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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凤凰啼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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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云天鹤身上。

    月心歪着脑袋,紧张的小声问云崖:“他是谁?”

    云崖温和低头在她耳边解惑:“天后军师,云天鹤,此人虽是天后一党,但经常持身中立。”

    月心忧愁的看向百雀,喃喃道:“无论如何,今日结了这样大的梁子,即使去了东海,依然受天庭制约,百雀终究难安。”

    云崖暗暗握住她的手:“别怕,如今性命可保,来日方长。此时你师父不宜再出面,你也要稳住。”

    月心叹气间,天帝示意云天鹤继续。

    云天鹤沉声道:“此事成因各执一词,且难查证。百雀仙子,蓄意伤人毁宫不能坐实,因此,罪不至死。”

    幼青猛然抬眸,“云天鹤,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天后拦住幼青,呵斥住了。

    云天鹤继续道:“但伤人毁宫已成事实,且百雀已经在众仙面前认罪,若是继续将她留在仙族,恐惹来众怒。所以,臣认为,应当将百雀逐出仙族,受雷刑,尽修为,方可了事。”

    一语未完,灵均坐不住了,跪行至天帝脚下,哭红了眼:“此事漏洞重重,还请天君彻查!”

    七漓扶住灵均,低声道:“太子慎言。”

    灵均回头看向百雀,只见她目光空洞,神智飘忽。

    其实,去哪里有什么区别,除了紫竹林,她哪里也不想去。

    此时此刻,大概只有灵均还在执着一个真相,可是,在这巍峨的凌霄宝殿之上,真相往往是最不重要的。

    青渊撇了一眼天帝,天帝勉强露出一个微笑,问:“神君,百雀除去仙籍,便不可回紫竹林,也不能回千鸟窟,也不能去东海,凝水宫是她最好的选择。如此处理,您可愿意。”

    青渊的背影稍稍僵硬,他忍住没有回头看百雀。

    多可笑,这样的安排,问神君问天后问仙族众仙可否满意,却唯独不会问百雀是否愿意。

    百雀突然笑了,杂乱染血的头发贴在额角,挡住她的视线。

    灵均的哀求和不甘。

    七漓和月心的无奈。

    青渊的沉默。

    天君的谄媚。

    天后的步步为营。

    幼青的耿耿于怀。

    突然都消失在她的脑海里。

    她只觉得有些遗憾,以前总想着逃出紫竹林,如今,却再也回不去了。

    月心瑟瑟的声音穿破大殿的静默。

    她看向七漓,不再躲在云崖身后,跪下道:“紫竹林月心,愿意共担雷刑,望天帝成全。”

    三重天内,是一片雷声轰轰焦土不绝的荒原。荒原中,有一座远古留下的赤石高台。

    高台高耸入天际,挺拔巍峨,整个三重天中,只有此处能躲开时不时落下的道道天雷。

    高台上,天后一身红衣艳丽如旭日,她的衣角纷飞,脸上的神色忽明忽灭,难以看清。

    她的身边站着垂眸不语的观音,以及面色沉沉的青渊。高台的半山腰处凸出一座石亭,灵均、灵澜以及幼青站在亭内,声色各异,静默不语。

    高台之下,是一片焦土之地,寸草不生,炽热灼人。

    百雀褪去长衫,脱簪而跪,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紫竹林一众弟子跪在她身旁,都默默不语。

    云崖站在月心旁,低眉看她,只见月心面色坚毅,毫无惧意,十分不忍,叹了一口气,竟也跪了下去。

    这一跪,引得众人惊呼一片。

    月心的泪终于落下,苍白颤抖的手指拉着他的衣袖说:“你别,求你了,你别这样跪着。这事和你没有关系。”

    一旁的七漓也一脸不忍,看着云崖不说话。

    云崖只是柔和看着月心,将她揽在怀中,说:“别怕,我护着你。”

    远处的天后嘴边凝出一个冷笑。

    她旋身看向观音,说:“大士,这毕竟曾今是你的爱徒,我不便插手,不如还是由你去废了她半数修为吧。”她那样明亮的红裙印在观音有些发红的眼里,更添了几分灼热。

    观音闭上眼睛,没有说话,一步一步的走向百雀。

    百雀微笑着直直看向师父,像初次拜师那一天一样,满脸笑意。

    观音不忍看她,一贯默然的身影多了些蹒跚。

    百雀看到她洁白的素衣忽明忽暗,佛法四溢,流光闪闪。那些佛光,曾经让她感觉到那样温暖,而此刻,却是一片冰凉。

    观音将手轻轻放在她头顶。轻轻唤:“雀儿。”

    百雀闻言,终究落泪,哭笑间,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眼眸里全是水光,一说话,就留下两滴,落在焦土之上,瞬间蒸发。

    “师父。别伤心。”她望着她,只能说出这一句。观音的眼里全是悲痛,她闭起眼睛,眼泪无声滑下:“对不起,师父无能。”百雀拼命摇头:“雀儿能活下来已经不易,是雀儿以前不听师父的话,处处张扬,树敌无数,离开仙族,我便也再不会连累师父,连累千鸟窟,连累整个紫竹林。”

    观音将百雀轻轻揽入怀中,洁白手指捂住她的眼眸,泪雨道:“都怪我,命数难改,终究妄想。”

    她的手重重落在百雀的头顶,不再看她。

    百雀也闭上眼睛,声音颤抖虚弱道:“师父,开始吧。”

    观音缓缓发力,手掌上一片血红光影,像吸血一般,将百雀的内力由头顶吸出,源源不断。

    百雀只觉得体内一阵乱流,全身的力气都要被抽干一般,越来越虚软。

    月心看在眼里,边哭边爬到观音身旁,揪着她的衣角抽泣道:“师父,若是真取了百雀半数修为,她如何能抵住天雷呢!”

    七漓看白雀苍白如纸的脸,也是不忍,看向高台之上的天后,只见她嘴角似乎擎着笑意,便知,母后此意,是不愿给百雀活路,于是也求情道:“师父,够了,已经够了。”

    箐竹和箐书几个忙也拉住观音衣角,箐翠的妝都哭花了,一群人泣声求情。

    观音的泪不住落下,再也忍不住,她的手掌颤抖不停,终是停了手,转了身,一句话也没有说。

    百雀倒在地上,只觉得虚弱无力到了极点,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

    她爬着,想去拉住观音洁白温暖的衣角,却最终只看见观音决绝的背影越走越远,再也抓不住。

    “师父。”

    观音没有回头,消失在他们面前,只留下一缕柔和的光,像夕阳一般,斑驳,冷寂。

    月心扶住百雀,看向云崖哭诉道:“天后为何要先废去半数百雀修为,没有修为,如何能抵住天雷?”

    云崖看看七漓,只是对她无奈一笑,一只手扶住百雀,将自己的修为悄悄度了些给她。

    高台上的天后笑盈盈看向青渊说:“这紫竹林内一片情深和睦,真是难得啊,你说呢,神君?”

    青渊按住心头的痛恨,冷漠如冰一般。

    天后又是一笑,她高亮悠远的声音从高台传下:“本来是要将修为除尽,但青渊神君已用凝水宫作保,百雀以后若有再犯,青云剑便会重回凌霄宝殿。天庭三十八道天雷本属百雀一人责罚,若是你们一意代罚,只可一人受两道天雷,剩下的分十四日行刑。由青儿监刑。十四日过后,百雀将被永世驱逐,再也不可返回仙族!”

    青渊看了一眼底下慌乱的众人,强忍着当场诛杀天后的冲动,终究不忍再看,离玥玦悄然飞出,落入百雀手心,霎时与百雀融为一体,一阵热流弥漫她的全身。

    百雀不由苦笑,抬头望向青渊,没有说话,只是微笑摇头。

    青渊僵硬着身子,在十堰的劝说下别过脸,消失在高台之上。

    灵均看见他竟然走了,再也抑制不住怒意,他不顾姐姐拉着他的手,不管不顾的对幼青说:“既然一人只能受两道,我便也替她受,三殿下可别记错了!”

    说完,他直直往百雀处飞去,落在她跟前,心痛不已:“我来帮你。”

    百雀苍白一笑,却一句对不起都没力气说。

    想来也是可笑,从来都是她保护他们,如今,却要他们来保护自己。

    突然心里一片刻骨的痛楚弥漫四肢,像是心被抽空了,只能麻木的流着泪。

    此刻,突然一道天雷打到百雀的后背。

    一片血红映在她背上,隐隐能闻到焦肉的腐烂气味。

    众人惊呼一声,看向高台,只见幼青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高台中央,他手里拿着鞭子,从天际引雷而下,轰隆一片如龙吟,又是一鞭,打在百雀的左肩,又是一片污血焦肉。

    百雀痛的说不出话来,只能趴在焦土上,没有力气起来,脸贴在地面,灼热的焦土烫伤她脸上的皮肤,红肿不堪。

    她的衣服被天雷击中,残破污浊,她的嘴角流着血,眼眸里全是痛苦,发丝凌乱,沾满泥土。

    月心疯了一样的哭喊:“你疯了!你可以打我,不要打百雀!”

    幼青稍稍迟疑,落鞭不稳,耸肩道:“仙子错怪我了,你们愿为她承担,但是,毕竟有限,不如我一次给她个痛快。”

    说完,便又想一鞭甩下。

    云崖施法将那闪电般的天雷生生拦下,望着幼青说:“三殿下不必为我们考虑,天后之意,我们每人可代受,今日,百雀已受重创,实在不适合继续受罚,不如让我们今日替她受了,明日,再由她自己领受吧。”

    幼青似乎很为难,说:“可是,我与众位毕竟是老相识,这要我如何打的下呢?”

    七漓却抢在云崖之前说:“三弟你就依律施罚,我们并无怨言。”

    说完,他们几人跪了一排,将百雀牢牢护在身后。

    幼青见此,脸上的笑意愈浓,手里的鞭子暗暗紧握。

    百雀从疼痛中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她只看见自己被他们护在身后,那滚滚滔天的巨雷打向她面前的他们身上,一鞭比一鞭狠。

    一道又一道,像刀锋一样,割裂他们的全身,血流的满地皆是。

    云崖抱着月心,替她挨着,七漓和灵君面上全是汗珠和血珠,但还□□着跪着,不倒下。

    而箐竹他们一声不吭,趴在地上,咬着牙关,脸上全是血渍。

    百雀疯了,她发疯一般的扑到他们身上,哭着喊着,“你们走吧!”

    她想替他们挡着,却被推开,紧紧的被按在他们身后,怎么都起不来。

    她的哭声凄厉,却被雷声淹没,微弱如蚊吟。

    好像过了一万年那么久。

    轰隆隆的雷声停止了,却突然下起雨来。

    冰凉的雨水打在她残破的身上,竟然不觉得疼。

    恍惚间,百雀似乎看到灵澜一身华服狼狈的跑来,她跌倒在湿滑的泥土里,衣裙上都是泥点,她抱着灵均,大声叫着灵均的名字。

    月心倒在云崖的怀里,云崖的背上全是伤痕,焦黑一片。

    而七漓发丝散乱,衣服上道道血痕,他忍痛扶着善雨和箐竹他们几个,为他们渡内力疗伤。

    一片混乱。

    整个天地似乎倒转了。

    此时的凝水宫内。

    青渊伫立在浮光殿的莲池旁,他已经站了许久,整个人都像是泡在苦水中,压抑而窒息。

    身后的十堰终于忍不住唤道:“神君。”

    青渊抬眸,转眼看向十堰。

    十堰不由咽了咽口水,才低着头说:“方才您已经用离玥玦暗暗罩住百雀的仙脉,她不会有事的。。”

    青渊冷笑望向头顶一方四角天际,此刻是阴沉一片,雷声忽远忽近而来。

    十堰走上一步,恳切道;“神君,我知道您难受。要不您就哭出来,别憋着。”

    青渊没有看他,只是手指微微收紧。

    十堰继续说;“我从小跟着您,若说对您的了解,虽然不如辰星,但总比旁人强。您喜欢百雀仙子,可百雀仙子木秀于林,又自在洒脱不喜束缚,自然不得天后青睐,紫竹林中立多年,且日渐衰微,她得此结果其实早有端倪。现在天雷加身,仙骨剔除,修为废了一半,虽然苦楚,但终究保下一条命来,十四日后,她便可以来凝水宫,如此看来,神君心愿必能达成,实在不必过于忧思。”

    青渊微微闭上眼,他何尝不知,此番焉知非福,只是,凝水宫终究会参与六界纷争,到时,百雀左右为难,何不是又一次的割裂。

    若仙族知道百雀的真实身份,知道他对百雀的情感,又难保不对她出手。

    更何况,观音曾说,他们两世情缘便不得善果,这一世她的情根拔除,若是天南相隔,也许她还能快乐一世,可如今,她不被仙族所容,来他身边,日日想见,他要如何忍耐?

    爱她,又不能。

    不爱她,又不舍。

    远离她,心中不甘。

    靠近她,忧思难忍。

    这样的局面,实在难寻出路。

    一滴雨水落在荷叶上,随着荷叶的摆动,滴落在莲池里,激起圈圈涟漪。

    青渊收回自己的手,忽视指间丝丝的凉意和心口隐隐的疼痛,对十堰说:“十四日后,你去三重天将她接回来。”

    说完,他便旋身离开了浮光殿。

    十堰对着他的背影,默默行礼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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