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柯然来到代高家的时候，里面漆黑一片。
“代高？”柯然打开了客厅灯的开关，里面没什么变化，也没有代高。柯然又来到代高房间门口敲了敲门，“代高？你在里面吗？”
敲了几下后，并没有得到回应，柯然索性直接推开了门。借着客厅的光亮，他看到了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的代高。
“代高！”柯然着急喊了一声。
代高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抬起手臂挡了挡光线，“……柯儿？”
“卧槽！你吓死我了！”柯然赶紧冲过去查看代高的情况，“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代高刚睡醒还有点懵，“我就是喝了点酒，然后睡了一会儿。”
柯然有些无语，他走到门口把房间里的灯打开，又仔细看了看代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走过去，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问，“你刚电话里说的停职……是怎么回事？”
代高靠坐在床头，垂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柯然也不催他，就坐在一旁无声的等着他开口。
“这事儿……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代高挠了挠头，“昨天下午，我拿着手机在过道里看个消息，前面有个病人家属在闹事，也就是在嘴上过两句瘾，我当时真没太注意，我就打算从边上走过去了。结果那个家属突然就指着我说，说我作为一名医生，在上班时间玩手机，没有医德，还说就是因为有这么多像我这样的医生，他老爸的病才一直得不到良好的治疗，说我们玩忽职守什么的，而且她喊得还特别大声，周围好多人都在看着，护士长想让我赶紧走，结果那家属一下就冲过来抓住我不让走，还说要告到院长那去，说是要举报我。”
代高抹了把脸继续道，“后来院长还真来了，因为那位家属情绪实在是不太稳定，所以医院首先要做的，肯定还是安抚病人家属的情绪，免得引起骚动。所以院长就跟我说，在她老爸病治好之前让我先别回医院了。可我他妈就是个实习医生啊！我招谁惹谁了？我又不是她老爸的主治医生！是，上班看手机是我不对，可我当时也是刚把我该做的事都给做完了，我才想着去休息室休息一会儿，路上看两眼我妈几个小时前给我发的消息，谁能想到就因为这个被人莫名其妙的指责说是不负责任，玩忽职守，我冤不冤啊！”
“不是，这也有点太不讲道理了吧？！”柯然惊得都来不及生气，“就这样就停你职？你们院长在搞什么飞机？！我说不好听一点，这要是那病人一直没好，你就一直都不能去医院呗？是这意思呗？那你怎么办？你就只是个实习医生，凭什么背这口锅啊？而且你大学还没毕业，这要是以后记到你的档案里，那怎么办？学分丢了事小，可是你名声就臭了啊！这医院怎么想的？！你的未来你的前程谁来给你负责啊？！”
柯然越说越来气，“他们不就看你是个新人，这要换作其他资历老的医生，敢这么随随便便的，说停职就停职吗？”
“别说了柯儿。”代高摆摆手，“我现在真有点儿难受。”
“这事儿闻纳川知道吗？”柯然问。
“闻老师出去学习了。”代高说，“他怎么会知道。”
“要不问问？”柯然说，“说不定他会有什么解决的方法？”
“院长都出面了，闻老师还能说什么。”代高仰天长叹道，“算了吧。”
柯然正准备走的时候，代高突然接到了靳思月的电话。
“靳医生的电话啊。”柯然瞄了一眼说，“怎么不接啊？”柯然见代高迟迟没有动作，便忍不住问道。
代高缓慢滑下了接听键，“喂？”
“代高？”靳思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我刚下手术就听说了你那件事，真停职了？”
“……嗯。”代高不太愿意在靳思月面前谈这件事。
“院长怎么回事？”靳思月疑惑道，“这种解决办法也太极端了点。你跟纳川说了吗？”
代高摇摇头，“没，我不敢……”
“他是负责带你的医师，这有什么不敢的？”靳思月说道，“我帮你跟他说吧。”
“诶等……”
代高话还没说完，靳思月就已经挂了电话。
“靳医生说什么？”柯然问道。
“她说……她要和闻老师说。”代高握着手机，面上有些为难。
“说呗，他是你的老师，他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柯然说。
“靳医生也是这么说的。”代高吸吸鼻子，“闻老师知道了不会嫌我麻烦吧？”
“闻纳川不是那样的人。”柯然拍了拍他的肩说，“放心吧，一定能解决的。”
--
闻纳川在知道这件事后，并没有发消息或是打电话安慰代高，而是直接把电话打到了院长李元那里去。
“纳川啊，在h市交流的怎么样啊？”李元问，“听说这次z大鼎有名的教授也过去了，你见着他本人没？”
“这次交流会还成，和以往的也没什么不一样的。”闻纳川说道，“刘教授也见到了，但是我没怎么去主动找他。”
“你还是太年轻啊。”李元说，“多和刘教授交流交流，对你有帮助的。”
“比起这些，我想问您一件事。”
“你问。”
“代高停职的事，我认为象征性的停个两天就行了。”闻纳川说，“为什么您会提出说病人什么时候好，他才什么时候可以复职？我认为这么处理不太妥当。”
“代高是你带的实习生吧？”李元问，“我知道这么做不对，可是没办法啊，这人和高层有关系，我要是不这么做，那小代以后还能不能在这行混下去都难说。”
“他只是看了眼手机，至于吗？”
“那位病人的情况你不了解。”李元叹了口气说，“他肺出了点问题，本来还有一点医治的希望，可这病人居然自己偷偷躲厕所里抽烟，这护士也查好几回了，倒是没收过机会他藏着的烟，可谁知道，他存货有这么多呢？也就是因为这样，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现在要想完全康复，实在是很难说。”
两天后，那个吸烟成瘾的病人因抢救无效去世了。
柯然在得知这件事后，第一时间给闻纳川打了电话。
“那……代高会怎么样？”
“他能怎么样？这件事和他又没有一点关系。”闻纳川说道。
“可是……病人家属那边……”柯然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种事，就算是去打官司，法官也不可能会给代高判一点罪。”闻纳川在电话那头说，“更何况他还不是我们科室的病人，代高只是经过，无意中被家属看到，而受的牵连。放心吧，有我在，他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后来那为家属没再闹事，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当初把事情闹成这样，主要也是想向医院讹点钱，本来刚得知病人去世的时候，家属确实还想再有一番作为，但却被那个所谓的高层亲戚拦下了，毕竟是在政府工作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亲戚这么上不了台面而丢了自己的铁饭碗？
“辞退？”闻纳川和李元通着电话，“有必要吗？代高又没做错什么！”
“这是那位领导亲口要求的。”李元无奈道，“他说，这件事总得要有个交代吧。”
“您同意了？”
“我还没给他准话。”李元说，“这事儿干了不是违背良心吗！”
“代高知道了吗？”闻纳川接着问。
“没呢，还没告诉他。”李元叹了口气说，“我这不是来找你商量商量这事儿该怎么办吗！这代高是你的学生，如果到时候真要……”
“没有什么如果。”闻纳川沉声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你能怎么办？！”李元也有些绷不住了，“你告诉我你能怎么办？你要保他，你自己的前途就没了！”
“总能想到办法解决的。”闻纳川说道，“没必要采取这样的下下策。”
不过代高那边已经从其他同事的嘴里听到了病人去世的消息，顿时两眼一黑。
“柯儿……我不会真完了吧……”代高有些悲痛欲绝了。
“不会的！”柯然说，“这事本来就跟你没有一点关系，怎么也搞不到你头上的，闻医生肯定也会帮你的，放宽心。”
柯然又多安慰了代高几句，刚挂了线，玄关处就传来了开门的声响，柯然下意识抬头看去，便看到了闻纳川提着一只黑色的行李箱进来了。
“你不是还有两天才回来吗？”柯然有些惊讶，“怎么提前回了？”
“回来处理点事。”闻纳川言简意赅道。
他拉着箱子回到房间，简单的洗了个头，冲了个澡，柯然在客厅外估摸着差不多了，便走到闻纳川房门口。抬手就要准备敲门，不料，还没敲下去呢，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
一股清冽的黑雪松登时沁入柯然的鼻腔中，刚洗完的头发还没完全干，刘海还是湿的，大概是因为刚洗过澡的缘故，闻纳川那双好看的眸子此刻也沾上了一些水汽，看着湿漉漉，雾蒙蒙的，感觉比平时的样子柔和不少，看着也更有亲和力一些。
“有事？”闻纳川看着眼前貌似呆滞的人开口问道。
柯然回过神来，张了张口，“我……来找你问点事。”
“刚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说。”闻纳川朝他身后抬了抬下巴，“你先过去坐着，我去吹个头发。”
“……哦。”柯然点点头，转身朝沙发走去。
吹风机声停之前，柯然一直都是在玩手机，声音停了之后，手头上的动作也跟着一起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莫名的紧张感，连他自己也奇怪为什么会觉得紧张，不就是谈个话吗？
黑雪松的气味再次席卷而来，边上的沙发也轻轻地塌陷一块下去。
“医院想辞退代高。”
闻纳川一坐下，就单刀直入，没有一点犹豫。
“什么？！”
柯然听了这话也是一点没有犹豫，一蹦三尺高，声线也是“咻”地就提上去了。
“你冷静点。”闻纳川有些无奈，“我话还没说完呢。”
柯然脸上震惊的神色还未褪去，听着闻纳川的话，这才带着一脸狐疑慢慢坐了下来。
“我肯定是不同意这么做的。”闻纳川说。
“可是为什么啊？”柯然极其不理解，“代高明明什么都没做，他只是恰巧经过了而已，连句话都没说！”
“这我也知道。”闻纳川不紧不慢道，“那名病人是政府某高层的亲戚，一开始敢这么闹事，无非就是想碰瓷讹点钱，后来是那位高层拦住不让他们丢人，但同时为了安抚亲戚的情绪，就提出解雇代高的想法。”
“这也太不公平了！”柯然气不打一处来，“有权利就这么了不起吗？可以这么随便决定别人的命运？代高还没毕业，这件事万一记录到他的档案里，那他要怎么办？！”
“这我当然知道。”闻纳川说，“所以现在我不是也在想办法吗？之所以和你说，是因为你和代高是朋友，你也可以随时去照顾一下他的情绪。这件事院长目前只和我说了，我让他先别告诉其他人，代高那里你也要暂时保密，不然很影响情绪。”
“我知道了。”柯然垂着眼睫，点点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