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屠戮血阵1
话语刚落,殿外有翡翠琉璃摇晃的清脆之音传来,顺势看去,只见一满头珠翠,眉目妍丽的红衣女子已站在殿门,她头上的金色步摇极为华丽闪烁,眉间又是宝珠点缀,落在眉心,她嘴角虽笑意浓浓,但难掩傲气,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众仆从,压地银山而来。
她左侧,也站着一红衣少年,不如女子衣衫华丽,珠光满身,但周身气韵却不输任何人,只是年纪稍显稚嫩。
百雀打量之下,才发现,这就是刚才在庭院中遇见的东海龙太子,灵均。那他旁边这位,就一定是东海最受宠的长公主灵瓓了。
七漓看着二人一前一后走进殿中,便笑着在百雀耳边说:“终于来了。”
说完,便站起身来,对着二人施了一礼,说:“灵均太子,灵瓓公主,别来无恙。”
灵均的眼神扫过百雀,又移开目光,笑着回礼。
灵瓓将七漓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才笑道:“大殿下万年不见,越发清雅了。”
百雀看她姿态高傲,竟未回礼,不由有些生气,但想到此行他们有求于人,也不好发作,便也草草行了一礼,随着七漓坐下。
七漓却似乎没有丝毫介意,等他二人入座之后,便拿起酒杯向各位都敬了一杯。
灵均的目光不时扫过百雀的脸,掩饰不住的雀跃。
灵瓓倒是从始至终都未看过百雀一眼,只是眉目流转,观察着谁似的。
曲过了三首,老龙王犹是没有开口的样子,百雀着急的拉七漓的袖子,七漓没有理她,示意她再等等。
终于,灵瓓公主还是忍不住替龙王开了口,看向七漓说:“不知大殿下此次来东海,有何要事吗?”
百雀和七漓同时松了一口气。
但七漓面上仍然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把玩着酒盏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来东海调遣一万水兵助我军攻破赤影山结界而已。”
七漓一字一句说的清晰,笑着看向座上的老龙王。
老龙王依旧笑咪咪的样子,捋着胡须终于开口:“自然,我等四海水君皆听命天宫,只是,这一万水兵。”老龙王忖度着七漓的脸色,复又说道:“只是此刻,我东海没实在有那么多兵力可外借。”
百雀听此便有些气结,刚想说话就被七漓按住。
灵均看着百雀略有怒色的脸,皱眉思索了片刻,方站起来化解气氛:“还请大殿下理解,前几日六界突降风雨,北海巨浪滔天局势不稳,魔界翮族伺机而动,趁机攻打北海,我父君便将宫中半数兵力皆派去北海增援了。”
七漓听此,皱了眉头。心想,此时攻打北海,声东击西,魔族是料到仙族会来东海借兵吗?
魔君不是这般机谋深远之人,相想必背后有高人指点。
正想着,灵瓓公主又娇声开口道:“父王,即使如此,我们毕竟在云崖上仙麾下听命,就此不发兵的话,怕是要惹得上仙不悦呢。”
老龙王看向灵瓓的脸,似有不忍,便说:“不是父王不发兵,只是如今东海只有一万水兵,若全数派出,水晶宫便无兵可守,若是魔兵乘机来犯,我们的性命就在须臾之间了。”
灵均和灵瓓听此,都陷入思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
百雀忖度着龙王的话语,想知道此话是真是假。
谁知七漓却笑了,看向龙王,眼眸暗藏坚冰。
他缓缓道:“据我所知,驻守龙宫水兵本就有五万,老龙王派遣两万去北海,如今龙宫戍守兵将有一万,那,剩下的两万水兵,在何处呢?”
龙王听到这话,突然就敛住了笑意,看着七漓的眼也浮上警惕,昭华夫人忙按住他的手,对着他摇摇头。许久,龙王才勉强现出微笑,说:“大殿下怎么对我龙宫部署如此熟悉呢?”七漓方说:“不是本君有意冒犯,只是这几日闲来无事,曾在藏宝阁看到龙王往日的奏折和奏本,本看着那些奏本摆放随意,以为是些不重要的陈年琐事,没想到里面竟然连龙宫的兵力部署,往来密信都记录的详细无比,本不欲说起,但无奈今日看着老龙王似乎有些年岁不饶人,竟然记不清了,所以才来提醒,还望宽恕七漓冒失之罪。”
龙王忙看向昭华夫人,一脸愤怒。
灵均和灵瓓都不敢说话,只能静静看着动静。
昭华夫人有些懊悔的自叹了一声,站起身来说:“此事都怪本宫,没有处理好夫君的奏折,被大殿下看到,也是我的过错,还望夫君惩罚。”
龙王一看也不好罚的太重,只得说:“灵均,带你母亲下去,禁足纷瓓宫,无诏不可出。”灵均还想求情,但被灵瓓喝住,无法,只能随着昭华夫人退下。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七漓还在悠闲的饮酒。
过了许久,老龙王的脸色才缓和下来。恢复了笑咪咪的慈祥摸样,说“可不是我老糊涂了,竟然忘了,我东海早不是万年前兵力凋零之状,如今驻守水兵确实有三万,云崖上仙来借兵,确实没有不解之理,只是,”龙王看向灵瓓,似乎犹是不愿。
七漓说:“龙王有何顾虑,但说无妨。”
龙王方说:“只是,万年前,天君曾有意赐婚小女灵瓓,原是要配于云崖上仙,但诏书还未下,便被云崖上仙一句否决,毫无回转余地。”
灵瓓听他提起往事,不由懊恼道:“父王!”
龙王犹是有些怒色,说:“大殿下不知,虽然此事知晓之人不多,但终是伤了我东海颜面,而且自那以后,小女便无心嫁娶,好好的一个公主如今竟是立誓不嫁,你说,如此渊源,让我如何心甘情愿借兵于他。纵使他是天宫上仙,也不能这般轻贱本君的宝贝女儿吧。”
话音未落,七漓还未能说,灵瓓便站起身说道:“云崖上仙与我并不曾深交,他对我无意我也不能怪他。父王,切不能因一时恩怨而不顾整个仙族的利益。”
七漓倒是被她的一番慷慨激昂震慑住了,不想这一头珠翠,骄矜高傲的公主还有这番胸怀,不免刮目相看,道:“公主所说,便是七漓肺腑之言。如若龙王还是有所介怀,七漓在此可担保,来日破魔军之后,我定亲自带着云涯上仙来东海给您赔不是,可好?”
龙王还未说什么,灵瓓便高兴的几乎飞起,抱着龙王的胳膊,说:“父王,你答应吧。”
龙王看着七漓恳切的目光,又看向灵瓓许久以来枯萎的眼眸重新闪现明亮的光芒,又想着本不过是为了争一口气而已,也不是真的不愿借兵,最终点头道:“既然如此,本君也不再坚持,只是还有一事,这一万水兵可否由我儿灵均统领?大殿下可放心,我均儿虽然年少,但征战沙场也不是一两次了,他定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七漓了然的说:“那是自然,龙宫的兵还是要由龙宫太子来统帅才是正理。”
龙王这才放下心来,走回主位。
殿内歌舞又演奏起来,恢复了一片和乐的景象,酒盏又添了新酒,百雀崇拜的看着七漓,心终是如释重负般安静了下来,但想起灵均太子要带兵与他们一起走,就瞬间又头疼了起来。
当日黄昏,七漓便领着灵均,带着一万水兵离开了水晶宫,直往赤影山仙军营帐而去。
再说军营这边,因着七漓外出借兵数日不归,魔族又乘乱突袭了一次,好在云崖布防精妙,倒也未见颓势。
这几日下来,两族小战数次,皆有胜负,但大致而言,仙兵因着赤影山的血阵无法突破,总是守多于攻,即使擒了魔君将领,还是有些落了下风。
月心伤势渐好,便日夜也陪着云崖,几日都不曾睡。
到了七漓走了的第九日,魔兵又夜半来攻,且放出赤狮兽在阵前嘶吼,烧杀仙兵,一时间万人都不可敌。
阵前守将恐不好,忙急奔入云崖的主营,报了此事。
云崖听完,不由纳罕,深觉蹊跷。交代了月心几句,月心便用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变化之术幻成云崖的模样,守在营内。
云崖仔细安排了守将守在月心身边,自己去了营前与那赤狮兽缠斗。
一仙一兽在赤影沼泽里大战了数十回合,成片土地化为焦土,黄沙飞舞,撼天动地。
那赤狮兽渐渐不支,终是不敌,呜咽着遁地而去,不见了踪影。
云崖立于一棵枯树之上,看着凶兽逃离,并不着急追。
营内仙兵也在浴血奋战,阵地中厮杀无数,丝毫不让。
月心化成云崖模样,依然在营帐中等待,不一会,果然传来消息,说是营后突遭魔兵突袭,烧毁数座帐篷,直逼主营而来。
月心心说果然如云崖所说,此乃声东击西之术。廉江君也了然,带了三队人马冲出帐外,嘶吼道:“誓死守卫主营!”魔君领头看着帐前果然只剩极少数的守军,一时得意而笑:“就凭你们?待我烧了你们的主军营,拿了你们的龙符,看你们还有何脸面守在此处!”
说完,魔兵直接冲杀而上,凶猛无比。
月心此时强行稳住心神,悠悠走出营帐,一双眼睛扫过领头之人,粗着声音道:“我倒想看看,你们如何来烧我这主营,夺我龙符?”
那领头之人看见云崖之后,便不由的有些发颤,又看他拿着法器紫盘斧,一看之下便知威力巨大。一忙道:“你怎么在此?”
月心学着云崖平时的姿态,说:“哦?我不在主营之内,又该在何处?”说完,便扬起紫盘斧作势一劈。
瞬间狂风骤雨而来,乌云密布,紫盘斧在空中不断旋转,轰隆之间,骤雨如剑,噼里啪啦自高空而下,狠狠插入地面。
那魔君领头已然吓傻,忙说了一句;“撤!”
一众魔兵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瞬间遁地而去,不知踪迹。
廉江君大笑:“小小鼠辈,这等胆识还敢来盗龙符。”
月心转过身来,化回原本的女身,拍着胸脯喘着粗气,对廉江君说:“吓死我了!”
廉江君看她突然变为女身,一双美目眼波流转,脸颊又一抹红晕,嘴唇挂着一丝娇笑,不由的看呆了。
月心看着他呆滞的目光,没想太多,只问了一句:“魔君俘虏可换了地方?”
廉江君方醒了过来,有些木讷的回道:“他已不在主营的地牢了。”
月心转过身,若有所思的说:“我总觉得,他们来主营怕不只是要盗龙符,总像是来救人似的。”
廉江君听此,有些不解,说:“听闻魔族都是些薄情寡义之徒,不想他们竟然会为了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败将冒奇险来救人。”
月心不及回答,云崖便自天边腾云而回,一见她便拉着她转了一圈,看她是否伤着了。
廉江君看二人情状,一时不好意思起来,忙趁空退了下来。
月心笑着红了脸说:“哪有那么弱啊,紫盘斧我用的可好了。”
云崖看她确实毫发无伤,才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也没有大殿下说的那般无用呢。”
月心气鼓鼓的说:“他们说什么了?”
云崖揽住她,温柔笑道:“先进营帐吧,打骂天将可是会被军法处置的。”
月心才发觉许多仙兵都在看着,一时间不敢说话了,跑进主营不敢再出来了。
一万水兵日夜兼程,总算在黄昏时分到了营地。
七漓用玄天镜做了障眼之术,带着水兵入了云崖设下的结界中。
面对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一万水军,云崖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对着七漓说:“大殿下好快的脚力呢。再迟一点你可就见不着我了。”
七漓干咳了一声,忙介绍旁边这位清秀少年,说:“这位是东海太子灵均。”
灵均这才把目光从百雀的脸上转至云崖的脸上,明朗一笑行礼道:“东海太子灵均拜见上仙。”
云崖忙拉起他道:“有劳太子走这一趟了,请先进营帐休息一下。”
于是一行人便进了营帐,廉江君留下安置这一万水兵,不在话下。
那边月心听见百雀回来了,忙也跑来,见过了灵均之后便拉着百雀叽叽喳喳的说话。
七漓嫌她二人太聒噪,便请了出去,只留云崖和灵均在帐内商量正事。
百雀见了月心,就听她竹筒倒豆子般颠三倒四的说了这几日云崖如何温柔,如何神勇,如何在军中得人心,百雀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说了许久,月心终于说累了,便自顾自拿起茶杯饮了一口冷茶,才想起什么的问:“我看那东海太子看你眼神极为诡异,他该不是看上你了吧?可是你如今一身男装,他也不顾?”
百雀见她终于开始关心自己了,才悠悠开口:“他倒是没看上男装的我,他看上的是我的真身,千鸟窟百雀。”
月心被绕晕了,问:“什么?”
百雀因此便把水晶宫的那一段大致讲给了月心听。
月心听完颇为满意,一脸畅意的笑,说:“总算你这万年铁树要开花,你说你飞升上天都千年了,一朵桃花都未开。”
百雀仰头摊手叹气道:“别爱我,没结果。”
月心听此,突然叹了一口气,情绪顺势有些低落。
百雀忙推她,“好好的叹什么气?”
月心说:“你我只是仙界中小小的仙子,就算在各族中颇为出众,但在浩渺的六界中,终究还是太过渺小。我们又非龙族,也非凤族,又不是一族公主,不掌一界荣辱,就算此时云崖上仙倾心于我,我也怕日后天庭不会将我嫁于他做正妻呢,最多不过是妾罢了。说实话我现在羡慕你,谁都不喜欢,也不会有忧愁。”
百雀看一时她也说的悲情起来,不由抱了抱她说:“你这么好看,谁会瞧不起你。”
月心抱着头:“好看又怎样?谁不知道我是出了名的胆小,懦弱,还能吃。”
百雀捏她耳朵:“你这些云崖上仙都知道的,说明他不在乎这些的。”
月心垂着头,靠在百雀的肩上,又叹了一口气:“齐大非偶。”
百雀摸摸她的头:“管他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好好在一起就好了啊。”
月心垂头丧气的抬眸,问她:“不说我了。那位龙宫太子你准备怎么处理?”
百雀想了想,认真道:“我明日就他拜个把子,今生做兄弟,他自然不能喜欢我了。”
月心无语问苍天:“百雀,你真的不期待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吗?”
百雀很认真地想了想,稍显迟疑道:“这个世界这么大,好看的人那么多,喜欢一个人太亏了,我要喜欢一万个!”
月心嘴角抽搐道:“我懂了,你就是把心分成一万片,每一片都喜欢不同的人。”
百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青渊清冷的人脸,不由一笑:“好看的人我都喜欢啊。最好看的那个我也最喜欢。”
月心看她一脸不开窍的样子,叹气道:“你还真是渣的明明白白。”
第二日,百雀尚未来得及与灵均拜把子,便得知昨夜三更,七漓和云崖便已经前去突袭魔军。
紫盘斧和玄天镜阵前四杀,天兵与驻军雷厉风行,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攻到了赤影山结界外。魔君鹰能震惊之余倒也不算慌乱,亲自领着仰天前来迎战。
两军对阵与结界外,倒与没着急动手。
云崖下马落地,走近鹰能,隔着血红结界有礼道:“上次天虹夜宴匆匆一面,不想竟然在这里又遇见了魔尊。”
鹰能下巴扬天,哼了一声,“本尊从来杀伐痛快,仙魔终有一战,何必多言。”
闻言,七漓也下马,缓步而至,身后的天兵押着五花大绑的赫炎跟了上来。
看见赫炎,他的副将果然激动喊道:“将军!”
赫炎没脸看他,垂着头,跪在魔尊面前,羞愤道:“魔尊,是我无能,让他们杀了我吧!我绝无怨言!”
鹰能皱起眉,一旁的黑袍军师阎无常踱步向前道:“大殿下是要在阵前杀俘虏吗?”
七漓不及说话,副将便急急跪下道:“要杀便杀我!我愿用自己来换将军!”
七漓和云崖对视了一眼,随后七漓轻笑一声,突然挥剑将捆绑赫炎的仙藤划破,收了剑,轻声道:“我敬佩赫炎将军英勇,也佩服魔尊恻隐。既然是君子之战,那我们便真枪真刀来一场。”
魔尊有些懵,不知他何意。
阎无常面无表情的问:“大殿下何意?”
云崖道:“很简单,我与魔尊对决一场,若我赢了,还请魔尊收了血阵,我们公平一战。若我输了,我们便放了赫炎将军。”
一语毕,众座皆惊。
阎无常几乎要笑了:“你们要用一个人换魔尊的屠戮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