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辗转反侧
在宽敞明亮的房间，黑川佑第一次失眠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住过这种地方了，不，她一直都没能在一个正常的地方睡过觉。在她原来的时空，十四岁之前都在流浪，十四岁之后住在训练营，之后住在军营和帐篷，野外随便拿个睡袋倒头就睡。
她摸着柔软的被子，翻了几个身，还是没睡着。
【黑川：kira，我好难过，给我唱首歌吧。】
【kira：不太想放歌。】
【黑川：（举起锅铲jpg）唱！】
【kira：其实你不应该对你的享受抱有任何负罪感。】
她愣住了。
【kira：你觉得大家都在浴血奋战，但你却在这里过天堂一样的日子，但是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无论是持续十年还是二十年，都没有关系，未来还是会到来。】
【kira：所以请不要有任何负担，好好享受这个时代。】
【kira：这是工藤让我转告你的。】
她浑身一颤，用被子蒙住了脸。
第二天，店长村松夫人回来了。
打扮精致的村松夫人让司机把车停在车库里，她跨出车门。
村松绘夏二十二岁的时候嫁给了富有的老男人，就等着老男人一命呜呼，事实果然如她所愿，三年后老男人就撒手将产业给了她。
但她猛然发现，富有的老男人经营的是非法金融组织，地下钱庄，传说中会滋生贪污、走/私、贩/毒、赌/博、骗/税、诈骗等一系列犯罪行为的“沃土”。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自称是组织的人找到了她，把实情告诉了她，并希望她能配合做个傀儡。
这个地下钱庄与那个组织有合作，长年帮助组织洗黑钱，并转移资金到国外的账户上。组织的人希望她明白现在的形势。
震惊了片刻，村松绘夏就释然了。反正名义上经营权虽然在她手上，但事实上她只是个给外界看的傀儡寡妇。
和那个组织合作两年后，村松绘夏名下的一家据点小酒吧里来了一个有趣的客人。
漂亮英气的银发女性站在斗兽似的围栏中央，肌肉线条紧致流畅，极富侵略性的眼神让村松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名叫黑泽阵的男人。
让司机离开后，村松绘夏按下关上车库门的遥控器按键，扫视了一眼庭院。
那个银发女性正在检查庭院的草坪。这是村松绘夏转告的第一条命令，希望她能排查别墅的安全漏洞。
村松走到她身后站定。
黑川佑站了起来，转过身，微微欠身：“想必您就是村松夫人。”
黑川佑比村松绘夏高，说这话的时候微微低着眸看着她说的。
黑川佑视线在她的雇主身上一扫，把基本特点让kira记录在备忘录里：右眉有痣，银色锥形耳环，目测165cm。
画着精致的妆容的雇主淡淡一笑：“是的，你继续。”
黑川佑却定定地看着她，开口问：“你也为那个组织效力吗？”
村松愣了愣，脸上铁打的微笑表情松动了一下，她嘴角弧度上扬：“你猜的没错，如果你还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代号是雅文邑白兰地。”
公安警察和警视厅的组织犯罪对策部挑选人员组成了特别搜查组。
风见裕也有点头疼。
公安警察和刑事警察合作不是少见的事情。问题是公安和刑事部之间历史遗留问题很大，互相不信任，这种现象还是公安部首先挑起来的。昭和五十年左右，连续爆炸案件中，公安和刑事组成特别搜查部，结果刑事警察遭到了公安的背刺和无视。
提供最初情报的风见裕也挤在特别搜查组警察中间，试图无视两边人明里暗里的夹枪带棒。
他抽了抽鼻子。
降谷先生真是给他挖了好大一个坑。
不久前，降谷先生把一份指纹材料交给他，让他搜索该人的资料。他尽职尽责地完成检索任务，老实报告：“没有找到。”
随后，降谷先生又让他从theblackpublic酒吧着手，调查背后的地下钱庄。
特别搜查组决定从bp酒吧的店长村松绘夏着手调查。
听着两边互相攻讦，风见裕也神情麻木。好不容易等到上司的一条信息，他掩饰住自己“逃离苦海”的明显神色，一副公事公办地竖起衣领，终于离开警视厅那个可怕的地方后，松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和上司混比较好。
根据降谷先生的指示，他朝碰面的地点赶去。
等等？
风见裕也脚步顿住了，他确认前面那个从酒店旋转门走出来的女性就是他们调查组正在调查的对象：村松绘夏。
[在新宿区发现村松。——风见]
他迅速躲在树后，发送完一封简讯后，跟上去。
穿着西装短裙的村松绘夏身边跟着的女人戴着黑色棒球帽，穿着一套黑色工装。
就在她给村松打开车门后，那个扎着马尾的银发女性忽然转过头来盯住他。
明明还有二十多米的距离，她警告的眼神一下子将风见裕也钉在原地，他挪不动脚。
这是……他之前调查过的那个女人黑川佑吗？
风见裕也目送着村松绘夏和黑川佑进入酒店门口停下的法拉利，忽然冷汗直冒。
夜色落下之时，保时捷正返回，街灯下亮起的光圈投射在黑色的车顶上，车内，黑衣男人的长发被硬朗的大衣领子支撑着，柔顺地向下延伸。
琴酒坐在保时捷副驾驶上，接了一通电话后，脸色阴沉。
雅文邑白兰地果然把那个女人带走了，恰好又挑在她即将去欧洲旅游的关头。保镖？鬼才信这个借口。
路灯光透过车窗照在他的脸上，又随着汽车的飞驰而过转瞬即逝，他的脸沉在不断变幻的光影中，墨绿色的眼睛流露出狩猎者的残忍。
小酒吧的那个一直不露面的店长是雅文邑白兰地。
委托安室透调查她的也是雅文邑白兰地。
给她送来仿生格斗机器人的还是雅文邑白兰地。
而雅文邑白兰地是小酒吧和其中的地下钱庄的负责人，为组织效力。
原来如此。
事情至此，黑川佑恍然。
但离开了山谷区那个狭窄肮脏的贫民窟，她并不觉得安心，相反，她有一种风雨欲来的不安感觉。
黑川佑成为店长的保镖的第五天，她的雇主告诉她：签证办好了。
这就是钞能力。从开始办护照到申请签证，前后用了五天，这简直是要逼疯那群资本主义度假家的速度。
雅文邑把那本新鲜出炉的护照放在了桌上。
黑川佑接过那本假/护照，翻开，看到了她的证件照。她心情复杂地用手拂过水印。这是作为黑户的她在这个时代拥有的第一本证件。
她往后翻，看到了签证页上大使馆戳下的钢印：申根区旅游签证，入境国法国。
她抬起头看向雅文邑。
“欧洲旅游，你陪我去。”雅文邑挑起了眉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这个眼神很不寻常，似乎想暗示她什么。很有可能是雅文邑白兰地这次雇佣她当保镖的真正意图，也是雅文邑委托安室透调查她的真正原因。
思及此，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脑子转得飞快。
这几天，她在村松家里以“检查安全漏洞”的借口排查了很多地方。女主人发泄情绪时把红酒瓶砸在墙上，留下的重新粉刷过也无法完全掩盖的痕迹；到处都藏着的防身工具和文件，花园树底下埋着的访客记录和律师联系方式，对另一个保镖的不满和大声呵斥……
她在这个家里收集到的所有关于雅文邑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危险的方向。
她轻声问：“夫人，你要……”
雅文邑嘴角勾起了微笑的弧度：“那个侦探说的果然没错，你反应很快。”
黑川佑感觉到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到底是什么让雅文邑白兰地觉得她是可以帮助她逃离组织的好帮手？降谷零到底说了什么？
她想其实她是应该谢谢降谷先生的，谢谢他在雇主面前说她好话。但她又想拽住降谷先生的领子，大声质问他：“我看起来就那么像二五仔吗？”
……好吧，她确实是刚进入组织的卧底一枚。
“为什么？”黑川佑缓缓开口，问道。
雅文邑撇开了目光，脸上带着微笑看向窗外。
她要借助这个女人的力量，趁着在欧洲旅游的时机逃离组织。她很清楚她那个突然暴毙的富人前夫到底是怎么没的，这些天她越来越清楚自己这个傀儡的下场会是什么：挡枪的替死鬼。
“因为我活腻了。”
雅文邑说道，她姣好的面容上露出略显疯狂的神色，窗外的日光照进来，在她的银色锥形耳饰上折射出刺目的光。
说完，她转过头，带着笑意，似乎是在威胁，似乎又是在确认地问黑川佑：“现在你做好决定了吗？”
黑川佑心情越来越复杂。
她是来卧底的，但面对的第一个任务，居然是背叛组织——这是卧底卧了个寂寞？
进入组织卧底的第一个活儿，她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第一天：长官，我去卧底了！
第二天：长官，我成功潜伏进组织了！
第三天：长官，我背叛了我卧底的组织，我的卧底生涯好像结束了。——《讽刺漫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