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紫竹微风2
青渊惊魂未定,只觉得灵台一片吵杂,耳边风叶呼啸声不绝。寝殿外烛火瞬间全亮,随后殿门打开,青娥端着茶,十堰慌忙打帘,二人鱼贯而入,神色皆是难看。
青娥将茶奉上,叹了一口气,对着那黑影焦虑道:“辰星你总算回来了,自那日天虹现世,神君便噩梦缠身,这可如何是好?”
辰星闻言,眉头紧蹙,神色越发寒冷。十堰沉吟半刻,谨慎的将寝殿的大门关好。
青渊苍白手指微颤,勉力喝下一口热茶,终于恢复些许镇静,寂然道;“不是天虹。”
三人皆是一愣,青娥率先反应过来;“神君的意思,噩梦侵袭并不是由天虹而来?”
青渊放下茶盏,苍白面色稍稍好转,月白寝衣单薄,辰星将衣挂上的青色披风披在他肩膀,动作轻柔。
十堰小心翼翼问:“噩梦侵袭,是否与那位百雀仙子有关?”
辰星疑惑看他,又看看青娥,一脸的不解。
来不及向他解释百雀的由来,青渊便冷冷开口:“都退下吧。辰星留下。”
青娥和十堰面带忧色,依言退了出去。
辰星急忙问道:“辰星不过离开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渊将腰间玉佩解下,交给辰星道:“那日,离玥玦突然闪烁异光,随即凝水宫结界大乱。”
辰星接过离玥玦,只见原本黯淡无光的玉璧果然色泽变化,隐隐闪烁幽绿色的光芒,像是突然活了一般。
青渊继续道:“结界大乱之后,一只灵鸟突然出现在碧华宫内。而本君的噩梦,便从那日起。”
辰星讶异道:“离玥玦是随神君降世之物,万年来并无不妥,为何会突然异动呢?”
青渊摇头,“她对离玥玦浑然不知,看起来并不像撒谎。”
辰星一向对青渊的判断坚信不疑,便道:“若不是那位仙子,那是结界大动,她是碰巧卷进来了的吗?”
青渊凝神半刻,道:“噩梦皆是些散言片段,只能隐约看到一支凤羽金钗和一片翻飞的红色衣袂。”
辰星紧紧思索,随后惊醒道:“凤羽金钗和红衣,像是天后凤仪日常穿戴之物。”
青渊转眸,“凤仪?”
“对!她是上古凤凰一族的二公主,喜爱金饰,爱穿红衣,这些六界众人多有知晓。”
“凤凰一族。”青渊细细忖度这几个字。
“是,灭世之劫降临后,众神以身殉世,神族封闭,上古神兽各族多数灭绝,唯有凤凰和青龙两族残留,因此仙族初立,便尊青龙太子为天帝,凤凰二公主为天后。而这六界之中,除了天后,无人敢佩戴凤钗了。”
青渊神色百转,脑中残影残音越发清晰起来。凤之皇者,红衣凤钗,梦中凛冽女声,真是是凤仪吗?
见他陷入沉思,辰星忙继续忖度道:“若是目前线索不明,不如便从凤仪查起。多年来,虽然神君无意六界之事,但我一直用灵蝶司暗中收集六界信息,也结交安插了许多六界眼线。此刻,正是用武之地。”
青渊神色复杂的看向他,良久开口问:“你终究没有放下。”
辰星低眉,“请神君信我,我做这些,并非全是私心,只是防着各族打凝水宫的主意罢了。”
青渊叹了一口气,凝眉微蹙,终究点头道;“去查吧。”
辰星欣喜抬眸,认真领命道:“此事交给我,绝不让神君失望。”
紫竹林里的欢宴整整开了六日。
慈悲林的映月台上一片醉生梦死、杯盏狼藉。
晨光熙然,竹林中雾气渐散,不远处月心花圃中圈养的大红鸡伸长了脖子,抖擞精神,对着一片金色的西方打了一个极响的鸣。七漓扇着折扇,挂着酒壶,自天边而下,一落地,扫了一眼自己的映月台,摇着折扇的手微微凝滞了。
只见他殿外石台之上,四仰八叉躺尸般躺着一群人,睡姿各异。他最为珍视的地下酒窖此刻门户大开,各色酒坛或倒或碎,杂乱摆了一地,酒气冲天。
百雀率先醒过来,迷蒙间看见一白衣男子站在她面前,却光线太亮,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幻。
揉揉眼睛,抓抓头发,推了推一旁还没醒的月心,嘟囔道:“太厉害了吧,有人喝了六天都没喝趴下吗?”
月心窸窸窣窣醒来,呆呆的坐起身来,拍拍自己的脸,用手挡住眼前强烈的晨光,自上而下看去,随后,瞬间醒了一般,低下头扣着百雀的小腿肚,小声道:“大师兄回来了。”
一语毕,四周陆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箐玉一个鲤鱼打滚坐起来,看了一眼七漓,随即躺下装死。
箐书将脸上盖着的画册胡乱抹走,双眼迷茫的四处乱摸自己的水晶透镜,暂且顾不上这边。
箐波倒是最正常的一个,挺起小身板,扑哧扑哧迈着小短腿的跑向七漓,抱住他的腿叛变道:“大师兄,你总算回来了。师姐她们丧心病狂,把这里弄的一团糟!”
这时箐翠左摇右摆的醒来,环顾了一下,瞬间拿起手帕挡住脸,娇羞道:“人家素颜的样子都被你们看到啦!”
老好人箐竹依旧乐呵呵的,正气凛然的抱拳,试图弥补道:“今日阳光灿烂、风和日丽,倒是个大扫除的好日子呀!”
七漓的面色千变万化了一通,从白转黄,从黄转黑,从黑转墨,眼看下一秒大概就要拔剑了。
百雀忙跑过去一脸乖巧的扑通跪下道:“师兄,我们本来是在新月殿等你一起喝的,但你多日未归,等了久了,搬来的酒都喝光了,所以才来映月台搬的,谁知搬着搬着就喝大了。”
七漓的黑脸上弯出一抹无害的笑意,温柔的吐出一句话。
“来,告诉师兄,酒窖暗室里的流觞曲,你们搬了吗?”
百雀举手起道:“我们没搬!真的!”
箐竹、箐书、箐翠瞬间附和道:“是啊师兄,我们只喝了罗浮春和秋月白,其他的都没碰!”
七漓的脸色稍稍好转。
月心低着头,纠结了半刻,在一旁悄声补充道:“但是,昨夜我好像看见善雨趁我们醉倒,偷摸着进了酒窖。”
七漓的玄冥剑瞬间出鞘,锋利剑刃,直直朝酒窖而去。
众人当时齐齐默哀。
善雨痛呼的声音自酒窖深处传来。
“谁大清早用剑捅老子的屁股啊!”
天宫,琼花宫。
天后焦虑踱步,鬓上火凤步摇随着她走动,叮当作响。
琼玖端着茶盏恭顺道:“凤髓丹之事,您已经交付大殿下去查,大殿下一向稳重细心,一定能将时事办妥。娘娘且宽心。”
天后转眸,眸色阴沉,带着金色护甲的手拿过茶盏,重重摔在金玉地板之上,刺耳破裂声传来,茶盏碎了一地。
“一群废物!藏宝阁向来重兵把守,一个妖女竟然如入无人之地般盗走本宫的凤髓丹!妖族是特意来羞辱本宫的吗?”
一屋子的仙娥慌忙跪了一地,颤巍巍道:“娘娘息怒。”
殿外传来一声沉稳男声:“天后慎言。”
随后,天帝的玄黄天靴迈入大殿,仙娥忙将头垂的更低:“恭迎天帝陛下。”
天帝扬扬手,示意所有人退下,殿内便只留下他们夫妻二人。
凤仪冷哼一声,别过脸不看他。
天帝褪下手上金丝手套,温言道:“一颗丹药罢了,何故迁怒妖族,妖王一直归附我们,你这话让他听到,怕是要寒心。”
天后凤仪瞥了他一眼,“我辛辛苦苦用自身仙力炼制出来的丹药,你自然不心疼。”
天帝一笑,将她揽过来,乖哄道:“不过丢了一颗,兴许是那妖女长相不佳,偷去换颜罢了,何故这般生气。”
凤仪叹了一口气,郁闷道:“算了,和你说也没用,你什么都不懂!”
天帝笑:“是是是,我什么都不懂,天界这些年都是你在治理,都是你的功劳,行了吧?”
凤仪依旧愤愤。
天帝握住她的手,继续道;“此刻倒是有个好消息能让你开心点。”
天后恹恹道:“什么好消息?”
“青儿明日便从鬼族回来了,你可高兴了?”
一听小儿子要回来,天后瞬间绽出笑容:“真的?都怪你,将他外派那么久。”
天帝闻言,似有愁容:“可惜鬼族一直不愿表态。”
天后闻言道:“其他的我不管,但你记住,仙族皇子绝不娶他族女子为正妻!你若想联姻鬼族,我也只接受鬼族公主为青儿侧妃。”
天帝无奈安抚道:“现在六界局势不稳,我们若还那般高姿态,怕是鬼王要偏向魔族了。”
天后自然知晓其中利害,良久,哼了一声道:“那便让七漓娶吧,反正青儿的正妻决不能是一个女鬼!”
天帝微微凝滞,片刻后说:“此事以后再说吧。”
七漓入洞向观音禀报,水月洞天外众人垂头丧气齐齐跪了一排。
善雨捂着屁股倒吸气,跪的不端不正。箐竹看似端正的闭目养神,实际在偷偷补觉。箐书修着自己摔坏的水晶透镜,暂且顾不上别的。青翠脸上贴着几片黄瓜照着镜子不住唏嘘。而箐玉则精神抖擞的观察着地上的蚂蚁窝,依旧非常兴奋。众人屏蔽他的热血沸腾,一片死气沉沉。箐波年纪小,闹了几夜,此刻正枕在百雀腿上睡得香甜。
月心戳百雀的大腿,不住碎碎念:“完了完了,师父会不会生气了?不会提前开始师门考核吧?怎么办啊,我什么心法佛经都没背。”
百雀看着又疼又麻的腿,咬牙道;“你就不能戳自己的大腿吗?”
一片昏昏沉沉间,七漓摇着折扇轻飘飘的走出来。
众人瞬间齐齐跪好,目光灼热的看向他。
七漓恍若未闻,轻描淡写道:“师父说了,所有参与洗劫映月台的盗贼全部闭门思过十日。”
众人皆张大嘴:“啊?”
七漓闲适的目光瞟过百雀和月心道;“箐波年纪小,尚不知盗窃为何,因此不予责罚。百雀和月心留下别有处置,其他人回去闭门思过吧。”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稍后静悄悄的爬起来走了,只留下百雀和月心一脸的懵圈。
心事重重跟着七漓回到映月台,月心率先崩溃了。
她抱住七漓的大腿戳道:“师兄你给个痛快!师父是不是要考我功课?”七漓尚未来得及说话,百雀也扑通一声跪下抱大腿视死如归道:“师兄,如果是抄书的话麻烦你打晕我,我死也不想抄佛经了。”
七漓无语道:“不是考试也不是罚抄,是和我一起去凡间试炼。”
月心和百雀一个惊一个喜,瞬间满血复活齐声道:“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