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百分之七十
“乖徒儿，书背得如何了？”
古流芳轻手轻脚推开房门，笑眯眯，和颜悦色的问道。
有之玉从书堆中抬起头，头发散乱，眼圈发黑，一脸憔悴的看向古流芳。
“我……”
感觉有些让大师傅失望，有之玉深感自责。
“徒儿辜负您老的期望了，除了圣文七十卷外，其余……”
有之玉咬了咬嘴唇，难以启齿道：“其余只背了百分之七十。”
“已经背了百分之七十啊！”
“不错不错，为师非常满意。”
古流芳以为有之玉除了圣文七十卷外，只背了另外三本书的百分之七十。
其实，有之玉指的是桌子上这堆书的百分之七十。
即便如此，古流芳也一脸的欣慰。
“乖徒儿，要不要沐浴更衣，休息一二？”
有之玉摇头道：“算了，时间紧，任务重，我还是继续吧？”
“诶……”
古流芳又将有之玉拽了回来。
“能背下圣文七十卷，已经超越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读书人，够了，够了!”
“不如这样，你做一做去年的春考试卷，如果能及格，你就可以不用留在这里了。”
“只是……只是不知你还有没有这个精力？”
有之玉舒了一口气道：“想来没有问题。”
“很好！”
古流芳拍了拍有之玉的肩膀道：“去年的春考就是银月城出题，可是考哭了银月城的百万考生，题目难度极大，很多人做完前面的理论部分后，连写论文的时间都没有。”
“去年春考的状元，做完理论部分后，将论文潦草写完，考了六十五分，便已位列第一，第二名只有五十七分。”
“待会儿我将试卷发下来，你自己先看一看论文题目，再采取做题策略，莫要循规蹈矩从第一题开始做，毕竟考试时间只有一个时辰零两刻钟，时间十分吃紧。”
有之玉点了点头。
古代一个时辰等于两个小时，一刻钟等于十五分钟。
“看来哪个世界，语文考试的时间都差不多嘛。”
有之玉抿嘴一笑，拆开黄色封皮，取出里面的卷子，翻开最后一页的论文题目，差点儿笑出声来。
“就这？”
“不过想想也是，这种题目，对于这方世界而言，确实有些另类新奇了。”
去年的春考论文题目竟然是看图作文。
题目是一幅简笔画。
一个读书人背着行囊进京赶考，在翻山越岭之时，遭遇暴风雪。
他的行囊中背着七个至关重要的东西：健康、美貌、诚信、机敏、才学、金钱、荣誉。
其余读书人为了翻越雪山，要么丢掉一件物品，要么将所有东西都丢了。
地上滚满了写有七种文字的圆球，其余读书人都成功翻过山了。
此刻只剩下一个人，他的脑海中浮现一个问号：“我该丢哪一样好呢？”
题目要求：根据图上要素，选取不同角度，写一篇文章，字数不低于800。
有之玉一眼就看出了此题的陷阱：我该丢掉哪个呢？
这明显就是一个天坑，世人都知晓，七种东西缺一不可。
别说什么读书人视金钱为粪土，这本就虚伪和不切实际。
任何朝代，只要长得好看，就可以是资本。
拥有了美貌，你甚至可以一无是处。
当然，这种论调不能放在明面上，光明正大的来说，但是谁心里都有一杆秤。
如果论文的主旨变成了讨论七种东西的重要性，最终选取一样丢弃，这明显落入了下乘。
然而，百分之九十的考生，也确实掉入了陷阱之中，题目变成了策略之争。
这就变成了，你老妈和老婆掉进河里，你先救哪个？
你救哪个都是错！不救更错！
这不就是挖坑给自己跳嘛！
难道绕道而行就不可以？
所以，这道题的正确破题点应该是——失去了某件东西会怎样？
稍一变换，这幅看图说话就可以变成2001年的全国高考作文题目：失去了诚信会怎样？
那一年，高考满分作文《赤兔之死》横空出世。
作者后来甚至因为此文，被南京师范大学破格录取。
那篇作文甚至入选了语文课本，有之玉至今记忆犹新。
不过此文放在这个世界就是白话古文，无法照抄，却有深刻的借鉴意义。
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有之玉下笔如有神助，开始从第一题飞速刷题。
看到有之玉竟然没有先写论文，古流芳微微咦了一声：“难道只一眼，这小子就看出破题点了？”
流沙飞逝，有之玉做完理论部分后，已经开始写论文。
等到他写完论文之时，古流芳扫了一眼卷面，干净整洁，字迹潇洒，丝毫未见仓促之感。
再看沙漏之中的时间，竟然还有一半的时间。
“真乃神人也！”
旁人一个时辰零两刻钟，况且时间不够，有之玉竟然错错有余。
他检查了一遍试卷，确无遗漏后，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
“大师傅，在下做完了。”
古流芳欣慰不已：“好！好啊……”
“那老夫就现场阅卷，看看你能考多少分！”
古流芳提起朱笔，开始批改。
第一道题，正确！
第二道题，第三道题，第四道题……
全部正确！
选择和填空部分，有之玉已经拿下了五十分满分。
这个成绩，放在去年的春考，已经可以位列前十了。
“恐怖如斯哉！”
古流芳深吸一口气，发出一声惊呼。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论文了，那才是最让他期待的地方。
不过阅读部分同样十分重要，去年大部分考生，在这个地方一分未得。
因为这篇阅读理解，正文虽然来自圣文七十卷，但是答案却在七十卷之外，需要博览群书，才能做出最正确的解读。
开始批改阅读理解答案，古流芳连连点头。
“很好，比标准答案还精彩啊！”
再看……
“士君子之处世，贵能有益于物耳，不徒高谈虚论，左琴右书，以费人君禄位也……”
“嘶……这是……”
“好像是圣文两千零四十二还是四十三卷的内容？”
古流芳也不敢确认，因为他只是看过，略微有些印象，若让他诵读全文，他也办不到。
只听有之玉道：“不是四十二，也不是四十三，而是两千零七十七，颜推篇。”
古流芳握朱笔的手微微一抖，连忙将笔搁置一旁，起身在那一堆书籍中翻找，果然在两千零七十七卷中找到了这段话。
顿时看神仙似的看向有之玉，嘴唇嗫嚅颤道：“你……不是说自己没背完吗？怎么这本书的内容你却知道？”
有之玉皱眉道：“我的确没背完啊，这满桌子的书，我的确只背了百分之七十，大概还有十几本书没有背。”
咔嚓！
感觉瞬间有一道闪电从头顶落下，瞬间将古流芳从中撕裂。
“你……你说，你把这一堆书，几乎都背完了？”
有之玉躬身道：“惭愧，徒儿终究还是没能背完。”
咕咚！
古流芳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感觉那一口唾沫竟似石头一般，卡在喉咙难以下咽。
他眼眸颤抖的盯着有之玉，看怪物似的反复打量。
有之玉看他眼神渗人，顿时毛骨悚然道：“大师傅，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但是……但是我真的尽力了啊！”
“尽力？”
古流芳一步步走了过来，忽然猝不及防的拍了拍有之玉的肩膀。
“你岂止是尽力，你这是要让整个中州的读书人都汗颜啊！”
“哈哈哈……”
“有子如此，老夫就算现在去死，也死而无憾了！”
“哈哈哈……”
整个赏云峰上都是古流芳的笑声。
众弟子纷纷抬起头，看向四楼藏书阁。
“大长老这是怎么了，自从那个唐家公子进入藏书阁后，他就三天两头的要发一次疯。”
“谁知道呢？”
亭子之内，甘兴武和方天算下棋正酣，听到古流芳的笑声后，顿时咬牙切齿的站了起来。
“不下了！”
怒拍桌子，愤而离去。
“《骕骦之死》，妙哉！妙哉！”
“未曾想你竟然能联想到千年之前的萧布，写下如此旷世奇文！”
“立意高远，角度新奇，大好文章啊！”
“此文若寄给银月城主，他恐怕要犯红眼病了，他那狗屁范文，与此文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啊！”
有之玉被古流芳都夸得有些麻木了，只得露出职业假笑，和老人一起乐呵乐呵。
院落之内，阿楠托着香腮，看向藏书阁，嘟着小嘴：“又写了什么旷世奇文嘛，竟然值得如此高兴，三天都不吃饭，你也不怕肠穿肚烂。唉……”
有之玉看向古流芳道：“那大师傅以为，此文该给多少分？”
古流芳突然犯难了。
从古至今，还从未有过满分。
尽管自己十分喜欢，可是也决不能给满分啊。
他生怕有之玉志得意满，止步不前了。
“文虽不错，但是若能再以圣文三千卷七十卷之外的论点论述观点，定然让考官心悦诚服，拿下高分，此文虽然华丽，但尚有提升空间，你觉得呢？”
有之玉点点头：“大师傅所言甚是。”
“那满分三十，姑且给你二十七分吧，这放在去年，已经是最高分了。”
“二十七，那总分多少？”
贾道远突然出现在门口，笑着问道。
古流芳得意道：“你猜？”
“看你这高兴的样子，少说也有七十分吧？”
贾道远尽量高估道。
“不不……”
古流芳得意的晃了晃手指，将答题卷直接递了过来。
贾道远随意的接过卷子，忽然双眼一瞪，脸上的表情顿时更加精彩。
“我去！”
“你这是……闹着玩儿呢？”
“97分！我不是在做梦吧？”
贾道远完全不敢相信，反复查看试卷问道。
古流芳得意的抚须一笑：“这就是事实！”
“不行，大哥，这人我要定了！”
贾道远不再矜持，扔下答题卷，抓着有之玉的手腕，往楼下赶。
“三弟，求求你做个人吧，我徒儿三个晚上没睡觉了。”
“我贾道远不做人了！”
贾道远强行拖着有之玉往门外走。
“三长老，我真的想睡觉啊！”
有之玉身心疲惫道。
“在哪里不是睡？老夫的床铺就睡不香吗？难道非要我帮你把阿楠喊来？”
贾道远伸长了脖子，吆喝起来：“阿楠！阿楠……快来侍寝！”
“不是……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行行行，走走走……”
砰砰砰……
两个急促的脚步声已经朝着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