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2
林悦喝醉后的样子其实大差不差,但和别人不太一样。
她酒精上头总是比别人慢,上头以后容易脸红头晕,眼睛总是水涟涟的,意识不清以后比平时软弱,所以总是爱撒娇,而且很容易断片,非常非常容易断片。
这些林悦都知道。
她平日里表现得独立成熟,可事实上,她其实一直都只是生病发烧,渴望喜欢的人陪伴的那个十六岁的女孩儿。
漫长的成长过程中,那些对安全感和依赖感的需要从没消失,就像是一个深坑,不填,它便始终在那儿。
清醒的时候,林悦必须扮演着一个足够强大,可以支持起一切的老板、父母、女儿和女朋友的角色。
即便过去了十几年,她那双父母依旧拒绝接受她叛经离道地爱上了一个女人,还给别人的孩子扮演母亲的角色这件事。
可她的爱人和她却并不心意相通。更何况,一直以来,她在这段关系中扮演的,是照顾的更多的那个角色啊。
而面对下属和孩子,她就更没有理由表现脆弱。
唯有醉酒后意志薄弱的时候,林悦才能放纵自己表现脆弱和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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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断片的体质让林悦总是记不太清前一天晚上具体的事情,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确实记得一清二楚的。
因为头疼,抱着晋舒的腰撒娇耍赖,甚至还蹭她的腰的事情,她都记得。
意志不太坚强的,做出这些事情的时候是顺应本能,没觉得有什么。可意志清醒以后再回想起来,就太让人羞耻了。
可晋舒在这种时刻总会表现出她意料之外的包容,连同对她的态度都会莫名其妙变得柔软。
后来林悦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晋舒也是享受她和她撒娇的过程的。
记不太清是哪一个瞬间了。也许是在某个意识清醒后,抬眼发觉晋舒用从未有过的温柔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吧,她低下头想,啊,晋舒她好像,并不讨厌她这样撒娇耍赖呢……
那就…借着喝醉这样名正言顺的理由,沉沦在晋舒这份温柔里吧。她想。最好永远也别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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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林悦有意克制,并没喝得神志不清。因而在晋舒开门后开口说话的那个瞬间,便察觉到她的不豫和敌意。
于是她主动扑到了晋舒怀里。
别不开心。林悦头埋着,在心里叹息道。
感受到了晋舒安抚的动作,林悦没出息的有点想哭。
为什么呢?晋舒,为什么?为什么你永远只会在我喝醉以后,才会对我如此包容,纵容我抱你,纵容我揽着你的腰一边撒娇一边蹭你,纵容我撒娇耍赖使小性子,还顺着我一口一口喂我喝粥,却唯独不会在我清醒的时候和我如此亲近呢?
明明你也并不讨厌我的接近,为什么却不愿意在我清醒的时候和我亲近呢?
终归喝了酒,意志还是比平日里薄弱,那一瞬间林悦几乎就要问出口。
喊出晋舒的名字后,那些话在喉间滚了又滚,最终还是被咽了下去。
还能为什么呢?林悦几乎已经猜到了晋舒的回答。
因为我们是家人,好歹你也是我名义上的女朋友,喝了酒出格一点我能够理解。
然后在她清醒的时候,晋舒就会和她保持心理距离感,默许她偶尔的牵手拥抱,却不会主动表现对她的亲近之意了。
前些年林悦还没死心,妄图从这些晋舒关心她的时刻里,找出她也已经爱上了她的痕迹。
小心收集,然后将那些痕迹一一列出后,林悦满怀期许又按耐着那份忐忑,故作平静地问出了那句话:“你为什么这么纵容我,这么关心我啊?”
那是她在期待些什么呢?大抵是期待看到晋舒愣住,然后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而她从中捕捉到晋舒心动的蛛丝马迹。
事实上那时候晋舒确实愣了一会儿,却依旧温声解释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名义上的女朋友啊,我关心你也很正常。而且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也好歹在一起生活了这些年,这种基本的关心也还是要有的。你别把我想的那么冷心冷情好吗?”
说这些话时,晋舒还有些无奈地苦笑着。
可林悦却在心里直掉眼泪。她想说不是的,才不是的。你根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冷心冷情,最没有心的人,她想要的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什么亲人朋友之间的那种关心在意啊。
她想要的,从头到尾都是晋舒对心爱的人的那种关心在意啊!
她怎么就不明白呢?怎么就不明白她的这一颗恋心呢?
林悦在那些年里不止一次问过晋舒,为什么这么关心她,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也为此暗自伤心失落太多次了。
失望的太多,也就逐渐麻木,逐渐学会接受现实了。
她再也不要问这种蠢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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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舒的手在她腰腹间来回摸索时,林悦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偏过头去看晋舒,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可当看着晋舒手足无措,有些着急地想要解释,却又说不出来话时,林悦又暗自叹了口气。
她在想些什么呢?想看出些什么呢?看出晋舒对她有所渴望吗?怎么可能呢。她又在痴心妄想了。
不要想那么多,不要给自己增添不该有的那些多余的期望。林悦告诫自己。
于是她说“没事”,替晋舒揭过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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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舒吃力地扶着林悦上楼,一心放在稳住她的重心上面,全然没注意到,她胳膊圈着的,低着头的那人游离的目光从她微敞开的杏色绸缎睡衣领口划过时,停顿了几秒,然后像被什么烫到了似的,倏地移开了,耳尖可疑地泛着浅浅的绯红,微微发着烫。
进了房间以后,林悦突然用力挣开了晋舒的手,踉踉跄跄,身子摇晃着走向主卧浴室。
晋舒愣了两秒,眨眨眼才慌忙追上去,着急道:“林悦,你喝醉了不能洗澡,小心摔了。”
林悦虚虚地从晋舒抓着她的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
“没事,我可以自己洗,你放心。”
声音有些哑,但她的态度意外地坚决。
晋舒听了直皱眉:“别闹,这不安……”
可惜,晋舒的“全”字还没出口,林悦就已经用上了锁的浴室门回答了她。
吃了“闭门羹”,晋舒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只得坐在床上等。可又怕这人真的摔在浴室,竖起了耳朵凝神细听。
可从她进去后不久,浴室的花洒便被打开了,只传出了源源不断的哗啦啦的水流声,其他的什么都听不见。
晋温动作很快,林悦进去不多时,她便把冲好的温热的蜂蜜水端了上来。
晋舒把玻璃杯接了过来,放在床头柜上后嘱咐两句让她早些休息,便把人给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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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浴室里的人洗的太久些了,让本就不放心的晋舒有些坐立不安了。
在浴室门外来回走动几次后,她是在有些等不及,怕那人晕在里面了,抬起手正准备敲门时,浴室门毫无预兆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林悦带着一阵热气,挟着些蒸腾的水雾就这么出现在了晋舒面前。
因为进去的匆忙,这人此时只围了条雪白的浴巾,流畅的肩颈线条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她视线里,白藕般的玉臂一条自然垂落,另一条则扶在门框旁冰冷的瓷砖上,半个身子也这么倚在上面。
裸露出来的皮肤都泛着浅淡的粉红。晋舒暗自猜想,这大抵是被热水蒸出来的吧。
只是抬眼去看这人的脸时,她的呼吸还是滞塞了一下——
林悦整张脸同指尖和大腿的皮肤相似,透着水蜜桃般的甜粉,眼里还残留着浴室空气里一样的水雾,卸掉了口红的唇粉嫩又自然,让人觉得很好亲的样子。
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林悦便从她身边扶着墙朝床边走去,只是脚步不知为何比进去前虚浮得多。
“晋舒,帮我把衣服都丢到洗衣机里去吧。”
林悦的眼睛躲闪着,有些不自然,不敢看晋舒似的,伸手捋了捋被水沾湿以后紧贴着颈侧的发丝,缓解自己的不自在,有气无力地说道,声音比平日里软上许多。
只是晋舒听了以后却身体微僵,无声地皱了皱眉。
林悦喊的不是“阿舒”,而是“晋舒”,是全名,她平时不会这么喊的。
皱了皱眉,看着似乎是刻意避免和她对视的林悦,莫名有点心堵。
晋舒实在是有些在意她这突如其来的,称呼的微妙转变,难以言说地不太舒服,胸口有些闷闷的,以至于依言把林悦的衣服都丢进洗衣机里,开始洗了以后,晋舒站在滚筒洗衣机前还是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半晌以后,揉了揉眉心,晋舒还是没太想明白。
她在意的到底是林悦突然有些疏远意味的称呼,还是这样的疏远发生在她摸了林悦的腹肌以后呢?
啊,果然,她就不该脑子发抽摸那两下的。晋舒一手支着洗衣机,一手撩起刘海,扶着额头,心想道。
这真是糟透了。
怎么办,林悦在介意吗?不开心了吗?她摸了她腹肌这件事。虽然她说没事,可是,莫名其妙被别人摸了两把腹肌,像被占便宜了似的,很难不介意的吧?
晋舒用了些力,继续揉着眉心,有些苦恼。
这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