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魔变
这？达拉孜措部落早有伏笔？
可接连两任达拉孜措死去，这？哪怕是风国，他也不敢如此妄想，更别说四季迁徙的部落，这种稳固的关系，超越生死。
“我不说，你也不许问，就算赌输了，我不过是一条命，你也不过是一条命。”
开玩笑，这种事能不问？
从来没有这么深沉过，周云楠见她只剩一件亵衣，又把衣服一层层给她穿回去。
“你干什么？”
“我觉得，等你成为女王那一天，滋味可能会更好。”
少年起身，提起一边的长刀。
“你还是不相信我？还是我让你感到害怕？”
见识过女子白天与牧民熟络的场景，少年拿好偷来的地图，带上自己的东西离开。
“我从外围开始，你自己回去吧。”
不论女子疯狂的言语要怎么实现，他知道眼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达拉孜措的所有战士，几乎都是被孤厌山害死，包括她的父母兄弟，他愿意小赌一次。若是摊子大了，他惹不起，不惹就是了，余恨可用。
不管她背后有什么人，仇恨是真的。
从外围部落开始屠杀，他留给女子充足的准备机会。
他要反其道而行，从大月的西边杀到东边，顺道，也就回家了。
一连跑了一个多月，他终于在一处海边停下脚步。
这里的牧民已经和大月的一般牧民有些不一样，五官深邃，发色各异，语言都是他从未听过的语言。这里的人更亲近自然，喜欢侍弄花草，生活的气息很浓郁。
那些祭司，在部落里德高望重，受人尊敬，拥有着豪华的住处，无上的权力。
这个部落不大，他的计划实施很顺利，已经跑了一个多月，他一路都在留意着遇到的部落，不知道那些在部落里的修士被什么事情牵扯了精力，他也不会留下来看牧民的反应，他只是尽量，让这些祭司走得安静体面一些。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别人或许是无辜的，但洛川的百姓和岐城的百姓，也是无辜的。
他就这么在大月国的部落里四处流窜，好在坐骑轮换着用，一天足够他做很多事，这些部落祭司死亡的消息的传播速度，居然没他杀人的速度快。
时光流转，来去无踪。
一开始，他还能用仇恨支撑着自己做事，到后来，他只是见着对方的祭司就杀，有时候都不管要不要给对方体面，甚至直接骑马冲进去，完事了，顶着一路追兵离开。
大月国西边渐渐流传起一个杀人夜魔的传说。
东奔西走地寻找部落，可比骑马赶路要耽搁时间，又经过一天的奔波，他带着几匹好马，在一处半山腰的石头屋里过夜。
月色下的长刀依旧锋利无比，两条黑龙就像活过来一样，在刀身里翻转，他越来越感觉自己就是一个魔鬼。
吹动的山风能给他带来一丝丝的清醒，这个时候，他已经忘了要急着回到苍叶城，他现在已经陷入一种古怪的心境。
薛松涛满脸遗憾地出现在石屋背后，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少年豁然转身，血红的双眼看着屋后，提着刀就走了过去。
当看见是薛松涛的时候，他很自然地，就把贴身佩戴的玉玦取了下来，递给薛松涛。
“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不用薛松涛多言，他都知道他来是为什么！
“不要再杀人了，或许如今，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你不是凡人，你不知道满城被屠的痛。”
他一句话就把薛松涛要说的话堵死，也在给自己找一个理由。
“你本心不坏，何必……”
薛松涛十分惋惜，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年打断了。
“我等着这一天很久了，我还给你，谢谢你们，薛大哥！”
他握着长刀一鼓气，周身经脉炸开，好不容易修来的剑气和剑意，烟消云散。
没想到他如此决绝，薛松涛从玉玦里抽走了一丝光华，把玉玦抛给了他。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你那好看的姐姐复生成功，我也不是来收回传给你的功法，不过，倒是我小气了。”
此时的少年就像一个择人而噬的魔鬼，眼神流转之间，都是化不开的杀意。
血液顺着他的身躯缓缓冒出，一身衣物已经被染成血红，他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不是一个人，但他还记着要杀光大月国的祭司。
“留着吧，我也是洛川的人，留着做一个念想。”
薛松涛想保持住少年心里最后一丝的善念，把玉玦留给了他。
“好！”少年说着好，语气却是连自己也未曾发现的恐怖，又把玉玦挂在脖子上。
“你长刀里蕴养的是魔气，魔宗最纯正的魔气，你可知道？”
魔气吗？
当手掌抚摸长刀，凶厉的少年变得如月光一般温柔，就像抚摸着最深爱的女子。
“一开始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
“你还确定你是为了风国吗？”忽然带着剑意，发出气势磅礴的一问，薛松涛死死盯着少年，二指掐着剑诀。
一幅久远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少年此时最清晰记得的画面，就是那被焚烧后的游击将军府，他缓缓仰头，闭上眼睛。
“为了将军！”
“等你执念消散，你会后悔的。”
薛松涛御剑离去，少年一下失去所有力气，倒地的他如一条濒死的老狗，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
他不想变成这样的，可是后来的事，已经不由他自己决定了。
众生所恶，自然为魔，可若这本就是众生的一部分，他何惧面对自己？就算是恃强凌弱，他在内心，已经给自己一部分交待了。
今夜归还一身所学，是给自己的恩人一个交代，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原来杀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感，可那些人只是一个命令，便能让大军厮杀，便能屠城而去。
凭什么？
我才杀了多少人？我有什么错？
我还没完成使命，不，我还要杀！
他伸手想抓住旁边的长刀，可是他根本动不了。
一道道红光在他身上散发，他浑身的血气开始消散，眼睛也在恢复正常人的样子，开始变得清明，游走的黑龙在刀身里无声咆哮。
日升月落，这半山的屋子，大半个月没人前来，马儿们饿了，就在旁边吃草喝水，不离不弃。
少年几乎跟泥土石块变成了一样的颜色，他一直闭着眼睛，却没有死，土壤里，一丝丝的幽冥之气在往他身躯里汇聚，又有一只鸟儿落到他的身边，从口中吐出一股清水，喂到他嘴里。
咳咳咳！
他终于醒了，鸟儿惊飞，落在屋子上，看着缓缓转身的少年。
眼神里闪过诡异的绿光和黑气，他看着那只鸟，发出恐怖又压抑的声音。
“谢谢你！”
这下，鸟儿是彻底被惊走了。
浑身血迹的少年，头发变成诡异的黑色和绿色。
他整个人由内到外，因杀戮和仇恨而魔变，在洛川湖附近流亡而被压抑的杀意，得到了彻底的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