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再见与交易
“不如，就让我们来做比交易吧。”
被灰白色迷雾所遮掩的梦境，让叶天稍微有些不适应，而同样让他感到不适的，还有那个若即若离，似乎不太想过于靠近自己的声音。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让我无论发生的何种情况也不要去找你，包括你自己，也会尽力克制住不出现在我面前，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变卦了？”
要不是今天看见，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这句略显失礼的话叶天，当然不会直戳了当的就说出来，然而对面那人却绝对是有窥探人心的能力，因此一声轻笑，也不合时宜的在这片朦胧的空间当中响起。
“咳咳。”
略带掩饰意味的咳嗽两声，那人便让梦中的迷雾消失殆尽，整个人出现在叶天面前。
“好久不见……变化真大。”
当那个人真正出现在他面前，便很难形容叶天此刻的感受，只因为那原本还单纯，只是强大的身影，现在在叶天眼中，竟然变得无端伟岸起来。
这绝不是他本身的力量，因为有种不协调的感觉存在，然而叶天却无法反抗从心底里传递过来，几欲让他俯首称臣的莫名感召力，只能堪堪坚持着不为此屈服，同时也为此耗尽了一身气力，整个人都变得虚弱起来。
“如你所见，即便是我也会被外来的力量所侵染，而这种力量对你而言也是一个危害，所以在大多数时候，我们共同避免、互不相见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人有些无辜的耸了耸肩，似乎来到这里也并非是他的本意，然而那无奈的神色在叶天看来却又十分虚假，虽非伪装，但也绝对称不上是真实。
“你似乎看出来了。”
那人绝对是拥有看透人心的能力，如此笑着便向着叶天走过来，而此刻被某种力量摧残至全然无力的他，根本就阻止不了这样直白的接近。
“现在的我，并非是最初的我，自然也不是真正的我。”
很深奥，但并非不能理解的话从那人的口中说出来，他扶住了因为脱力挣扎而陷入被动的叶天，将他放到念力化作的床板上，随后便平静的地看向他，就像是在看一个多年不见，遭遇了很大变故的老友，痛惜，怜悯，悲叹，双目中没有一丝快意。
然而，叶天却无法接受这样的眼神，自己明明是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中被带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梦境里，他为什么还要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一切，明明都应该在那个人的掌控之中才对。
“在大多数时候，人都无法清晰去掌控自己的梦境，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但不同的是，你无法操控的梦境有很多，而我所不能操控的也仅仅只是我自己罢了。”
那人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在叶天身旁坐了下来，眼神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似乎能够从那漆黑的迷雾中看见什么似的，让叶天的目光，也忍不住的随他一起转动。
“我早就已经死了。”
重复的说着，当初已经说过的话，然而，眼前的这个人，此时的语气却和过往截然不同，所处的环境，莫名的眼神，以及那迷雾中，若有若无如丝如缕的轻轻低唤，结合在一起，让叶天的心，沉淀到一个难以捉摸的位置。
“我早已经不再是我，或许我也早就应该明白的，在那之后，你自己也不会是你自己。”
自顾自的说着话，好像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从叶天这里得到答案，那个人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在自说自话罢了，大概无论是什么人，在看见眼前的这份景象后都能很自然的做出这种判断。
“在大多数时候，我都自以为很了解你，这可不是莫名自信，而是根据推演得出的结论，虽然由我这个本来早就应该消失在世界上的人说出来可能会有点奇怪，但事实就是这样，无论在哪，我对你的观察的从未停止。”
“小到一个表情，大到身边人因为情绪而产生的种种变化，这些东西，都很轻易的被纳入推演范围之内，从始至终，我很少失手。”
尽管处在意识朦胧的阶段，但那人明显是在承认过去已经完全窥探了自己一切的话语，却还是让叶天产生了反应，大概可以被称之为愤怒的情绪，鲜明的从他脸上表现出来。
“……”
不在意的笑笑，却也没再言语。
目力的尽头，只有那理所当然的黑暗，那人的力量不会比叶天想象中的更强，也不会比某些人计划中的更弱。
若是说到测算无疑，大概也只有那两位才是真正的此道高手。
“已经，很模糊了啊。”
输不清是喜是悲的叹词，独自坐在叶天身旁的那人，竟有些感慨的淌下泪来。
那绝不是感到悲伤的表情，也不可能是因为感动，然而，当这略带咸味的液体滴落在叶天脸上时，他却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人身上，深刻的无力感。
“我已经没有力量去反抗她们了，就连过往的记忆也变得模糊，我不知道这是否也是她们计划中的一环，但我又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无法狠心到，让这份记忆和我一起，消失在这暗无天日的梦境当中。”
那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眼角的泪水，只是低沉的说着自己想要说的话。
“让我们来做个交易吧——这本来就是我将你带到这的目的。”
所以，交易的内容是什么？
朦胧中，叶天心里闪过了这样的疑问，或许是被某种莫名的力量感染，亦或者是那人此刻的状态打动了他，原本还算平淡的心情，竟在此刻有了波动。
“接受我的一切，记忆，力量，和宿命，为此，我会献出我最后的存在，为你度过这世上的第一道杀劫。”
杀劫……是什么？
“命运的轨迹，已经昭示了你和你的妹妹，必然会死在这里。”
冰冷的话语落下，叶天的精神徒然之间清醒过来，刹那之间朦胧尽退，然而入目的天边，竟还是那副完全不可见的状态。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你那个妹妹？”
那人有些尴尬的笑笑，似乎才注意到自己眼角的泪迹，匆忙抬手擦擦，随后便略显仓促的起身，似乎也没想到叶天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起来。
“你是说，按照原本的命运轨迹，我和叶安都会死在这里？”
叶天没有理会他此刻不堪或者说略显软弱的状态，而是十分认真焦急的问到。
随着力量不断变强，以及对邪神之力的逐步探索，叶天对于“命运”的理解也在不断强化。
在许多强者眼中，自身或者外物的命运轨迹其实不难被察觉，只要自身脑域被开发到一定程度，能够通过观察到的信息，去推演身边会发生的每一件事，自然就能看见无数的结果。
然而，事物之间的变化无穷无尽，即便是被评定为最高等阶的强者也未必敢打包票说自己能够推算出这世间事物的所有可能，而在这些能够被看见结果的命运当中，由强者沟通世界而观察到的轨迹，便是最为精确的。
那些由强者所观察到的，自身无力更改且清晰的命运便被称之为“定轨”，是弱者无法反抗必然会发生的“未来”。
“这是属于你们的劫难，在所有的试验品中，此前轮回的五百次里，一共有三百二十五次没能度过这第一道门槛。”
那人的语气冷漠，言辞之间也不讲情面，直白的将叶天和叶安比做某种“试验品”，但他此刻不顾场合的直言不讳，却也正是其问心无愧的证明。
“……”
轮回，实验，生死。
许多问题，在叶天心中一一略过，它们大多都像是走马观花一般，被粗略的扫过一遍就随之抛弃，然而，随着记忆的不断推进，在这之中潜藏的，那隐藏深刻的线索，却也逐渐浮出水面。
“……我答应你。”
不需要考虑太久，或许就像是那人所说的一样，这本就是那些不知名的强者所精心布置的阳谋，无论自己做何选择，最终都会迎来唯一的那种结果。
“无奈之选，但也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说不上是惋惜还是释然的笑笑，当两种截然不同的矛盾情绪出现在那人脸上，此时的叶天才发现一个人的表情，竟然可以复杂到那种程度。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吗？”
叶天平静的问到，语气中却充满了笃定。
似乎对自己的问题很自信一般，他并没有刻意去听那人的回答，而是重新躺倒在略显冷硬床板上，闭上眼睛，准备接受那个人口中所说的全部记忆。
“真正的强者，总是能先人一步，看见自己的命运，我不是没想过抗争，只是面对那样的力量，微弱的反抗也只会带来更深的绝望罢了。”
那人用很不在意的语气说出了这番话，随后便在叶天身边坐下，将一只手，放在了他的旁侧。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你大概会觉得今天的我很软弱吧，但，即便如此，今后的日子也就拜托你了。”
哪怕是这漫长而又充满了迷雾的梦，也终究会有醒过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