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流落五行山
醒来第一件事，他便四处打量林间，确认周围无人，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看见身旁地上的树叶上，洒落了一些血液。
他很确信这不是自己血液，也不是那蛇头上洒落的血液，因为看见那个人的时候，那蛇头早就不流血了，就被那人用几根藤子提着。
莫非这是那个人受伤后留下的血液？
此时再次想着对方轻松站在树梢上的样子，他不由得紧张起来。
接着是浓浓的后怕，他止不住的心里发抖。
他有一种直觉，洛川城被屠戮，也许就跟玄蛇有关，而玄蛇具体是什么蛇，他还不知道。
那蛇头是那黑蛇的吗？
他静静地坐在枯叶上，头上有一条金环细纹的黑蛇靠近他。
这些人都是神仙吗？江湖里的人也不会有这样的本事，难道他们真的是志怪传说里的神仙高人？可神仙高人又怎会和血屠军的人搅和在一起呢？
心里带着疑惑，他起身了，头上的毒蛇急忙往后一缩，避开了他。看了看外面的湖水，他往山外走去。
站在湖边，看着奔腾而来汇入湖泊的山间河流，他沉默了。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但看山体走向和河流水势，他就知道这里已经不是大阴山，也不是巨行山和固巨山，仔细对比一下太阳的位置，他惊讶地发现，他此时，似乎是身处那遥远的五行山山脚。
只有大周朝的五行山面向洛川湖一侧的水体，走势才是自东向西。
不会吧我的老天，它带着我跑了半晚上，就跑了那么远？
千里洛川，鱼米之乡。虽然这鱼米之乡主要是指洛川城附近，可在千里洛川沿岸的边上，分布着许多不成规模的村寨，他们大多坐落在山间河流的入湖的地方，人口不多，吃喝不愁。
这？真的是五行山脚下？
他就感觉做梦一般，在岸边看了看自己的来处，此时他很想回去看看大蛇好了些没有，在这里，举目无人，他不知道如何离开。
洛川湖上一个小岛也无，要从五行山到对面的洛川城，千里的路途，根本不现实，他此时想起那些出现在洛川城外的巨船，极目远眺。
烟波澹澹，水天一色，除了景色就是景色，此时归心似箭的他，却不曾想过，那个生他养他的洛川城，早就不是那个洛川了。
人不在了，洛川城也易主了。
而他，只想回去。
骤然流落山水之间，少年忽然悲从中来，蹲下身，摆着膝盖，呜呜地痛哭起来。
将军没了，将军夫人也没了，书院没了，书院同袍也没了，洛川城，没了。
天地之大，他竟不知何处可以安身，手里的匕首是他唯一可以获得安全感的东西，皮甲被他发泄一般地扔到了湖里。
用力地蹬着洁白的沙滩，他疯狂地乱叫。
头上的树梢投下阴影，他才赶紧跑到水边把皮甲捞起来，他一下又笑了。
哭闹痴笑之后，少年脸上是一种死一样的平静，他所有的仇恨，都在大月国。
不管是谁参与屠城，不管是谁下的令，谁的指示，不管是为什么，有一个算一个，这一世，我周云楠，直到杀到拿不动刀为止。
云楠者，耸立于云雾之中的楠树。
顶天立地，强盛繁茂，这是他父母对他最初的期望。
流落不明地域，周云楠开始谋划生计，而在遥远的固巨关，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准备好的固巨关守军，已经在固巨城守备将军唐泽虎的率领下，八万人浩浩荡荡开往洛川。
得益于这些年砸下真金白银修建的宽阔马道，八万大军半日时间，就全部到了洛川城。
可此时的洛川城，一个活物也无，没有大月国的血屠军镇守，也没有一般的边军镇守，四处城墙都还完好，连城门也不曾被破坏，只是死城一座，偶有黑烟几处。
马上的唐泽虎看着各处黑烟，望着那如巨兽口吻的城门洞，下令道：“前军进城搜寻活口，确认安全，斥候营前出查探北岸，遇大月国人，能杀则杀，不能杀则退回上报。”
各部得令而去，大批人马还没有动。
他回头看着身边一群平常打扮的人，道：“只有半个时辰。”
这群人里，一个领头模样的男子微微点头，对着大挥挥手，带着六七十人从唐泽虎身边离开，与前军将士一起入城。
进城后，将士们稍作分散，以十人小队快速分散开去，拉网搜索城中活口，而那六七人，则是快速转过几处遮掩视线的废墟之后，消失在城里。
时间渐渐过去，一行人带着几位老人从城里出来，老军头也在其中。
唐泽虎看着这些神色沉静的老人，赶忙下马，带着侍卫靠近，对这些人行了军礼。
恍若隔世的几人连道将军不可，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唐泽虎。
自己起身，唐泽虎心里已经不抱希望了。
“各位老兄弟，城里可有人借密道逃生？”
几位老人只是摇头不答话，唐泽虎继续道：“洛川城为固巨城附属，同属天风郡治下，本将此次率军前来，拿回洛川城是其次，主要，是为洛川城百姓和守备军将士报仇，你们藏身密道，不知外界战事，竟，逃出去的，一人也无吗？”
老军头不知道周云楠生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分散在周边，这些常人打扮的人，他与其他几人互相看了看，一起摇摇头。
出城密道不止一条，里面看守的老人都是游击将军的心腹，这是李福堂的死士，看管密道最合适不过。不管眼前的将军语气如何悲痛愤怒，他们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这些人也是按图索骥，才找到了他们，若是别人，不知地点，除非是凑巧，才能寻得他们几个老人的踪迹。
其他几人看守的密道，是不是真的无人逃出去，老军头不管，但他那里，他是真的不想说。
若是朝廷，或者天风郡郡守大人，真的有心洛川城百姓和守备军，或许，也会派出这么一部分人，驻扎在洛川城中吧？
果然还是将军说得对，人命如草芥，在有些人眼里，百姓的生死他们根本不放在心上。
想着大月国的人也在追查周云楠的下落，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远一些地面，打定主意，几位老兄弟如何，他便如何。
看着几人一样的神态，唐泽虎沉声道：“罢了，洛川城还要重建，你们辛苦了一辈子，便回天风郡养老去吧，唉。”
他此时没有做将军的架子，语气里只有伤痛，几个老人见唐泽虎的侍从已经拿出了路引文牒，也只是接过之后，齐齐道了一声：“谢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