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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云伽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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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渊似乎懂得她此刻内心的百转千回,也似乎做好了准备。

    她看着他,他亦看着她,二人目光灼灼,不再躲闪。

    百雀仰头喝了一杯酒,坐的直了一些,隔着洞内的烛光,似下定决心,她直接问他:“上次在这里,你喊的是谁?”

    青渊也不意外,提醒她:“这个问题你问过了。相似的问题,你也问过许多次。”

    百雀盯着他,“所以,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

    青渊叹口气:“我原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在乎这些。”

    百雀猛然回想起自己每次都游走在这个核心问题的边缘,从不深究,其实这样的忽视对他而言,何尝不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她怎么能那么自然而霸道的要求他不去喜欢池颜,却始终不愿面对自己对他的感情。

    难过的是,青渊都懂得,他懂得她的逃避,也懂得她的忽视和冷漠,但他从来没有怪过她,甚至,他默许了她对他似有似无的靠近和疏离,只站在安全的距离内,由着她胡作非为。

    百雀的心蓦然揪紧,密密麻麻的痛从心口蔓延开来,不再被强行压制,而是倾泻而出。

    她的眼圈突然就红了,几乎是笃定的问:“那个人,是我吗?”

    青渊缓慢的闭上眼睛,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观音将百雀情根与心树交给他的那一日,他便将她的情根拧成一条红线,小心的戴在手腕,并且已经准备好,永远不会告诉她以前的过往,护住她这一世的安稳。

    可是,这些日子里,他默默看着她,享受着她下意识的靠近和耍赖,又忍耐着她的忽视和逃避。

    他无数次的想将红绳挂上百雀的心树,又无数次的退却,终究一步一步,退无可退。

    真正动摇他的,是在青丘时,她再次被天后所伤。

    其实在他知道东海龙太子也在青丘时,他便已经动身去了青丘,但他不想打扰她,也不愿在仙族境内再生波澜,就一直隐着身,像一个幽魂一样跟着她,看着她和灵均把酒言欢,看着月心和云崖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看着天后气势汹汹而来,看着她痛失早月琴,看着她被天后所伤,看她的悲欢苦痛。

    这些都如同在他心上一刀一刀凌迟。

    在那一刻,他猛然发觉,如果他此生都只能如幽魂一般跟着她,却不能参与她的人生,该拥抱的时候不能拥抱,该安慰的时候不能安慰,该保护她的时候也只能装作视而不见,那这一生又何其痛苦。

    他不愿做她人生的旁观者和窥探者,他羡慕和嫉妒每一个可以肆无忌惮的和她把酒言欢的人,他想走近她的世界,这种欲望像一只怪兽被他放出了心底的牢笼,便再也关不住了。

    所以,他选择将选择权交给她。若她选择了开花,他便把属于她完整的情感还给她。然后,她告诉他,她宁愿开一次花后消散,也不愿意枯坐一生。

    所以,心树开花,情根归位,她拿回了自己所有的感知。

    所以,她终于看到了他。

    可是,她看到了他,他却终究无法将前尘往事和盘托出,他绝不容许她往后的快乐染上一丝阴影,如果这一世的天劫降临,他会代她灭亡。

    他只希望,这一世她可以自由潇洒,不再为任何责任、使命、族群而牵绊。

    百雀却不知道他内心的百转千回,她只是笃定的又问了一遍:“你喜欢我,对不对?”

    青渊仿佛全然投降的赌徒,几乎偏执的点头承认道:“你是我在存在万年,唯一的意义。我喜欢你。”

    百雀耳边万籁俱静,只剩自己的心跳声。

    这是上一次他酒醉时抱着她说过的,原来,这些话真的是对她的说的?

    可是,她不过降世千年的灵雀,他又如何爱了她千万年?

    青渊站起身,退了一步:“我知道这对于你而言有些突然,我也不愿意你因为愧疚和感动而施舍你的感情,所以,等你想清楚,无论你的选择如何,我都愿意等。”

    说完,青渊没有回头的走了,独留百雀一人和青云剑相对无言。

    离开了碧华洞,青渊一刻不停地往云伽山而去,连日赶路,走了两日,终于来至云伽山山口。

    远远看见火炎缭绕,一片赤土烧焦之味扑面而来,又看见山中升腾一股淡绿色浓雾,不辨前路,不知何物。

    青渊此番自然不想惊动任何六界势力,便凝神屏息,加了两重隐身咒后,急急飞入那浓雾之中。

    进去后才知道,云伽山山中早已经夷为平地,山势结构早已改变,如今山谷中央,裂开了一条数百丈的裂缝,那股青烟便从裂缝中滚滚而上,大有越演越烈的趋势。青烟内和裂痕之下都是一片迷蒙,无法看清,只觉得邪气冲天,绝非善物。

    青渊皱眉落下,在一处还算平摊的岩石上立下,挥手幻出一道水波,水波如雨般冲刷而下,那青烟便暂时被压制,裂缝里的景象便显现出来。

    青渊只往下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淡漠如他,平静如他,眼前这般景象映入眼帘,也是不敢再看第二眼。

    整个巨大空旷的裂缝中,横横竖竖,大大小小,躺着无数具尸体,血腥味没有青烟的掩盖,瞬间充斥在周围所有的空气中,黏腻腥甜,又恶臭难忍。触目可及的岩石上都是血,远远看去,竟像一方血瀑一般,真如修罗场一般,恐怕无间地狱也不过此。

    青渊闭上眼,叹了一口气,眼看青烟又要升腾而上,一股难言的孤愤和自责涌上心头,他突然仰头望天,眼角微微有泪,随后单手指天,突然天空一阵闷雷而来,如同龙吟一般,雷声过后,便是一阵大雨,雨水如注,冲刷血水和青烟,一时气味稍稍转淡,青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转圜。

    整整三日,他在这裂缝中不眠不休,布雨设界,消耗神力,超度亡者,施救伤者。

    所幸虽然尸横遍野,但总有几个侥幸活下来,被青渊所救,大难不死,唏嘘感恩不尽。这些幸存者中有魔兵,也有天兵,更有些无辜小妖,甚至有几个偷偷隐居于此的凡人。

    青渊一视同仁,不止相救,更会渡些神力与他们,众人领此大恩,却都不识恩人为谁,只是他品貌非常,青衫单薄,却有一股自然而然的君临之感。知他寡言,伤好之后,便都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然而终究死者众多,能幸存者少之甚少。云伽山此时此地,竟比鬼族还要鬼魅阴森。

    等天兵赶到时,七漓当时便察觉此处似乎早有人来,不止烟雾淡了许多,那股刺鼻之味也少了许多,又接连下了几场雨,情况竟然要比他想象的好一些。一路随着山路开辟荆棘而去,净化布结,行进缓慢。

    青渊走后,百雀满腹心事,幻化雀身,跟着爹娘默默回了千鸟窟,族中倒是也有好事人讲状告到千鸟族长那里,三人在族内颇是尴尬不出了好几日,所幸后来族长一行人在鸟族大殿之上看见了青云剑,众人交换了好一会的眼色,最终还是未曾在说什么,只嘱咐了近日瘴气之事,交代百雀他爹与其他番长做谷外的守卫轮班。

    自此,百雀一家三口稍稍松了口气,百雀知道终究不妥,便整日家中陪母亲闲话家常,闭门不出。

    可无奈即使万般小心,但总有好事之徒常常在族中讥笑讽刺,每每路过她家院子,便一阵指桑骂槐,偏生鸟族都是好耳力,哪有听不见的。

    这日,又几个花红柳绿的女仙围在一起,一人说:“吱吱吱,想不到啊,咱们千鸟窟还真出了名人了,六界瞩目之下跳我鸟族不外传之舞,拿我们鸟族的脸去魅上。”

    一人接着说:“那又如何,人家终究还是如了意,进了那凝水宫呢。”

    一人又说:“进去了又如何,终究连个侧妃都当不了,只能继续当个奴才,还不如以前,起码还是仙阶。哪像现在,六界不容,如同丧家之犬。哈哈哈哈。”

    说完,又是一阵笑,声音叽叽喳喳,无不刺耳。

    百雀她娘第三十五次的摔了杯子要出去理论,当然又被百雀拦下,也不敢大声制止,只是低声说:“这几天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听的我都烦了,何苦和她们置气。”

    百雀娘愤愤,“她们无非嫉妒你年少飞升,又曾是千鸟窟主祭舞姬,此番看你落寞,来此处笑话你!你别拦我,再不做声,以后你在千鸟窟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百雀拦住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苦笑,安抚着眼前火山喷发的泼辣母亲,一时也说不出别话。

    娘亲她怎会不知,她叛出师门那一刻,她的声名早已经一片狼藉了如今六界不容,被人耻笑,都是自然。

    灵均和七漓分两队,分东西二路慢慢搜寻,几日之后,却发现这云伽山竟似鬼打墙一般,总是来回打转,怎么都走不近瘴气的中心。两支队伍,除了靠传声咒相互交流外,眼前视线都模糊不堪,气息混乱。

    两队边行边救边侦查,山中瘴气来源尚且不知来自何方,只感觉瘴气忽轻忽重,山中大雨忽强忽弱。好在总有收获,救了些许各界无辜,并一些丛林走兽,稍稍化解了这一路的血腥残酷。

    终于第八日,灵均和七漓终于在瘴气始发的裂谷处汇合。却发现此处似乎早已经经历了灵力清洗,但寻不到来人的气息。

    灵均诧异的看向七漓,却也看见七漓也是一脸疑惑,只是看着裂谷深处,不知在想什么。

    有将领低声问:“大殿下,这裂谷怕是才出现,里面瘴气更甚,且情况不明,既然已经有人处理,我们还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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