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抚城
是夜，周景阳等人悄悄潜入熊引森的住处。
刘九看向朱仅，朱仅点头，贴着墙溜了过去。旁边是条二人同行的小路，侧边就是一个能容人的花坛，今夜的月亮躲在云里，迟迟没有露面。
熊引森带来的人她给安排在了客院，都是功夫上的好手，可这巡逻队还是有的，半个时辰一班人，中间有一盏茶的间隙。
他们要的，就是这一盏茶。
朱仅伏在花坛后面，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再由近到远。她悄悄探出头，从身后掏出短刀，把缀在最后的那个人捂着嘴巴抹了脖子。
这是重新想得一个计划，同样是由她开始，但要跟着这队巡逻的回到他们的换班点，这一盏茶的时间里让周景阳他们直接进宅子。
如果说被发现，那就是最初的那个想法。
全部杀了。
刘九看到朱仅跟着进去了，给周景阳使了个眼色，周景阳点头，足尖轻点，直奔熊引森的院落。
刘九带着剩下五个人往另一个方向走，虽说她也在那群人里放了人，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一十七名江湖人士不会这么草草收场，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把这群人自己熊烟这个不确定因素拦住。
朱仅那边跟着巡逻队，但凡有不对的地方就提前放信号，而他们这次，无论熊引森死没死，都是保命最大！
周景阳循着记忆中的院落布局摸到了熊引森的院子，他轻身飞起，悄无声息地落在青瓦片上。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张茗给他的遮口鼻的布巾，解了现在的黑布，两样叠在一起重新展开，自前到后给自己系了一个死结。
他现在的脸还是易容的那张，他轻轻蹲下身子，运起内力听下方的动静。
一阵淫言浪语。
周景阳皱起了眉，他出任务的多，见得也多，可每次看了听了他还是觉得，恶心。
但这是个机会，他抬头看了眼天上，月亮始终没有露着脸，四下除了廊下的灯没有别的光亮，他小心翼翼地揭开了一片瓦片。
床幔晃动，周景阳不往床上看，他伸手共揭了六块瓦片，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圆木小桶，运起内力，一跃而下，同时看准机会，把手中的机关射了出去。
多如牛毛的细针，上面淬了毒。
熊引森抱着一名男子跟他双腿交缠着，可她这么多年的机敏让他在察觉到屋内风声不对时就起了身。
圆木桶里的暗器被她随手扯起一件衣服都收拢了进去。
“啊！！！”
床上那名男子在尖叫，熊引森不耐，手上衣服一散把针反了回去。
“想死就喊。”
床上男子抽噎着立时闭了嘴。
一瞬间的事儿同时发生，周景阳微微勾唇，直接飞身上梁避了那一点点的针，脚下一点，身法凌厉又漂亮，剑出鞘，直取熊引森面门。
“是你，”熊引森正常睡觉时是把钩子带着的，然而今日她的小美人儿在床上勾着她把把钩子取了。想到这，她一边抵着周景阳的进攻，一边看向身边，她现在还是赤裸着身体，这个人攻势太猛，又与她对上三次，一时之间她没有任何胜算。
周景阳抓的就是这个趁人不备，招招奔着她的要害去。
熊引森抬手把身边的男子扯了过去，一手扯起外袍，如一尾鱼钻了空子下了床。
周景阳被血的颜色刺得红了眼，眼前的男子被他一剑刺中胳膊，他没多看，忙回身追过去。
熊引森单手持刀，另一边手腕是空的，周景阳唇角微勾……
“你……”熊引森看着他。
杀人的时候哪来的那么多话！周景阳直接冲了上去！
你来我往几十招，小小的一间房子凌乱不堪，熊引森怒目瞪他，“周安和，周安和，周安和！怎么你们都向着她偏生要和我作对！你是她新收的徒弟？这剑法路子和她一样，当年我能杀得她东奔西逃，这次也能杀了你。”
她分了心看外面，听外面。
终于乱起来了。
她飞身后撤往后退，正对上一柄剑，没入她的腹部。
周景阳也有些错愕，但他反应的更快，提剑上前，扎进她的脖子里。
血喷了两人一剑。
两人同时收剑。
“你是熊烟？”
“对。”
周景阳看她这副平淡的模样嘴角抽搐了几下，一直担心她成为阻碍，谁知是助力。“你要给你娘留全尸吗？”
熊烟看他，“什么意思？”
周景阳笑眼弯弯地说：“我要把她的头砍下来带回去给我娘看看。”
熊烟抬眼，退后一步，“随你。”
周景阳越发的不理解了，他警惕的站了一会儿，熊烟垂眸看着地上躺着的人，问他：“让我来？”
周景阳：“……不用。”
他弯下腰摸了摸熊引森的脸，货真价实的一张脸，可，不知道是不是熊烟的出现，让这整件事情都透着诡异。
熊烟越过这个尸体走向床边瑟瑟发抖的男子，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岑溪，跟我走。”
周景阳把那颗头包好就听到这么一句话，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地出了门。
主心骨倒了，这群好手也就没必要再次效忠谁，斗志渐低，杀招也少了，再加上熊烟怀里抱了一个男人还能轻轻松松地飞过来，着实是镇住了一群人。
“我娘死了，”熊烟抱着人落下，稳住身形，朝前走了两步，“我杀的。”
她看向周景阳和刘九，“我知道你们，周安和她的孩子和她的好友，你们那些恩怨我也不想管，她死了，以后这武林盟，”她轻笑，“有本事的，来。”
周景阳拎着的包裹还在朝下滴血，他看了看刘九，刘九朝前迈了一步，抱拳道：“如此，恭贺新盟主。”
众人从熊引森的住处……不对，是熊烟的住处出来的时候还觉得特别戏剧，朱仅啧了几声，又问了一次，“那烟火娘子真的从后头一下子把熊引森捅了？那可是她娘！”
周景阳再次点头，“我也没想到，她们之间的仇恨还挺深，她……”他把听到的那句话咽了回去，“她不仅捅了，我问要不要留全尸的时候她没说话还退后了，还问要不要她来……我当着人家孩子的面儿砍下了她的头，包这东西的衣服还是熊引森身上的衣服……”
“你把她扒光了？”王付诧异。
周景阳后知后觉：“……嗯。”
刘九走在中间，“这不都是常事儿，做咱们这个的，命都是提着的，谁还在乎那个外在的东西。只是这熊烟确实不对劲儿，可总归是帮了我们，这新盟主什么的，安和茗哥儿都不在乎，给她就是。”
“对！”朱仅点头，“我之前啊，别看我是个女人，可去杀人的时候也是常常碰着那个人在搞事儿的，哎呦呦，有时候我都难为情……”
“这有什么难为情的，我之前那个，我说过的还记得不……”
“闭嘴吧，听太多次了，哎，景阳这次也是碰着了，跟我们说说熊引森怎么样，那个男的呢？”
“不记得，还活着。”还跟熊烟有一腿。
“没劲儿！王付你再说说……”
月上中梢，亮堂堂地终于露了面，给街道上行走的几人拉了长长的影儿。
张茗从他们走就开始担心，坐立难安地把医书那两页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一个字儿都没看进去。
约定好的丑时，无论是成是败都要赶回来，可这……子时过半，什么动静都没有！
那天刘九走了之后，他对周景阳又叮嘱了别的东西，笑着看周景阳一脸呆滞的模样，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没事儿也多上上心，还有，一定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这么多年，我和你娘只盼着你能好了。”
“好！”周景阳说。
张茗自袖中取出一个黑色的圆木盒，周景阳疑惑地看着他按动机关，盒子顶端露出一根尖刺的尖。
“阳儿，这黑木匣交给你了。”
周景阳蹙了下眉，伸手接过，“爹爹这是什么意思？这黑木匣是娘给你的护身的东西，现在给我了，你用什么？”
“阳儿放心，我断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待会儿九儿姐会安排人过来接我们，咱们一道去凤和楼，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在那里也有人顾着，你若是对上熊引森，趁其不备，将这黑木匣里的五百九十九根牛毛针全散出去。”他伸手拿过黑木匣，给周景阳隔空演示着。
“这里，是黑木匣的所有机关的中枢，拿出来时，拧一下，像我刚刚那样，这针尖尖微微露出脑袋，再一拧，这尖就缩了回去。”
“可此次我要教你的，是在匣子底下内壁上，有一颗小小的按钮，隔着一个指头的距离，在第二指的地方，在上头轻点两下，切记自己也要远离。”
“好，可是爹爹，我不能要。”
张茗曲指弹他，“说得什么胡话，这黑木匣不大，带着防身就好。”
“爹……”
“收着。”张茗说：“阳儿，记得听你刘嬷的话，这黑木匣一击不成，在木匣头顶也有一个机关，尾端对着你要杀的人，转动一圈，还有一根粗针会直接飞过去，这粗针要的就是猝不及防，到时候你实在是对不过她，保命的时候把这枚针发出去。”
周景阳心神颤动，这枚粗针他也是知道的，可这枚粗针的是这黑木匣的机巧中轴，没了这根针，那这个黑木匣就是废的。他双手接过，抖声道：“谢谢爹。”
“傻孩子，”张茗抬手给他擦着泪，“我这边你放心，照顾好自己。”
“……嗯！”
当时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张茗彻底坐不住了，换下碍事的长袖外袍，换上短打，听着这四下的动静，拉开了房门。
楼下传来一阵楼梯声。
他眉眼一松，快速走到楼梯口，“阳儿，九儿姐，你们都回来了！”
“爹爹！”周景阳举起了手上提了一路的东西，“爹爹，看！熊引森的头。”
张茗忙拉着他们俩进屋，“阳儿真棒，”周景阳咧了嘴，起身去洗手。”
“九儿姐，还顺利吗？”
刘九点头，“顺利的超乎意料了，茗哥儿，还记得我说得熊烟吗？”
张茗点头，提起茶壶给她倒了杯水。
“熊引森是她杀的，景阳慢了一点儿，直接补进了她的脖子，当时就没了气儿。”
“怎么会这样？！”张茗端起杯子又放下，皱着眉道：“早些年熊引森对我们说她还未曾成家，我们也都知道她一向浪荡多情，所以在知道有熊烟这个孩子的时候我们都觉得正常。可熊烟做何要杀了她？这与传言中的烟火娘子完全的两个模样。”
周景阳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来，漫不经心地说：“可能是熊引森抢了熊烟喜欢的男子，然后熊烟怀恨在心，再有就是，熊引森这个武林盟主的身份在这，咱们今天动手，也方便了她。”
“还有，她当时说她知道我们，估计是一直都留意着我们的行踪，就为了等这个机会，她成功登上武林盟主的位置，加上她这些年的笼络来的人心和她看不出深浅的修为，成功坐稳这个位置，轻而易举。”
刘九和张茗摇头笑起来。
“阳儿你说的情杀，有一定的可能，但存在的可能很小，后面一段儿说得不错，她知晓我们的来路身份，我们对她知之甚少，怎么看我们这群人都是被动的，索性咱们也不要这个武林盟主的位置，给她就是。”
“对，景阳……”刘九刚想继续附和着，就想起周景阳从那边回来之后的几次断断续续，“……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周景阳不欲讨论别人的感情问题，更何况如今他的首要目的已经了结，甭管是他愿意还是不愿意，熊烟从熊引森身后捅的那一剑是货真价实的，他们本来就没仇，所以那句话，那句模棱两可的话，权当听不见了。
他摇了摇头，“没有。”
刘九挑眉，也不欲追问，她也记得那会儿熊烟怀里捂得严实的人，但是，不重要了。
眼下时辰太晚，他问了张茗之后的打算，听到张茗说过两三日回去抚城，她也毫不意外，只说明日再详谈，从他们房中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