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山雨欲来1
百雀有些发愣，问道：“饕餮解决了吗？”
青渊转过脸，看起来有些闷闷的。
百雀起身，问道：“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早知道我们可以一起结伴。”
青渊看了一眼床榻上灵均，终于开口道：“你从来不缺人陪伴。”
嗯，醋味有些浓。
百雀有些好笑，心下也暖和了一些。
前几日把话说开后，她想了很多，此刻看着他生闷气的样子，一股陌生的温流流淌全身，十分舒适。
她拉了拉青渊的衣袖，问：“受伤了吗？让我看看你的伤。”
青渊没回头，不说话，只默默咳嗽了一声。
百雀叹口气，转过去正对着他，拉着他从上到下看了一圈，看着他右手的手掌正流着血，连忙拉起他的手，变细细帮他处理边道：“你这是故意留着让我给你包扎吗？”
青渊不说话，依旧闷闷的。
百雀也不嫌弃他话少，觉得还是需要解释一下，便道：“灵均只是小孩子心境，我只是把他当弟弟看罢了。”
青渊突然开口认真道：“七漓呢？”
百雀翻了一个白眼，“你清醒一点，怎么连他的醋都要吃。”
青渊瞥了她一眼，“你走到哪里都是人潮汹涌，男男女女围绕不断，以前就没有动心过吗？”
百雀给他他的手打了一个很丑的蝴蝶结，挠了挠头道：“若是你不喜欢，我以后会注意一点的。”
青渊紧了紧绷带，“不必。”
百雀没忍住，摇了摇他的胳膊道：“我答应以后会注意，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青渊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百雀想了想，叹了口气，将他拉的近了一些，在他耳边轻轻说：“以后不可以瞒着我生闷气。有什么事也不可以瞒着我。”
青渊的耳垂红了一片，他抬眼看她，忐忑道：“所以，你想清楚了吗？”
百雀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头说：“你笨死了。”
青渊踱步至茶台，坐下，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终于有了笑意，抱怨道：“我记得叮嘱过你，不要参与这些事。”
百雀也坐下，接过他的茶盏说：“可是，你自己也没做到啊。”
青渊停下喝茶，放下茶盏，他瞥了一眼床上的灵均，从袖中拿出一枚丹药来，说：“六界风云怕是不断，你如今处境尴尬，早日回去方才安全。”
凑近一些，将丹药送至她手，继续道：“这颗丹药你给他服下，对他伤势大有裨益。”
百雀点点头，赞赏道：“神君真是大气！”
他站起身，徒手唤出青云剑，交给她，说：“青云剑依旧留给你。”
百雀凝神，想了想，开口道：“其实，也没有太多危险的时候啊，云伽山的瘴气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青渊没回话，似乎没有听见一般，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夜里百雀回到自己帐中，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现在的青渊，似乎像换了一个人似得，虽然面上未有任何改变，但她就是能感受到，他似乎不同了。
不说他以前对六界之事毫无兴趣，现在却瞒着众人来云伽山屠杀饕餮。
就说他近日总是喜怒无常，越发孤僻，十堰辰星之前多有糊涂，他皆不在意，如今，却重罚辰星，还整肃宫务，赶走一半的仙娥仙童。
百雀觉得，她越发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所思，也越来越觉得，他变了。
正发着愣，账外传来脚步声，循声而望，只见七漓端着一碟糕点进来了。
百雀回过神，站起身笑，“师兄一贯这般体贴啊。”
七漓瞥了她一眼，将糕点递给她，随意坐在榻上，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缓缓说：“看你这样子，怕是伤已经好了。”
百雀边吃边答，吐字含糊，“我的伤是小事，你明明伤的最重。”
七漓轻笑，“我就知道，这六界哪里最危险，哪里就一定有你。”
百雀放下糕点，转头问：“师兄，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七漓看她，笑容稍淡，摇头，又点头，道：“你已经不是仙族中人，既然入了凝水宫，这六界很多事，你最好置身事外，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像今天这般幸运的。”
百雀的嘴里，糕点的味道，有些发苦。
她垂下头，良久良久，才低低问道：“师父她老人家，可还生气吗？”
说完，自知失言。
她哪里还有什么师父啊。
七漓揉揉她有点乱蓬蓬的头顶，一股檀香飘入鼻腔里，是一股安心和熟悉。
他叹口气说：“我们都了解师父，她并非真想将你逐出师门，如今，虽然你没有了紫竹林的庇护，但总归凝水宫还能护着你。”
百雀点点头，七漓却继续道：“只是，你眼见这六界越来越乱，仙魔之间终究有一战，我们身在其中，难以避免，但是你，既然已经离开天界，避世方是上策。何况，”七漓眼神幽深，看向她，“何况青渊神君，怕是不会喜欢看见你和仙界再纠缠在一起。”
几丝哀苦爬上心间，山风阵阵吹进纱窗，不是很冷，缺透着凉意。
百雀紧紧肩上的梨花披肩，站起身来，缓缓踱步到窗边，关上了窗，随即转头，目光凝重，问：“师兄，仙魔之争，凝水宫真能置身事外吗？”
七漓瞳孔收缩了一下，一下子竟然没有反应。
百雀转过头，面色沉沉，似乎十分犹豫，许久才低声道：“师兄，这些话我只能和你说，凝水宫中戒备森严，怕是并没有我们以前所想像那般，远离六界纷争。”
七漓豁然站起身，走至她身边，小心翼翼问：“你是发现什么了？”
百雀摇头，“并非我发现了什么，这一切只是我的感觉而已。”
七漓叹了一口气，拉着她回来坐下，斟了一杯茶给她，说：“这些感觉也许是你太过敏感，凝水宫伫立多年，若有插手之心，早就可以插手，何必等到今日。”
百雀点点头，“我也知道这番推演毫无证据，只是近来总是没来由的心慌，我一会觉得我很了解他，一会又觉得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他。”
七漓却笑，“横看成岭侧成峰，你此刻便在此山中，自然会看到不一样的他。”
一句话倒说的百雀笑起来，“师兄一直这般通透，何种烦恼琐事，师兄总能一语中的。”
七漓却突然发问，“既然通透，那今日，我便再多说几句，青渊神君暂且不提，灵均的事，你预备怎么处理？”
百雀的笑容瞬时消失，低头叹了口气，“这件事颇是难办，你看灵均一片烂漫，骨子里却倔的很，我的态度已经明朗至此，他却毫不怪我，依旧如此。此时此刻，我又能如何？”
七漓抬眸，说：“其实，说句私心话，灵均于你，怕是这六界中好的选择。”
百雀诧异，“为何如此说？”
七漓叹口气，说：“东海富庶，龙王和夫人只此一子，且早早立为太子，并未党派嫡庶之争，此是其一。灵均心性单纯，无半分掺杂，对你之心，日月可照，此是其二。再者，仙魔之争毕竟是天宫之事，仙族其他分支若有心规避，东海深藏海底也可一方安稳。这三者，皆可保你一生无虞安泰。”
百雀语塞。
七漓似乎挣扎了一番，还是继续道，“可是，如果是青渊，先不说他心思难测，天下间无人能知他心中所想。就是凝水宫虽然避世六界，可是，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他能一直安稳度日，只不过仙魔尚未有一方可以独大，局势相对平衡，但是，这种平衡终究会被打破，无论未来仙魔谁能统一六界，青渊的位置，难道不会让他们感到威胁吗？第三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他这样的出身，齐大非偶，注定无法对谁专情，天道苍茫，在他心中，儿女私情，终究不过他漫漫仙途中寥寥一笔，情爱之事，怕是难得善终。”
百雀越听心跳的越快，几乎有些喘不过气，嚯的一声站起来，背着他，肩膀有点抖。
“师兄，为何此时此地，要和我说这些？”
七漓站起来，立于她背后，缓缓道：“这些话，原早该就说给你，只是我不忍戳破，可是如今情势变换，谁也不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何况，此刻，你还能抽身。”
他难得恳切，难得如此认真的说话。
百雀只觉得眼里一阵雾气，心酸至无法呼吸般。只是垂着头，握着手，指节发白。
七漓的叹息还在身后。
“师兄看得出来，你们才刚刚生情，让你此刻放手，实属不易。其中利弊我已全然言明，终究要你自己选择。”
“可是我还要多说一句，六界动荡，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师妹一定要早作决断，否则一旦灾祸来临，恐再难回头了。”
“山雨欲来，师妹珍重。”
听他的声音起起伏伏，有些模糊。
百雀不敢回头，只是静静流泪。
七漓离去的衣角北风吹着簌簌发声，良久之后，百雀才敢转过身，去看空无一人的门边。
为什么，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要如此说呢？
明明，她才刚刚想要靠近他，如今，又怎么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