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除夕之夜1
群臣争论不休,无非战与不战之争,天帝听得头疼,天后依然得体的笑着,目光却转到一旁难得不语的幼青身上,看他一言不发,似乎胸有成竹一般,便问:“青儿,你有何见解?”
众仙方望向站在天后下手的幼青,只见他悠然一笑,说:“儿臣此番与云崖上仙不谋而合,此战不可避免,更不可放任,若让他们形成气候,就算是西北荒漠人烟稀少,放着魔君长期盘旋至此,也是极为危险的。”
一语说完,天后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这个青儿,还嫌云崖的军功不高吗?竟然还要再战?
天帝脸上闪过一丝欣慰。七漓和云崖倒是看不出一丝的从诧异,神色如常。
大殿上的争论戛然停止。
幼青极尽友善的环视了一周,说:“当然,众仙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云离军影刚经大战,实在不宜再次出战,不如就由我领天兵一万,前去迎战,如此既不用太费兵力,也可向魔军展示我们一寸不让的决心。”
语音落罢,天后有些担心,但终究没有说话。
天帝倒是很是欣慰,不等他人多言,说道:“青儿此法甚为周全,不出精锐部队以示藐视,对于魔军军威也是一大打击。又只带一万天兵前去迎战,有勇有谋!是我仙族好男儿!”
众仙听天帝如此说,多数都赞不绝口。
幼青站在那里,笑容和煦,接受众仙的赞扬。
不一会,天帝便下了谕旨,由三殿下率天兵一万,前去云伽山迎战。
幼青单膝跪下,自信满满的从天帝手中接过龙符。
天后的忧虑隐在眼底,她看向不远处端立的七漓和云崖,他二人坦然自若,不发一言,似乎神游他处一般静默。
只带一万天兵前去,青儿此次,是否太过轻敌?
此时的魔都宫殿内,辰星与魔君坐于黑石宝座下谈了许久,天色从夜到昼,殿内烛台一只一只熄灭,落下满地斑驳的红蜡。
六界图谱摊开一地,魔族领地插黑旗,仙族领地插红旗,一盘下来,依旧是红旗连片,黑旗伶仃,重要的军事要地只有寥寥几座。
鹰能指着东海之滨的赤影山,皱眉低吟道:“哎,赤影一战,大伤我魔军元气。”
辰星忙斟了一杯酒,献上后说:“如今我们有神君鼎力支持,大局终究是稳得住的。”
鹰能仰头喝尽,说:“所幸天不负我魔族,如今有神君在,总觉得心安许多。”
辰星又问:“神君此次有意帮魔君重塑修为,除夕夜天地间灵气最为浓郁,那夜还望叔叔在秘境中安心等候。”
鹰能听此,顿时感激,眼眸如黑曜石一般闪光,举杯又饮了一杯。
辰星又言:“如您所见,仙族重兵把守防线不易突破,我们不妨先攻一些较弱的防线,成外围天宫之势,连点成线也不为一着好棋。“
鹰能听此,方豪迈一笑,说:“侄儿此见与军师阎无常英雄所见略同,近日他已经带兵前去攻打云伽山了。”
辰星连忙往沙盘处望,看见云伽山周围黄沙漫布,兵力薄弱,顿时笑道:“此举极妙。”
他顺势指着云伽山不远处插着黑旗的两座山说:“你看,如若我们攻下云伽,便可连同这二山,在西北与仙族对立,连成一线,待兵力齐聚后便可长驱直入。而且此处气候炎热少雨,我魔族众兵早已习惯炎热,仙族天兵养尊处优多年,自然无法适应,到时若成了气候,这里将会是我们的夺取天宫的跳板!”
鹰能拍拍辰星的肩膀说:“看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你的父亲,他在时,也是这般意气风发。”
听闻他提起父亲,辰星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嗜血的仇恨从心底生出,蔓延全身。
鹰能自觉有些失言,怕他太过伤心,便岔开话题道:“这次云伽山一战甚为重要,我将麟儿也召了回来,预备着除夕一过,便去前线督战。”
提起鹰麟,鹰能不由露出慈父形态来,眼角眉梢瞬时柔和。
辰星自幼同鹰麒、鹰麟一同长大,自幼情分深厚,后来大难不死,时时想起孩童时些许趣事,但无奈允诺终生侍奉青渊,便没有再见。
此番听魔君提起,不由问:“鹰麒和鹰麟他们可还好?”
鹰能笑说:“麟儿是个不安分的,十日里有九日在外征战,他娘总抱怨我不让孩子回家,可她不知,哪是我不愿意啊。倒是麒儿,早年娶了鬼族的二公主,便住在鬼族了,只是偶尔回来看看。”
辰星点点头,说:“许多年未曾见过他们了。”
鹰能忙说:“星儿你当年音讯全无,麒儿和麟儿伤心了数年,如今他们还不知你还活着,等见到了,不知道该有多开心。”
辰星望向窗外红日已然高照,一片绚烂天光。多年来瓢泊的心感到丝丝安定。
鹰能顺他望去,只见魔都笼罩在一片晶莹之中,晨光散去,太阳升起。他不由说道:“不知何时,我们魔族可以站在光明之中,不再如鼠一般,苟活在幽暗的地底。”
辰星的眼眸里全是坚毅,“总有那么一天,我们会站在凌霄宝殿之上迎接这世间最早的晨光。”
有青渊,一定可以。
过了三日便到了除夕。
天宫之上,按例开宴宴请众仙,因是战事连连,天后以节约军费为名,下旨节俭,故而今年的除夕夜宴只放在了凌霄宝殿一处,殿内也不似往年一般挂满琉璃花灯以及各色珠链玉翠,只做了莲花灯和祥云帷幔稍稍装饰,歌舞不过寥寥,不过丝竹月起,红灯坐下,大家一起喝几杯,说几句祥瑞之话。
因着天上大多神仙早习惯年岁无忧,也不知过了多少除夕,倒都是未曾在意。
云崖和七漓照旧坐在一起,面上皆是平静无波的样子。七漓默然饮酒,时时有仙僚上来敬酒,他也赔笑应酬几句,不一会宴席慢慢冷下去,乐曲似乎都让人昏昏欲睡。
宝座上的天后端庄而坐,似乎未曾感受到场面稍稍的冷场,天帝却似乎有些挂不住,有些尴尬的坐着。
灵澜今日特别穿了一身喜庆红衣,发髻上是一只耀眼夺目的红翡滴珠金步摇,远远望去,波光流转,夺目异常。殿下众仙也有见惯了的,也有新飞升上天的,看的痴了的。而她却却只是恭敬站在天后身后,时不时说几个笑话逗天后一笑。
而一旁天后最得力的琼玖仙子着时常穿的紫衣风袍子,只带了一只吉祥如意簪添些喜气,她今日似乎有些乏力,面色微微苍白,但依然殷勤伺候在天后左右。
不远处,灵均一身玄衣战袍坐在众仙中,低垂眼眸,发丝如波飘摇,看起来尚未走出情伤,神情颓丧,只独自喝着闷酒。旁边众仙有知其原委的,都不敢与他敬酒。
七漓喝了司命星君和司战星君的敬酒,又替云崖挡着灵澜时不时射来的的灼灼目光,不由暗暗扶额,看着云崖似乎懒懒的,便对他说:“若是乏了,便先回归崖府,这边俗务,我来顶着。”
云崖却摇摇头说:“这个场合,越发不敢被抓住痛脚,判我一个不敬天后之罪。”
七漓懂他的如履薄冰,只是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又仰头喝了一杯酒,瞥了一眼天空上一弯明月,好不清澈皎洁。
自古,唯有清风明月,亘古不变。
年年除夕,岁岁合欢离别,不过都是虚华一场罢了。
聚也罢,散也罢,时间终究不停歇。
云崖看他望着月若有所思,悄然叹口气,只觉得耳边丝竹声喧哗声甚为凄然,便问:“可是想起了百雀?”
七漓蓦然低头看他,瞬间笑笑,说:“只是觉得现下似乎美景良辰,可谁也不知明日会发生什么,所以,有些灰心。”
云崖知他思忧,无非是仙族的前路,但无奈人生聚散,缘起缘灭,实不由人。
紫竹林里虽然人少,但还是热闹。
无数彩灯高挂,暖白灯光映着翠竹一片,格外温暖柔和。
观音只坐在碧波殿的暖阁中,暖阁中央放着一个方形雕花古铜火炉,火炭红红的,烧的吱吱作响。四周窗边都挂了红绸,一簇一簇的如同火红花海一般。又贴了几张如意窗花,映着窗外的厚厚残雪,只觉得暖意盈盈。
因着百雀离开,观音一直郁郁,因此月心和善雨才想了这些花样,只为能让师父有所抒怀。
一张方桌摆在火炉旁,观音坐在上座,月心、善雨、箐竹几个弟子围在一起,喝酒说笑,抽花签互相惩罚,气氛总是热闹起来,观音安静喝着茶,听他们互相打趣,多日未有笑意的脸上总算在这温暖的火光笑声中柔和起来。
漫漫万年,时间悠长早已不知,虽是前路迷蒙,但此刻,能乐一日,也是一日啊。
但他们都知道,今夜,虽然无人提起,但有一个人,总在他们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凝水宫里倒是比往年热闹了许多。
此刻正是夜静如水,圆月高照。
凝水宫中众人在装点的星火灿烂的碧华瀑布下围坐一圈,青渊端坐在上席,似有些不自在。
许久未见的辰星坐在青渊左下,静静喝酒,剑眉蹙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十堰和青娥当然是没法坐着喝酒了,领着宫娥仙童,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一般,不住的上菜上酒,好不忙碌。
青渊今日很罕见的穿了一袭红衣锦袍,头戴金冠耀眼辉煌,更添几分王者气象。他环顾四周,沉声道:“今夜除夕,本君在此,愿诸位岁岁年年,不负凝水春光。”
说完,不等众人谢礼,只挥手一扬,红色衣衣角拂过,只听见轰鸣声突然由远及近,还来不及疑惑,众人就看见原本平静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条闪着金光的巨龙,光芒如日,让人不能直视。
不过瞬间,金色巨龙仰头呼啸一声,便闪烁着金色光芒朝坐席飞腾而来。
众人躲之不及,都呆立不动,眼看金龙越来越近,有些胆小的都下意识的躲避起来。
惊呼声出口的前一秒,金龙的呼啸从耳边蓦然消失,金光之后,金龙忽然碎裂消失,变为千万枚金币如雨般倾泻而下,呼啦啦砸在桌上、酒杯里、地上,一片声响。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等仙娥仙童们反映过来时,地面已经是一片金碧辉煌,金光耀眼的让人不由闭起眼睛。
辰星一直保持着了然的冷漠脸,只是随意拿起起落在手边的金币,扔给身旁服侍的仙童。仙童仙娥们这才焕然大悟,都忙着捡起满地的金币,一时间人声鼎沸,欢呼不断,好不热闹。
青渊只是笑着看,十堰连忙喝道:“这满天的金子还能飞了不成,一个一个没规矩,还不谢神君恩赐!”
十堰的声音回荡在热闹的宴席之上,正忙着捡金子的众人忙都停下来,转过身朝着青渊极齐整虔诚的行了一礼道:“多谢神君恩赐!”
青渊摆摆手,拿起一盏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青娥方凝声高喊:“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