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出国
陆九辞将纪汐要出国的消息告诉给了裴槿,昏暗的病房里,他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倾泻而下,隐隐约约看到窗口站着一个少年。
过了许久,他开口,声音如干枯的枯叶:“……这样也好。”
出国了,他就不会忍不住想见她了。
陆九辞看不清他的神色,抬手想开灯,被他阻拦:“……别开,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最后,陆九辞没有打开灯。
裴槿抬头,在月光的照射下,原本应该是一张意气风发的脸,此刻长满胡子,神色憔悴,他看着天空中挂着的一轮圆月。
与此同时,纪汐也站在窗边,也看着同样一轮圆月,眼睛红肿,却不知她心心念念的人呢就在隔壁。
仿佛像是有所感念,裴槿看着隔壁的方向,似是想看穿这堵墙,再看一眼他的女孩。
夜晚的思念,他没有让任何人知道,除了今晚的圆月和晚风。
七月中旬的一个晚上,纪汐发烧了,医生说是因为心里郁结再加上伤口发炎,黎容很是担心。
裴槿看着小窗口里面床上躺着的女孩,说:“黎姨,今晚让我守在她身边吧,就当……我欠她的一个告别。”
黎容犹豫着,最后叹了一口气:“……好吧,不过小槿,你的伤也需要治疗,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身体才是第一位,你这个样子如果小汐知道,她又该多伤心。”
裴槿心里苦涩:“……我知道了。”
他走了进去,病房安静无虞,消毒水的味道淡淡的,他没有开灯,借着月光的光,他看清了床上的少女。
女孩面色发红,睡不踏实,仿佛下一秒就会醒过来,长睫煽动,苍白的嘴唇颤动,在轻声唤着什么。
他俯下身,听清了她在叫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两行泪滑落:“……裴槿。”
在梦里,他也伤害了她。
他的心被剧烈的撕扯着,指腹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轻声应道:“我在。”
有人的爱犹如太阳,炙热又温暖;有人的爱犹如大海,温柔且绵长。
这晚纪汐做了个梦,她梦见了消失了的裴槿,他站在枫树下,阳光打在他身上,笑容温柔散漫。
光在他身后,他看着她,笑着说让她好好生活,好好治病,说对不起,还说让她忘了他。
她伸手想抓住他,可是他身后的光逐渐暗了下去,再睁眼,她看见了医院的白炽灯,枕头湿润,原来在梦里她也哭了。
醒来后浓烈的思念和失落感席卷全身。
黎容给纪汐办理了出院手续,在机场的时候,陆时笙和陆九辞也去送了,在上飞机的时候,纪汐时不时回头,期望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黎容不忍心,说:“小汐,别看了,走吧。”
直到上飞机的最后一刻,裴槿还是没有出现。
纪汐踏上了去国外的飞机,她不知道的是,在不远的一个拐角处,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少年悄悄目送着她。
看见她落寞的神情,裴槿忍住了冲出去的冲动。
飞机起飞,纪汐离开了。
带着和他的回忆离开了。
裴槿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好久,最后,拇指擦了擦嘴角渗出来的血转身离开。
刚过七月份,天气已经逐渐转凉,陆九辞在觥筹加错的酒吧找到了裴槿,他坐在吧台前,打着石膏的样子格外显眼,有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过去搭讪,不知道裴槿说了什么,陆九辞看见她脸色难看的走开了。
他走了过去,看见裴槿手里还晃着半杯红酒。
在嘈杂的人群中,裴槿连头也没偏,说:“来了。”
陆九辞闻到了他身上有着浓浓的酒味,皱眉:“你喝了多少?”
裴槿转头看着陆九辞,在闪烁的灯光下,陆九辞看见那双原本勾人的桃花眼更加的迷惑人,只是声音有些难过:“没多少。”
陆九辞夺下裴槿嘴边的酒杯,语气不悦:“别喝了。”
他认识裴槿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四周人声嘈杂,陆九辞坐在他旁边。
裴槿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身后的人来来往往,转瞬即逝,他眼眶泛红,声音沙哑:“……她走了。”
陆九辞沉默着。
那天晚上,夜晚的风特别冷,可是却吹不醒他的酒,吹不散他心里的那份痛苦。
纪汐她们到国外的第一天,就去了医院,黎容见了预约的国外权威的教授,他已经大概了解了纪汐的情况。
教授说:“像这样的情况是有机会恢复的。”
黎容震惊且带着喜悦的泪水看着纪汐:“……小汐。”
可以再次拿起画笔,到底还是喜悦居多,纪汐也很高兴,当天黎容就办理了住院,纪汐每天都积极配合治疗,也会时时刻刻关注画坛,李松子知道纪汐的手有希望恢复高兴得哭出来。
到了国外以后,纪汐每天都认真配合治疗,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她从来不再提起裴槿,也很少露出笑容。
看着这样的纪汐,黎容很心疼,却没办法做什么。
三年后的夏天,明媚的阳光照在大地,在法庭上,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戴着金丝镶边眼镜,面无表情的看着坐在被告席上的裴炎承。
男人淡淡看了一眼他,将手中的文件放在面前,平静的说:“对于此次邓辉先生的案件,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当天邓辉先生乘坐的车被人动了手脚,而通过多方取证,我们证实了是被告雇人,警方已经将人抓捕归案,这是供词。”
被告方的律师面露难色,被拷着的裴炎承愤恨的看着男人,他双手狠狠砸在桌面上,站起身怒不可遏的吼道:“好你个裴槿,你厉害!你他妈连你老子也敢关进去是吧,你能耐!”
裴炎承冲向他:“老子要杀了你!!”
站在被告席旁的警察将失控的裴炎承拉了下去,因为证据确凿,这次的案件也牵扯出几年前裴氏集团跳楼自杀的真相。
裴炎承因为情节严重,下半辈子只能待在监狱。
而他到现在都想不到,让他变成这样的,是当年那个宛若陌生人的狼崽子。
裴槿从裴炎承面前走过时,他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的身后依旧传来裴炎承的咒骂,直到走出法庭。
他停下脚步,将右手中的文件交给身后的助理:“你先回律所。”
助理点点头,拿着文件离开了。
裴槿站在法院大门口,阳光撒在他身上,丝丝缕缕,纤柔动人,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坚毅冷硬的脸庞,这年他24岁,曾经的少年长成了大人的模样,有了成熟男人的魅力。
右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因为那场绑架,失去了左手,虽然安了假肢看上去也正常人无异,但总归还是有很多不方便,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
他掏出手机,放在耳边,抬脚往下走:“有事?”
电话那头传来陆九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欠揍:“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裴槿座进车里,连接车上的蓝牙,他笑笑:“追到人了?”
陆九辞不爽的啧了一声:“你丫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早晚的事。”
裴槿开着车,车窗外的风景往后倒退,陆九辞继续说:“老地方,喝一杯。”
不等他回答,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裴槿无奈摇头,最后还是将车转了个方向。
陆九辞很早之前就已经跟陆成辉说过,他不会继承家产,会继续打比赛,而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他去过世界各地打比赛,但是因为一些事,他没办法再继续就在属于他的时代时选择了退役。
他记得退役那天,陆九辞喝得酩酊大醉,说了许多,有不甘,有不舍,也有无奈,最后他回到公司,学起了管理公司。
他开了一个网吧,没事的时候就会在这里看别人打,陆成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裴槿将车开进停车位,他进去的时候看见沙发上,陆九辞穿着衬衫,看着电脑前肆无忌惮打游戏的年轻人。
他走了过去,顺手倒了一杯酒,听到动静,陆九辞看了他一眼:“恭喜了。”
裴槿知道他说的什么,笑了笑没说话。
他靠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手解开领带,说:“怎么突然叫我来。”
陆九辞将目光收回来,看着裴槿,犹豫了许久,说:“纪汐要回来了。”
听到这话,点烟的动作一顿,身体明显僵硬,过了许久,他点上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圆圈,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嗯。”
陆九辞见他这个模样,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说:“当初你那么做是因为裴炎承会伤害到她,现在裴炎承已经进去了,你不打算跟她说清楚?””
男人沉默了许久,弹了弹烟灰,说:“说什么,没有什么可说的。”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当初确实是伤害了她。
陆九辞继续说:“你心里明明还有她,为什么不说清楚,你现在可有点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裴槿。”
裴槿苦笑:“确实不像。”
他将烟头按灭,平静道:“这些年我当了律师,为了收集裴炎承犯罪的证据,这些年接的也都是一些刑事案件,触碰到了一些人的利益,也得罪了不少人。
我孑然一身没什么好怕的,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变成山间的枯骨,哪怕那天被人害了埋在土里,一辈子没人知道我也不在乎。
但是我不后悔,可是如果她跟我有关联,那些人也许会将报复在她身上,我做这些就是为了保护她,成为陌生人反而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更何况……”
陆九辞注意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左手,更何况他现在还是个残疾,她原本就是个明媚的小姑娘,当时的他都配不上她,如今变成这样的他又怎么配上呢。