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馄饨

    照旧是醒来的时候见不着人，乔青然侧着身子手撑着脑袋，伸出指头在已经凉了的地方点了点，神态自然放松下来，眉眼间带着惬意与满足。

    他慢慢靠近了一直点着的地方，情不自禁地把脸贴在了床单上。

    “凤…平…”他倏地一笑，不小心出了声。

    “乔侧君，饭菜已经备好了，要起来吗？”如墨走进来，隔着屏风道。

    “啊…”乔青然脚趾微蜷，直着身子坐了起来，“稍等一会儿吧。”

    他想了想又问：“妻主在哪里？还在书房吗？”

    “是的，在书房和李杨李小姐在习作呢。”

    “昨日不是刚读《天南史记》………”乔青然自觉失言，调转了话头，“端水上来吧，妻主那边就让她好好看书，我去给爹亲请安，现在是卯时了吧。”

    “刚过卯时一刻。”

    “那先不吃了，我先去爹亲那儿，回来再吃。”

    如墨依言端了水进来，眼睛盯着地面退了出去。

    乔青然身着白色袭衣，赤着脚下了地。拿过帕子沾水擦了脸，又从边上的圆盒里取了牙粉和柳枝，漱过口之后吐在了木盆旁边的痰盂里。

    拿着布巾擦脸又将手上的水拭去，对外唤道：“如墨。”

    如墨挥手，身后跟来的小男孩儿上前端了水。

    乔青然看这个男孩儿眼生，等人出去了才问：“这是谁？”

    如墨回道：“简竹是昨天从侍君那边调过来的，刚进府，管家给他随便指了个去处，昨夜侍君那边的饭盒就是他送来的，那会儿您说要水，小姐出了门亲自去给您端的那会儿功夫，简竹被小姐看到了，问了之后，瞧着他还算机灵，点了他让他来伺候您，您这一直没醒，他刚刚又跑了出去，是以，这会儿才跟您见上面。”

    乔青然脸色微红，也想到了昨夜李凤平出去倒水，时间是长了些，身上也是凉的，原来还有这档子事儿，索性不纠结这个了。

    “不早了，你跟我去…不，让简竹跟我去吧，刚好也说说话，我认识认识他。如墨，你去看看妻主，添茶倒水的时候，动作轻点儿。”

    “是，奴这就去办。”

    乔青然带着简竹去了林金田那儿。

    院门四敞，花香四溢。

    乔青然跨过了几道拱门，突然停住抬头看了眼旁边高出来的屋顶，想着他的妻主此刻就在那里面刻苦学习，无声地笑了一下，转回来继续往前走。

    简竹见他突然不说话了，眼神儿上飘看了他一眼，留意着他的眼神儿，等人走了他麻溜儿的跟上。

    李凤平此刻正对着自己的字帖发愁，板正工整有了，可这个字没有味道。像李杨的字就是一撇一捺都有筋骨，字帖上都透着一股子正气凛然的味道，看着就像个当官的。

    李杨看她还在对着两张字帖发愁，不由得就有些好笑，“凤平，这字帖上还能有花不成，看了半柱香了，这才几天，就开始偷懒了。”

    “怎么会，”李凤平一手一张字帖拿起来，看了看，两张字帖收在一起，压在了书下。“常有字如其人的说法，如今对比之下，我竟像个城西卖馄饨的老妇人了。”

    李杨挑眉，手搭在桌子上看她，“怎么说？”

    李凤平捧起本书，轻叹道：“看着板正，下锅见真章的时候散了呗。”

    李杨道：“其实不然，馄饨也有馄饨的好法，瞧着散，捞出来也是一个一个的，我记得城西的老妇人卖了三十年馄饨了，如今这馄饨大小统一，无论是在案板上还是在锅里捞上来，都是不散的。”

    李凤平探手卷袖，重新提笔，“熟能生巧嘛，我知道。”

    李杨见她这模样，也重新拿起了书，念道：“如疑自惰，可省其身也。”

    一尾阳光自窗棂透入，细小烟尘无所遁形，书架上墨香儿悠悠的盈满了整个空间，纸张的翻页声与研磨的声音同响，静也不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