他独坐了许久,久到几乎成了雕像。
辰星轻轻推开门,也不敢点灯,只是默默的跪下道:“神君,云崖醒了,星泽秘境消失了。”
青渊疲倦的抬起头,“我已经知道了。”
辰星试探道:“云崖与七漓如今还在,秘境又消失了,仙族尚有胜算,不如我们继续蛰伏,”
他还没说完,青渊便打断他。
“马上攻伐东海,一步都不可停!”
辰星跪行至他面前,“神君三思,此刻仙妖联姻,云崖苏醒,若是我们逼的太紧,仙族必然狗急跳墙,反而棘手!”
青渊将离玥玦扔给他,沉沉道:“没有时间了,不早日夺回我的神力,灭世之劫就再也无法压制。”
辰星握紧离玥玦,终究开口道:“其实神君知道,这离玥玦因为谁而激发,又因谁而难以压制,只要解决了她,灭世之劫就永远不会再出现。就如凤玥神女当年做的决定一样。”
青渊猛然甩手,辰星被甩飞,狠狠撞在墙上。
“这些话永远不许再说!”
辰星摔得头晕,却马上稳稳的跪下道:“神君,百雀是一只困不住的鸟,你最清楚。”
青渊甩袖离开,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辰星也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东海深潭里灵力大动,一方绛紫神斧突然落在泉眼中盘旋不去。紫色光束照的东海一片波光,只叫人睁不开眼睛。
东海龙王用尽全力设下遮光网,才将这股强光压制下来。
泉眼中的云崖睁开眼,木然坐起。
灵澜激动地直扑过去,抱住他胳膊的瞬间却被大力弹了出去,撞在一旁的珊瑚巨树之上,一时间脑袋嗡嗡作响。
灵均忙跨步扶起她,关切道:“姐姐,没事吧?”
灵澜顾不上自己,只是看着木然的云崖眼神空洞,原本漆黑的头发竟然慢慢变成紫色,原本深邃的琥铂色瞳孔也变成浅紫色。
“云崖!你听的到吗?”她突然有些害怕的大声喊他,因为她感觉到,醒来的这个人,他也许,不是原来那个云崖。
似乎真的听到了她的声音,云崖木然转过头,看向她,反复确认了好久一般,他终于开口:“灵澜?”
灵澜大舒一口气,还好,他还记得她的脸。
“是,是我。谢谢你,还记得我。”
灵澜小心翼翼的靠近他,云崖只是看着她,灵均担忧护在一旁,灵澜如今什么都顾不得,跑过去,下意识的再次抱住他的胳膊,蹲下来,仰头看他,手不由抚上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替他顺顺额间细碎的紫发,一系列动作熟练,像做过上千次一样。
见他慢慢褪下警惕,神智稍稍恢复,静静盯着他,终于落下泪来。
“云崖,你终于醒了。”
云崖没有躲开她的触碰,只是依旧带着半分懵懂,见她落泪,不由伸手帮她拭去泪水,望向一旁也默默垂泪的灵均,哑声问:“是你们,救了我吗?”
灵均摇头,“是姐姐,还有观音大士。”
云崖回眸低头看灵澜,她的神态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那感觉没有来源,贸然出现,他来不及抽出自己的手,只是被她温暖手掌包裹。
泉眼之上盘旋的神斧终于缓缓敛去光辉,缓缓落下,落在云崖手边。
神斧手柄处是一块残破的墨绿玉面,云崖怔怔看着那残破玉面许久,终于抽出自己的手,轻轻握了上去。
没有一丝抗拒,也没有一丝不适,这突然出现的神斧,竟然像是天生便属于他的一般。
东海龙王自珊瑚树后走出,难得带着笑意,道:“恭喜仙君得此罕见神器,此物绝非凡品,真如天助,我仙族逆风求胜指日可待。”
天宫内边,孤星宫夜半红妆,七漓却迟迟不去洞房。幼青身着婚服看过天后后,又周旋觥筹交错,渐渐酒劲便有些上头。
两位新娘,却是全然不同的待遇。
妖族公主早已经自己掀了盖头,打发了一群伺候的人,嫌婚服太过拘束,干脆散了发,脱了外衣,只着中衣,随手拿了一把瓜子坐在婚床上闲嗑,又拿起酒壶,懒得用酒杯,就那样喝了起来,而殿内烛火通明一夜,也不许人灭。
而月心此刻全身经脉都被封住,只能平躺在床榻之上,唯有眼珠可以转动。
哭得太多,大红盖头盖在脸上,沾满了泪意。
开门声轻微,清浅脚步却是一深一浅。
百雀紧张的几乎要颤抖,却听到了七漓的声音。
“为什么不走?”
七漓拖着还在往外渗血的双腿,勉力解开她全身封禁,稍微用力,便已经满头大汗,重重坐下。
月心猛地坐起来,扶住他转瞬就要倒下的身子,一把抛开头上的盖头,放声而哭。
七漓苦笑,沾血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这会知道害怕了,当时为何不听我的?”
月心反握住他的手,
“紫竹林空了,我若回了青丘,青丘族长一定会同天庭开战,此时此刻,六界四海,不能再添战乱了!”
七漓深深叹息,他的两个师妹,以前只觉得贪玩活泼,如今看来,内里倒都是一副侠肝义胆,巾帼不输。
可是此时此刻,他多希望她们能自私一些。
“不回青丘,你可以躲起来。为什么一定在这里?”
月心摇头道:“七漓,你知道,我跑不掉的。何况只有我在这里,他们才能松懈下来,云崖,他,他也可多些时间修养。”
“只是可惜你将半数灵力给我,自己却伤重如此。我只恨自己除了呆在这,无法帮你们更多。”
月心自责懊悔,泪落如雨。
七漓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只是将她拉进怀里,不住的叹气,眼眶里赤红一片。
“这时候,你还有心思担心别人。”
月心却抹了一把泪,笑了。
“反正我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花瓶,除了长得好看再无优点,不如就待在这里,帮你们看着幼青,也算物尽其用。”
七漓呵住她,“不许你这样说自己!我们绝不会让你出卖自己来帮!”
月心揽住七漓,“你别担心,幼青他虽然心量狭小,但本心不坏,想来不至于会折磨我。”
七漓有些惊叹,月心以前从不用心读人,更懒深究,做事总是脑子发热一鼓作气,如今竟然可以冷静分析,实在是不像她。
似乎发现他的疑惑,月心忙低下头。
“你这样看我干什么,好像不认识我的样子。”
七漓的语气温和,试探道:“你之前从来懒得动脑,如今,却可以品度人心,分析利弊,那,云崖的仙身可是你藏起来的吗?可是也不对啊,那时候你和百雀明明都晕过去了。”
月心依旧低着头,“哎呀,我哪有那个本事,那时候我自顾不暇,而且若我真的知道云崖在哪,我一定忍不住要去找他的。”
七漓思考良久,总算点头,正想再说,门外突然有宫女传话。
“三王妃有礼,三殿下今夜醉的厉害,已经在侧殿睡下,特嘱咐王妃早点安寝。”
说完,七漓声色面色复杂,又惊,又喜,又叹,又忧。
月心看他沉默,从袖中拿出一瓶药,“我说过的,他本性不坏,不过权欲障目罢了。这瓶是东海疗伤圣品,你记得按时涂药,否则大战一起,你如今这个样子,如何上得战场。”
七漓接过药品,果然灵力浓郁,不由问:“你怎么随身带着东海的东西?”
月心愕然一瞬,随即答道:“这是灵均以前孝敬百雀的,她便给了我一瓶。”
“这样啊。”
七漓没有再多想,把药装了起来,吃力的站起身来,叮嘱了又叮嘱,终于回了孤星宫。
而窗外视线的死角里,幼青一动不动的站着,原本一早就想迈进的右脚在听到月心那句“他本性不坏”后,再也迈不进去了。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从来没有听到过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