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回忆篇之被梁洛城带走
那时是她临近回东都的前一年。
正值一年最冷的季节，她在梁宫浣衣局。
忍着刺骨的冰水洗完一盆又一盆的衣服，吃力的端着走到晾衣杆前；没有知觉的捡起一件衣裳，想要搭到杆子上。
可天气实在太冷了，她穿的单薄，冻僵的手指不听使唤，洗好的衣衫从手中落到地上。
监管的嬷嬷喝着热茶，见她衣服掉地上沾了泥，挥着鞭子过来。
她知道，自己若是反抗，换来的只会是更严厉的惩罚。
抱着身体被嬷嬷鞭打许久，被罚跪在高墙耸立，阴冷的长巷里。
地上白雪堆积，宫人来来往往，没有一人敢逗留。
身上很冷，冷到渐渐发热；许是一天水米未进，胃里绞痛，再也无力支撑着身体。
那一刻，顾卿晚倒在雪地上，天空皑皑白雪洋洋洒洒落下。
她频死的望着灰白的天空，若是自己就这么死掉，也算是解脱了，或许灵魂就能回到东都，回到母亲的身边。
这条巷子通往浣衣局，平日走的都是取衣送衫的宫婢太监。
不知为何那日梁洛城出现在那里，他披着玄色厚实的大氅，走到顾卿晚身边驻足片刻。
深邃的眸子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吩咐江州：“把她带回去。”
她知道自己样子不差，因为母亲的相貌就是个很美的女子，一颦一笑，父亲总是看的入迷。
所以在虎狼为营的大梁，用了蜡黄的颜色化脸，糟乱的头发放下一些掩盖脸庞。
被江州扛在肩上时，她还在想，这人为什么要带自己走。
顾卿晚被带到梁洛城的宫殿之后，江州好心的端来一盆热水，用打湿的帕子糊在她脸上，随意的抹了几把。
梁洛城坐在软塌上，手里翻看着一本书籍，神色难以揣测。
江州拽着顾卿晚过去，倒不如是拖着她，因为她在温暖的大殿里还未缓过外头的酷寒。
“留着吧”，梁洛城扫了一眼她，淡淡定下她的去处。
在梁洛城的宫殿里，跟浣衣局比起来就是天堂了，冬暖夏凉，吃食无忧。
顾卿晚每日贴身伺候，研墨泡茶，吃的好住的好；到底是在浣衣局做工身子亏空了，突然闲散下来，得了一场说重不重的病。
浑身发热，咳的下不来床。
梁洛城得知后，让江州请了太医，还让人给她煎了药。
同屋住的阿月也是殿里服侍的宫婢，见梁洛城对顾卿晚如此上心，感叹的道：“阿湘，六皇子对你可真好。”
苏湘，是顾卿晚被俘后自己起的的假名字。
她彼时躺在病榻上，即便如此，也不会天真的觉得，一个敌国的皇子会对俘虏心生怜悯。
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挨打受饿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就这么安置即来的过着，心里从未放下有朝一日回家的念头。
阿月内心良善，知道顾卿晚的经历后，常抢着帮忙干活，那是唯一对她发出善意的宫女。
后来一天，管事的公公领命分给二人活计，“阿月，阿湘，你二人去把浴室收拾出来，六皇子打猎回来要沐浴。”
顾卿晚做着梁宫的规矩，与阿月行礼，“是。”
二人提着水桶与刷子，进了浴室之后，跳到大大的浴坑里，卖力的刷着。
溘然间，听到有人进来。
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阿城，你为什么不见我，我也是没办法，父亲他将我许给你四哥，我也不能反抗。”
顾卿晚知道女子说的梁洛城的四哥，那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皇帝已经拟了旨意，不日便会册封太子。
听了这么大秘密，阿月拉着她不敢出声，藏在浴坑里，希望二人赶紧出去。
梁洛城擦了擦女子眼泪，“阿芷，你不愿意跟我到父皇面前说明，亦不愿跟我远走高飞，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你知道的四哥他从小就喜欢你，以后你就是东宫的太子妃，他会好好爱你的，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浴坑的二人捂住了嘴巴，顾卿晚听阿月说过，赵沅芷是丞相之女，与梁洛城还有四皇子是青梅竹马。
任谁都不会想到，三个人原来互生情愫，感情复杂。
接着赵沅芷哭着问：“阿城，那你以后还会对我好吗？”
偷听的阿月对此事冲击太大，你都要当太子妃了，怎么还惦记我们家六皇子。
她衣摆不小心撞到了立着的刷子，刷子倒在地上的声音，在浴间里格外明显。
“谁”！梁洛城发现了他们。
赵沅芷惊慌的躲在他身后，怎么这里还有别人，要是被人发现了，那她……
不敢再想下去，她拽了拽梁洛城的衣服，流着眼泪我见犹怜，“阿城，若是他们说出去……”
梁洛城安慰她，“阿芷，你先走，剩下的交给我。”
“嗯，我相信你”，她一步三回首的出了浴间。
梁洛城大步走过来，掀开隔断的珠帘，发现了坑底的二人，惴惴不安的蹲在角落，等着他的处罚。
温泉的水开始流进池子里，热气氤氲。
梁洛城眼底出现阴狠之色，手中匕首乍现，手腕发力，射到顾卿晚身侧的阿月身上。
登时血流如注，阿月瞪大了眼睛倒在血池里。
顾卿晚见过生死，见过残忍。
她那一刻，还是对几年来唯一照顾过自己的朋友，心生不忍。
始作俑者蹲在池边，望着她说，“阿湘，你都听到了；你在这里有三个月了吧，应该知道我的性格的。”
他闭了一下眼，大掌掐住顾卿晚的脖子，用力的按在充满铁锈味的水里。
阿月还睁着眼在池子里，血液不断流出。
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她呛的肺里火辣辣的要窒息，双手抓住了唯一触手可及的东西，手指拼命的抠在梁洛城的大掌上。
顷刻，他看着顾卿晚被水打湿的样子，头发混着血水贴在脸上，拼命的呼吸。
颓然松开了钳制，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你知道的，我从来拿你都没半分，你知道的……”
顾卿晚泡在池子里，呛咳许久。
此事过去，她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重新按部就班的服侍梁洛城。
无需说什么，也不必多说，想活下去，装聋作哑才是聪明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